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陌上有花開 EP1（沈菀如）

188番外之陌上有花開ep1

「好可愛。」細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小嬰兒嬌嫩軟滑的臉頰,微涼的觸感讓她幾乎捨不得移開指尖。

小小的嬰兒睡得很沉，出了月子的孩子皮膚已經變得粉嫩光滑，乳娘的奶水好,特別發孩子,不過二十幾天沒見,這孩子幾乎是變了個樣子。

「長得像娘娘,一看就是個小美人胚子，將來也不知道誰家有這麼大的福氣。」一雙手從她懷裡將孩子抱走,「來,讓我抱抱,瞧瞧我們的小公主現在有多沉了。」昌平郡主眉開眼笑地將孩子橫抱在懷裡，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對她說,「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哪裡會抱孩子？孩子小，骨頭都是軟的，你的手得托在這兒，不然她可難受了。」

「是。」她臉紅了紅，眼巴巴地看著被嬸娘抱走的小粉糰子，忍不住又想去抱，「嬸娘，再讓我試試？」

「讓她抱抱吧。」躺在床上的蕙如笑著對昌平郡主說，「五姐姐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您教教她。」

昌平郡主斜睨了她一眼，笑著說：「等將來你出嫁了，生出一窩孩子，瞧你還有沒有心情要抱。」

蕙如看著菀如小心翼翼地再次將初雲抱在懷裡，由郡主教著，姿勢也不再像先前那樣彆扭，不覺暗暗鬆了口氣。

菀如今年已經二十一歲，奉旨修行了三年，人看起來素淡了許多，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的浮華張狂。

心境平和是好事，可是太素淡了也會讓人頭疼。

十八歲那年，當菀如脫下海青，重新做女兒裝扮之後，上門求親的人便如過江之鯽。

雖然沈家五小姐是庶出，但抵不過沈家出了位親王妃，更出了位太子妃，那可是將來要當皇后的。

更何況，太子與太子妃鶼鰈情深，沈氏在宮中的地位無人可及，所以沈菀如這個以前名聲不大好的沈家女，頓時成為各家競相要娶，炙手可熱的存在。

儘管她年歲大了些，但也不能撲滅一門心思湊過來的人家的熱情。

這些人裡頭，便有6家。

原本堅決反對兒子娶沈五小姐的6夫人，在李晟被封為太子，沈氏成了太子妃之後，態度急轉。寫了封信給遠在邊關的6大將軍之後，就親自帶著禮物到沈家去提親。

先將菀如誇成了一朵花，又將自己的兒子6琅狠狠誇了一通。

因為平亂有功，6琅已經從雲麾將軍升到了從二品的忠武將軍，在6母的眼中，自己的兒子自然是前途無限，傲視群英。

不等沈老夫人開口，又表示，那個生了庶子的妾室已被6家打發，五小姐嫁過來絕無寵妾滅妻之事，后宅里也不會有人給她添堵。

沈大夫人倒是心動不已。

6琅年青有為，6家世代忠勇，深得聖心，他在家裡又沒娶過正妻，以6琅這個當家嫡子的身份娶沈家的庶女，其實也算得上是菀如高嫁。

不過沒想到沈菀如很堅決地回拒了。

「6將軍人中龍鳳，但並非我沈菀如的良配。就對6夫人說，我配不上他，請他另覓佳婦吧。」

孫姨娘急得直跺腳。

菀如已過了十八歲，像6琅這樣年紀這樣身份的女婿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她怎麼還這樣死腦筋？

「姨娘您不想想，6家先前那樣避著，不想與咱們家結親，如今為何又這樣急著來求娶？」菀如也不急，慢慢兒對孫姨娘說，「那時候6夫人是覺得我配不上6將軍。其實現在也並不相配。」

「哪有那樣的話？」孫姨娘急道，「如今你六妹妹是太子妃，獨寵東宮，你是她姐姐，身份哪裡比不上旁人？」

「6家想娶我到底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妹妹這個太子妃的身份？」

孫姨娘噎了一下又說：「這又有什麼差別？您現下是太子妃的姐姐，嫁過去他們還敢對你不好嗎？」

「姨娘啊，」菀如搖了搖頭，「你怎麼不明白呢？他家裡有個庶長子，聽說6將軍也十分喜愛這個兒子。我若嫁過去，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對前頭這庶子要怎麼待？若是以往也就算了，是好是壞就憑著良心。可如今妹妹是那樣的身份，6將軍又是太子的得力臂膀，我若去了那家裡，多少雙眼睛盯著，看著，防著，做好做壞都會出錯。」

孫姨娘顯是沒想過這層，聽菀如這樣說，不覺有些發怔。

「姨娘，我早想透了。若能嫁人，便不求他有多貴重的身份，不求他有多顯赫的家世，只求著他心裡有我，我心裡有他。兩個人可以一生一世，白頭偕老。若是無緣嫁人，我便守著青燈佛龕，求個一生清靜，無憂無怖。左右家裡有父兄撐著，有姐妹幫扶，我一輩子也不會受苦遭罪。」菀如笑了起來，「一切因果緣法，皆有上天註定，咱們又何需強求？」

