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蘭若寺,樹妖姥姥
「凎,忘帶手機了!」
尋味園燒菜館。
點完餐陳衣才發現,自己居然忘帶手機了,正打算折返回家去取,一男一女端著乘滿菜碟的托盤坐到他身前:
「老闆,這桌算我的。」
陳衣挑了挑眉,輕輕眯起男生女相的妖冶丹鳳眸:
「兩位是?」
「黑衣衛葉子楓。」
「黑衣衛葉子楣。」
簡短的自我介紹,男人將托盤裡的米飯,分給陳衣一份:「陳衣,男,餘杭人,二十歲,就讀於之江大學…」
陳衣默默扒飯,對於男人的下馬威完全置若罔聞。
聲音戛然而止,葉子楓有些詫異地望著少年:「你好像一點也不怕我們?沒聽說過黑衣衛?可知我等來意?」
「寧家。」
嘴裡塞得滿滿當當的陳衣,含糊不清道:「想問什麼就問吧,看在這頓飯的份兒上…嗯,我盡量知無不言。」
此子表現出的氣場,絕不是普通大學生能擁有的。
兄妹二人交換眼神。
由葉子楓發問:「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據我所知,寧家長子寧淵跟你有仇,他的傷是你乾的么?」
「不是。」
陳衣想都沒想,直接回答。
葉子楓岳眉不著痕迹一皺:
「我換個問題,陳衣先生,你應該也是轉世者吧?」
「不是。」
依舊回答的乾脆利落,語氣平淡如水,葉子楓眼角一抽,深吸一口氣,從身旁挎包里,摸索出一台小巧儀器:
它是現代科技與修仙文明的結晶,專門用於檢測普通人,是否覺醒前世記憶,失誤率低至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嗯…
那個零零一就是陳衣。
「根據報告顯示,你的精神波動要遠超凡人…陳衣先生,希望你能夠如實交代,我們會為你爭取寬大處理。」
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
「好東西。」
漫不經心稱讚了一句,陳衣毫無徵兆抬起頭,深邃如淵的眸光與葉子楓對上,旋即眉宇之間,凌厲劍芒一閃。
「唰!」
霎時。
葉子楓只覺有道尖銳冰錐深深刺入雙目,如墮冰窖的滋味令他痛苦不堪,手中儀器也被甩飛出去,不知所蹤。
見狀。
葉子楣下意識伸手摸向腰后短劍,然而,沒等她將其拔出,又是一道古井無波的眼神掃來:她動作猛地一僵。
陳衣放下碗筷,擦去嘴角的油漬。
起身。
雙手撐著桌面,身軀微微向前傾,自上而下,平靜俯視葉家兄妹,一字一頓:「我說,不是,聽明白了么?」
葉子楓握緊雙拳,大有動手之兆。
葉子楣手急眼快,一把將其摁住,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陳先生,這裡面有誤會,冒昧打擾是我們的錯…」
「這樣,我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說完。
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轉而又朝葉子楓道:「哥,陳先生不是轉世者,寧淵受傷的事也不是他做的,對吧?」
看著瘋狂沖自己使眼色的親妹妹。
葉子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沉吟片刻,緩緩點頭,接著,同樣舉杯敬陳衣:「抱歉,陳先生,我們魯莽了。」
「上道。」
陳衣臉上浮現出笑意,四周壓抑的氛圍稍有緩和: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對了,這頓飯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如果碰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來找我,我就住樓上,三零八號房。」
語言的藝術:先警告,后示好,讓對方清楚自己並非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再搭一個台階,以免對方惱羞成怒。
這叫恩威並濟。
如果順序調換一下,那就成色厲內茬,外強中乾了。
之所以這麼做,倒也不是怕了黑衣衛,而是陳衣覺得能做朋友沒必要做敵人,他又不是歪嘴龍王龍傲天之流。
目送陳衣離開。
葉子楓不解望向仍一副心有餘悸模樣的葉子楣:「小楣,你剛剛為什麼攔著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此人…」
「哥,我的前世,是一名半步金丹的大劍修。」
「嗯,這我知道。」
「可我不敢對他出劍。」
葉子楣下唇咬出了血,聲音帶著十分明顯的顫意:
「我輩劍修寧折不彎,縱然面對強於自身千百倍的對手亦是如此,卻有一人例外…那人是誰,可要我點破?」
嘩!
此言一出。
葉子楓雙瞳陡然放大,惶恐后怕一點點爬上面龐: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只剩四個大字,久久迴響…
天下第一!
