第 66 章 合成妖篇6
新生兒的出生總是伴隨著全家的喜悅，特別是對於一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而言，一個男丁的降生那更是家庭希望與傳承的象徵。養兒防老，父母不會徵求你的意見，就私自將你帶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來，盼望著你將來能出人頭地，成為家族的驕傲。
而在安承榮這個男人身邊，伴隨著的永遠只有哭泣和絕望。一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的安承榮，沒有見過父母哪怕一次對他的展露過微笑。要說他直至死的時候，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人，也只有小閆一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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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阿榮？」
「......嗯？」少年迷迷糊糊的探起頭來，原來是午後的暖陽撫摸在身上太過舒服，一不小心便睡著了。
「叫你呢，東西掉了...」恍惚之間聽到說話的人是夏雲修，十幾年前的夏雲修，他的容貌和現在對比，沒有一絲的變化。
夏雲修上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本——《瘋狂山脈》
「真搞不懂你啊，小小年紀，怎麼喜歡看這些獵奇的書呢？」夏雲修一邊搖搖腦袋一邊將由——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所創作的克蘇魯著作《瘋狂山脈》遞給了坐在輪椅上的安承榮。
「哦謝謝修哥...對了，你怎麼來了，今天不上班嗎？」一臉稚氣的安承榮臉上掛著微笑接過了書。他的樣子看上去溫文爾雅，身材雖消瘦，但是看上去並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給你們買了些吃的，你上次不是說你想吃巧克力嗎？」夏雲修將一大口袋放到了安承榮的腿上。
「這怎麼好意思呢！修哥，你之前剛救過我的命，現在居然還給我買東西，我不能收！！」安承榮有些受寵若驚，慌忙地拒絕著夏雲修的好意。
「收下吧，和閆閆一起吃吧。」說著夏雲修便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修哥！」
夏雲修聞聲回頭，看著整個身子都被塞滿零食的口袋而遮住的安承榮，夏雲修一聲不吭的又退了回去，推著輪椅，往安承榮家的方向走去。
「對了，你以後想做什麼呢？有什麼想要完成得事情嗎？」
「我嗎？你覺得我這副殘廢模樣能幹什麼呢......」
「搞搞音樂怎麼樣？或者去學個畫畫當個漫畫家啥的。」
「我沒那個天賦的，我這種廢人就不該降生在這個世上。」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看上去四肢健全，可能內心也是個廢人，你只不過是表達廢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怎麼說呢，修哥，我發現你真的不適合安慰別人呢~」
「嗯？是嗎......」
陽光傾灑在二人身上，如夢境一般的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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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泛黃的紙錢被火焰燃燒發出一股焦糊味，緩緩飄向天空的灰燼，在老一輩人的記憶里，那是思念的寄託。而在此地，卻略有不同，一陣陰風掠過，不禁讓人打個寒顫，擁有敏銳嗅覺的凌瑤突然像只受了驚嚇的小貓，猛然站了起來望向身後。已是傍晚時分，太陽的一半已經融入進了遠方的天際線之中，在這忽明忽暗的半山腰，一個由細小的分子慢慢組成的人形發光體漸漸清晰起來......
「承榮...」半蹲著的小閆沒有回頭，只是小聲的呢喃了一下。
「啊！？」凌瑤瞪大了圓溜溜的雙眼，一手捂著嘴。
人形發光體逐漸暗淡下來，一個除了渾身煞白便在和普通人無異的男子出現在了眾人眼前。他的容貌看上去甚至比凌瑤都還要年輕，但全身卻散發著一股死人的氣息，站在離他數米遠的範圍外，依舊能感受到一股冰涼刺骨的寒意。
在古代，這樣能以完整的姿態出現在世人眼裡的已死之人被統一稱作為「鬼」，而秩序者們稱這樣的人為「炁者」。指死後成為妖，但又沒被秩序者或是其他類似於僧侶，驅魔師這樣的職業所剷除的靈體，在長年累月吸收人界污濁之氣后，最終重獲理智，再次擁有自我意識。
炁者可以像神族那樣將周邊的靈炁儲存在自己體內，靈炁既是他們的食物，也是他們的武器，而站在三人面前的安承榮，就是一個罕見的炁者，起了惻隱之心的夏雲修當年並沒有親手斬殺已成為妖的安承榮，才有了如今的他。
「安閆，修哥，好久不見...」一聲細膩溫婉的嗓音，安承榮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看上去是一位彬彬有禮的少年。
無人回應，場面頓時寂靜的可怕，安承榮的視線被一旁的凌瑤所吸引，眼神不自覺的落到了凌瑤身上，夏雲修警覺的伸出一隻手，擋在了凌瑤身前。
安承榮對夏雲修的反應並沒有感到詫異，他的臉上自始自終都掛著淡淡的笑意。
「阿榮，我正好找你有些事情...」
「我明白你要問什麼...這不，我就出現了嗎~」
「那就好，也省得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阿榮，近期的合成妖事件，究竟是不是你在搞鬼！？」夏雲修一臉黑線的問道。
「修哥，你覺得我會回答你這個問題嗎...」
「阿榮！到底是不是你！？」夏雲修嚴厲的斥責聲打斷了安承榮的發言。
聽罷，安承榮依舊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反而是慢慢的朝著三人走了過來，最終在離小閆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只見他伸出慘白的手摸了摸小閆茂密烏黑的頭髮。別看夏雲修沒有阻止他的舉動，但他的神經其實已經崩到最緊了。
「你長高了呢，安閆。」