6夫人上門幾回都被沈家婉拒，這面子上便有些下不來。

得知是五小姐不願意嫁，心裡便更加來火。

一個庶女，以前的名聲還不大好聽，居然端這樣大的架子，連6家也瞧不上。

好像咱們6家上趕著求娶一樣。6夫人咬牙暗罵，總有一天，我讓你哭著求著嫁到我6家來。

於是過了不久，京中貴婦圈裡便有些傳言流將出來。

將菀如當日曾落水被人撈上來又脫了衣裳的情形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這種事本就是婦人們最愛傳的。英雄救美，又有肌膚之親。一個是太子妃的姐姐，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年輕將軍。簡直是小話本的最佳題材。

沈大老爺聽到傳言之時，氣得差點要衝去軍營找6琅拚命。

沈菀如卻是一臉淡定，大有你狂任你狂，清風拂山崗之意。

「即便不是現在傳出來，若是將來嫁到了別人家裡，再讓人家聽到這樣的事，那豈非更加難捱？這事本也不是空穴來風，既是事實，那旁人要說就隨他說去，只是女兒是更加不能嫁到6家去了。」

知道當年故事的也就那麼幾個人，沈家是不可能張揚出去的，想來就是6家放的風聲。

不過是自己拒絕了婚事，6家就要將她的未來堵死。這樣狹隘的心胸，這些睚眥必報的脾性，誰敢嫁過去？

老夫人拍著扶手怒道：「以後6家再有人來，不拘是誰，全都打出去。菀如不嫁便不嫁，只要沈家不倒，誰也不能欺負了我的孫女兒。」

又過了些時日，6琅從軍營休沐歸家，才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驚駭之下，6琅立刻備了重禮，親自到沈府陪罪。

不過沈家連大門也沒讓他進，他帶來的那些禮物就堆在沈家宅門外頭，沒人搭理。

6琅知道這次是再無轉寰餘地，心灰意冷，回家去大病了一場，由始至終沒跟6夫人說一句話。

6夫人知道自己這次做得過份了，她也沒想到沈家居然這樣剛硬，拼著女兒嫁不出去，也不願意與6家結親。

沈家定然會知道，這傳言是6家放出去的。被男人碰過身子的五小姐，除了6家還有哪個男人肯要？只是沈家這樣決絕，6家與沈家再無結親的可能。

畢竟是多年的友情，太子自然不會因為妻姐的事而與兒子鬧翻，但是她得罪了的不止是沈家，還有太子妃。

雖然是從小不對付的庶姐，但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

何況現在五小姐性情收斂，聽說在沈家已極得老夫人和大老爺的疼愛。

她這樣破壞庶姐的婚事，太子妃一定會恨極了她。

越想心中越是不安，6夫人坐卧不寧，便想著快些將兒子的婚事定下來，自己還是早些回西北去。哪怕那兒苦寒，也比在京里天天提心弔膽的強。

誰知道她還沒有跑上幾家，6琅就在病中上了摺子，稱父親年邁有傷，要求前往西北換防。

這下可要了6夫人的命了。

狄戎雖滅，但西北還有個羅剎國虎視眈眈，邊境時有戰事。

兒子好不容易回京當了安穩的將軍，又要再上前線。

6夫人哭暈了好幾回，也擋不住兒子一心要走的決心。

到底是讓他將6威大將軍給換了回來。

6夫人心裡苦啊！

她回京里是為了兒子的婚事，結果婚事不成，還將兒子逼著回了西北前線。

別說老婆，連命都別在了褲腰帶上。

她只有這一個兒子，若是兒子出了點什麼意外，她還要怎麼活？

如果知道會有今天，她一定不會攔著兒子，隨他的心意，想娶什麼樣的妻子都成。

只是這世上最難買的就是後悔葯。

等她明白過來，什麼都晚了。

6琅去了西北，菀如也一徑蹉跎，倏然間，就到了大業五年。

*********

大業五年，是初雲公主來到人世的日子，也是李暉大破高勾麗，平滅東北偽周王叛亂大捷回京的日子。

捷報送達皇帝龍書案上之時，東宮正傳來公主出生的喜訊。

皇帝捻須大笑，連說這孩子是我大齊的福星。

太子的女兒按制應封郡主，可是李初雲卻是大齊朝頭一位一生下來就封了公主的例外。

從東宮出來，與昌平郡主一起坐車回家的沈菀如，就這樣，在半路上正好碰到了得勝回朝的李暉大軍。

路上早被百姓堵得死死的，耳中只能聽到陣陣如潮的歡呼聲。

菀如掀起車簾向外觀看，就見人群夾道上，在烏鴉鴉的大軍前方，緩緩行來一騎。

隱隱閃動著金色光澤的黑色光明鎧包裹著男人健壯的身軀。吞獸頭盔被他抱在腋下，一手揪著韁繩，那男人如刀削一般堅硬深邃的眉眼帶著勃勃的英氣就這樣撲入菀如的眼帘。

同樣掀起車簾向外觀看的昌平郡主嘖嘖讚歎道：「這是你妹夫的弟弟，這次回來定是又要升職了。咱們李家出了這樣一位悍勇的武將，實在是社稷之福。」

這張臉漸漸與記憶中那張隱於夜色中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我記得他，那年是他帶著兵士拚死護住了沈家。」菀如看著馬上的將軍，一向平靜的心突然怦怦亂跳起來。

想將視線移開，卻又彷彿被粘住了一樣。

再看一眼就好，她對自己這樣說。

然後就在下一刻，那人就像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將頭向這邊轉過來。

隔著紛亂的人群，二人的視線就這樣在空中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