…
回到住宅,洗了個澡,陳衣馬不停蹄地開始修鍊。
十天時間,他將《太上心經》法力悉數轉化為《太上極情錄》:心訣加持下,他對異性的吸引力更上一層樓。
如今,稱其為行走人間的合歡媚葯,亦毫不為過。
畢竟《太上極情錄》最大的功效,就是神魂雙修,而神魂雙修的前提,就是情到深處自然…咳咳,懂的都懂。
不急著試驗新法之威。
陳衣習慣性打開手機,想刷刷短視頻,放鬆一下。
「咦,有人給我打電話了?」
點亮屏幕,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有幾十個未接電話,而且,來電號碼全是未知:「不會又是黑衣衛吧?」
略微思索。
他還是將電話反撥了回去。
「滴…」
不出三秒,電話就被接通。
對面傳來的聲音充滿如釋重負一般的驚喜:「喂,是陳前輩嗎?謝天謝地,可算是聯繫上了,我是寧淵啊。」
「寧淵?」
「對對,是我。」
寧淵直奔主題:「陳前輩,前幾日是不是有黑衣衛去找你了?你聽我解釋,我們家老爺子沒有惡意的,您…」
「求情?」
陳衣打斷前者的喋喋不休,心不在焉道:「安心,我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大家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寧淵一喜,連連道謝:「那就好,那就好,多謝前輩寬宏大量…那什麼,那您先忙,改天我做東請您吃飯。」
「再說吧。」
掛斷電話,陳衣隨意刷著抖音,沒刷兩下,又刷到陳佩寧直播間:燕赤霞、趙子敬等人,已抵達遺迹第七層。
「嘖,還挺快。」
第七層除了一道平平無奇的劍陣外,也是壁畫:這些壁畫不是陳衣畫的,他沒這閑功夫,他猜測是白狐兒臉。
嗯…
因為畫風有點抽象,不像碳基生物能畫出來的風格。
言歸正傳。
第一幅畫是座道觀,坐落於青山之上,綠水之間,趙子敬好奇問:「燕道友,你見多識廣,可知此乃何地?」
燕赤霞眼角光輕瞥,稍顯意外:「咦,赤松山上赤松仙,赤松仙坐赤松壇?這不是我與陳師弟師承之處嗎?」
天下第一姓陳?
眾人心頭一凜:「敢問道友,天下第一尊名為誰?」
「陳…額…抱歉,本座忘了。」
不善謊言的燕赤霞,眼底閃過一絲為難與不自然,擺明不願透露:見狀,趙子敬等人也識趣緘口,沒再追問。
諱莫如深就證明其中有難言之隱嘛,區區一個名字而已,別問來問去,問到最後給彼此留下芥蒂,那不值當。
其實燕赤霞本意並非如此這般。
然而在開口瞬息,有道冥冥無上的意志,突然鎖定了他,猶如蒼天敕令,命他噤言:天意不可違,他也沒轍。
第二幅壁畫。
一日月朗星稀時,燕赤霞敲響陳衣房門。
「師弟,睡了嗎?」
「嘎吱。」
木門被拉開,一襲身段修長的白衣走出,容受薄霧遮擋,與燕赤霞互作一揖:「師兄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咳…」
自知擾人清夢的燕赤霞,尷尬撓了撓頭,溫聲敘道:
「為兄聽聞山下不遠新建一座金光寶寺,表面法相莊嚴,實則邪魅浮生,專挑過路行人蠱惑,進分而食之…」
講到這。
燕赤霞躊躇不決,欲言又止,陳衣主動接茬:「師兄欲行俠仗義,又恐勢單力薄,故而來此邀我一併出手?」
「哈哈,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爽朗大笑,緊接著,燕赤霞以期待目光,詢問陳衣:
「那…師弟可有空閑?」
第二幅壁畫結束。
趙子敬的神情多出幾分古怪:「道兄有金丹境修為傍身,且劍道造詣如此之高,降妖除魔還需借他人之手?」
「可曾聽聞百鬼夜行?」
燕赤霞平靜道:「那夜我法目一開,卻見寺廟香火不斷,閣樓淫穢漫天,此乃善惡交織,因果不止之死局。」
「死局之下,必生妖王,本座劍道造詣雖號稱天下第二,僅次於陳師弟,可妖王當頭,仍深感力不從心吶。」
趙子敬默然,有一問藏於胸中:
你不行,難道你師弟就行了嗎?
第三幅壁畫。
陳衣搖了搖頭,直截了當拒絕了燕赤霞的請求:「不好意思,師兄,我近日不宜出山,否則易遭飛來橫禍。」
燕赤霞一愣:「何出此言?」
陳衣側開身,指了指靜靜躺在案上的銅錢:「跟白狐兒臉學過幾日梅花六爻,方才趁閑暇起卦,算出來的。」
「額…好吧。」
燕赤霞摸了摸鼻尖,倒也沒強求,右手握拳,左手化掌,左手掌在外,包住右手拳,拱了拱手,便欲告辭去。
「師兄且慢。」
陳衣叫住了他,轉身進屋,帶出一枚巴掌大的劍丸:
「那金光寶寺我曉得,名喚蘭若,乃百鬼夜行之大凶地,以師兄你眼下修為,大抵是奈何不得寺內妖邪的。」
「我雖無法下山,卻不能坐視師兄有難不管,這枚劍丸你且拿去,危難之際,將之捏碎,可斬金丹境妖王。」
燕赤霞張大嘴巴,將信將疑:
自家這師弟連山門都沒出過,知道的竟比自己還多?
「這些…也是你算出來的?」
「就當是吧。」
「師弟寶卦通玄,兄佩服。」
「小手段,不值一提。」
陳衣擺了擺手,正要關門。
燕赤霞忽然抵住門框,不放心問道:「師弟,並非師兄不信你啊,金丹大妖非兒戲,你這劍丸,當真管用?」
要說陳衣本尊能斬金丹妖王,他信,只是區區劍丸…
「放心吧師兄,我煉製的劍丸只有一種人不能殺。」
「什麼人?」
陳衣拍了拍燕赤霞肩膀,呵呵一笑,反手關上房門:
「我不想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