而小閆雖也有所警惕，但畢竟是曾經最疼自己的親哥哥，久別重逢的已故親人，對他的情感，親情自然是勝過了恐懼。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小閆的眼裡奪眶而出。「承榮，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了？幾年沒見，你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剛從妖變成炁者的安承榮，其實和小閆此前有見過面，那時的安承榮身上還並沒有現在這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質。
「我還是以前的我呢，倒是你們，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能和我分享一下嗎？」
「你身上的屍氣...不會錯的，你殺了人？為什麼！？」在人界隨時和妖打交道的夏雲修很清楚，這股氣息，是妖多次食人之後粘在身上的氣味，就像長期吸煙的人，身上總會帶有點淡淡的煙草味。
「你們所謂的炁者要在人界長時間存活，光靠吸食瘴氣是不夠的，我可不想死了之後還坐在輪椅上~」
小閆和凌瑤不約而同的鼓大了雙眼，特別是小閆，聽到自己的哥哥如此滲人的發言，她急忙向後跳開。
「這件事先不提...關於合成妖，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吧！？你是不是有在暗中幫助金建國搞合成妖的實驗！？金建國的日記內容里，又怎麼會有你的名字！？」夏雲修慢慢挪動腳步平行移動，小心翼翼的將小閆拉了過來護在了身後。
安承榮顯然是有些吃驚，雖然合成妖的事情早晚敗露，但他確實沒有想到夏雲修居然這麼早就查到了金建國那邊了。
「......如果我說是的話，你又會怎麼樣呢？」安承榮語氣透出寒意，此話一出，氣氛瞬間跌至冰點。
「究竟是誰讓你變成如今這樣的？你就這麼恨人類嗎？」
「...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人類或許是太久沒有遇上天敵了，偶爾搞一下社會實驗對他們來說應該會有幫助...」安承榮伸手隨意的接住了飄過來的一縷碎紙，那是紙錢燃燒殆盡被風吹散后的殘渣。黑色的殘渣迅速被風乾化為黑灰，與空氣融為一體。
「天敵？」
「沒錯，過慣了舒坦日子的他們，並沒有任何的危機意識。我只是心血來潮，想看看當有一天，如果人類不再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呢？你試想一下，妖和人本就是兩個世界的物種，用人們的話來說，就是兩個不同的維度，如果有一天，可以將兩個維度合為一體......」
凌瑤十分不滿的反駁道：「融為一體！？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們做的事情，只是單純在給世界製造災難，把自己的好奇心建立在人們的痛苦之上，真的會讓你感到開心嗎？......你曾經不也作為人真正的存在於世嗎...你只是對於你悲慘的人生充滿不滿想要報復而已對吧！？你有想過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哪一天你的妹妹也遭遇了妖的襲擊，你還會這麼從容嗎！？」
沉默片刻，安承榮並未回答凌瑤的問題，而是快步的走向凌瑤，但他知道夏雲修時刻都在堤防著他，便在離凌瑤還有兩米的距離外停了下來，只見他氣運丹田，做出一個深呼吸的動作。
「剛才我就注意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別，是那種香草芬芳中帶著些神秘的味道，我很喜歡，我對你或許有些興趣呢，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凌瑤，夢凌瑤...」
「...我記住了。」安承榮眯著雙眼，一臉的祥和微笑，但隨即渾身上下卻露出一股強烈的殺氣，夏雲修站在了凌瑤身前，他的右手纏上黑焱，形成一把黑光劍，這招正是是跟雲業偷學的。
「如果你再膽敢向前半步，我一定會砍下你的腦袋。」
「修哥，看得出她對你真的很重要......不過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再深挖合成妖的事情，不然，我可不會保證我不會對她做點什麼哦~畢竟女媧之石可是任何人都垂涎三尺的寶物呢~」安承榮戲謔的提高了音調，當他提到女媧之石四個字的瞬間，夏雲修已經衝到了安承榮的面前，一個手起刀落，砍在安承榮身上的黑光將卻沒有絲毫的實感。
光劍透過安承榮的身體砍在泥地上，爆炸形成濃烈的煙霧。待煙霧散去后，安承榮出現在遠離三人的地方，他的身體正在慢慢的往下融入地面。
「修哥，下次如果再見，我可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你們只要繼續妄圖深挖此事，不只是我，還會有更多的人會盯上你們，這是我特地前來給你們的勸告，你們可別辜負了我的一片好意。」
看著眼前逐漸消失的男人，夏雲修明白過去那個善良的他和現在的這個眼裡只有沒有任何亮光的男人一模一樣，安承榮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他一直是那個表面看上去溫柔善良，但實則只是對這個世界充滿怨念的可憐人罷了。
骨肉瘤，這是一種患上后極其痛苦的絕症，這個疾病自安承榮出生起就伴隨著他直至死亡。他的生命定格在了二十歲，死亡對他來說及是解脫，但就在他死後，心中強烈的情感波動最終使他化為了妖。
而除掉炁者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由秩序者出面將其消滅，另一個是當炁者真正放下心中的執念后，便會完成自我超度，靈魂會前往天庭的輪迴街接受洗禮，最終投胎轉世。
正是因為夏雲修當初對已成為炁者的安承榮產生了惻隱之心，才鑄成了今天的大禍，他明白如今的安承榮可不會乖乖放下心中的夙願安心投胎，在他的身上，夏雲修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執念，那是埋藏在人類腦海中非常可怕的思想，可怕到人死後，它可以成為人和妖兩個物種之間溝通聯繫的橋樑。
世間有善良的妖族，他們存在於天界，但人世間是絕對不可能存在善良的妖，徘徊人間的妖就像是一面鏡子，它反映的是生命體中最原始的惡意，當你沉迷在過去的執念中無法自拔之時，秩序者唯一能做的只有將其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