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存錢大計

12存錢大計

過完年,急雲和袁玉都各長了一歲,畢竟不是親姐弟,袁家便張羅著分了房,卻是房間不夠,讓急雲去同袁雪住了同一間屋,另外鋪了個炕,其實劉氏也打著讓阿瓦去照顧袁雪更方便的主意,沒想到急雲不吵不鬧,安安靜靜地就搬了過去,對袁雪依然耐心細緻。倒是娥娘心裡有些不滿,只是家裡房間不夠,若是不和袁雪住,便要和劉氏住了,劉氏那挑剔的性子她早知道,倒把好好的孩子給拘束到了,雖然阿瓦也沉靜得不像個孩子,只得就這般將就了。

貓了個冬天,轉眼春便來了,一場春雨過後,家家戶戶都忙著要墾地準備春耕了。

急雲卻是進了山裡,山深處那一片竹林裡頭,春雨過後,果然已經一根一根的冒出了許多挺拔的嫩筍尖,這裡因為在山坳裡頭,四周山峰險峻,因此野山竹極為茂盛,筍也無人採摘,她十分喜悅,然而若是全採摘下來,去市集賣,是賣不完的,又需要車子運送,太過醒目,若是晒乾,到底應該怎麼曬才對?她十分迷茫,只好先記住路,只砍了幾根家裡自吃,又采了一籃子春天的薺菜,割了些豬草回了村子。

回村子的路上,卻又遇到了劉滿倉,劉滿倉卻是等了一個冬天,才看到急雲出了門,迫不及待地來告訴她練習的成果:「我果然走得比從前快許多!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急雲無奈,只好俯下身子教他做了幾個俯卧撐的動作,以及舉著根木材做深蹲的動作,然後引體向上,然後讓他每天做一輪。劉滿倉信之不疑,十分喜悅,看她籃子里有幾根鮮筍,不由的流口水道:「春筍炒肉好吃呀,阿瓦妹妹你是在哪裡採到的,這附近的竹林多是有主的呀?」

急雲看他垂涎,笑了,自從她重生到這孩子身上,面對孩子的時候,她經常會下意識的笑,她自己卻沒有意識到。她摸了兩根遞給他道:「你拿回去家吃吧,山裡多著呢,可惜摘多了也放不久。」

劉滿倉卻是笑道:「我知道怎麼做干筍的,我二嫂家裡就做這個的,我去她家玩過,問過怎麼做的,把筍子先泡乾淨的清水,泡足一天,水一定得乾淨,然後放大鍋裡頭煮個一刻兩刻鐘,便可直接瀝干水了用刀子都剖開,晒乾便好了。」

急雲一聽還有這些工序,倒是有些愁,雖然不算複雜,但是買鍋,煮,然後曬,都需要場地,這些都是自己一個人完成不了的,若是讓家裡人知道了,自己這錢也留不住了,再說了,滿倉說的這些工藝聽著簡單,只怕當中還有些關節是不告訴別人的,否則這麼簡單,怎麼不見其他人也做了賣?她想了想卻又問滿倉道:「你二嫂家那邊收新鮮的筍不?我可以采來許多。」

滿倉笑了說:「自然是收的,她家每年都要在十里八鄉的收了全晒成干,然後有鎮里的大老闆來收,可賺錢了,我去和她娘家說,定要給我面子收的,價格也會讓一些。」

急雲又問:「若是不能讓別人知道是我採的呢?」

滿倉看了看她,心裡轉念一想,已是知道她要攢私房錢,心裡卻是有些同情她,村裡那麼多這麼大的小姑娘,就說自己妹妹吧,還一團孩氣的,哪個像她這樣又能上山割草摘菜,又能給家裡做飯,聽說他們家那個痴小姑也是她在照顧,從來沒看她戴個鮮亮花兒,也不和大家一起玩,成熟得跟個大人似的,自然下了決心要幫她,便笑道:「反正我二嫂家是西嶺村的,我去和他們家說我和小夥伴們一起採的竹筍,看能不能幫我收了,小夥伴們再一起分錢,你看這樣行不?」

急雲點點頭,滿倉又急忙道:「你一個人採得了多少啊,不如我和你一同去呀。」

急雲微微一笑,說道:「你去不到的,等你再練個一年就差不多了。」

滿倉氣餒,心知她說得不假,這附近自己能去過的地方都去過了,哪裡見過有這樣好的竹筍沒人摘的?必定是山裡頭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才有的。

急雲回了家,家裡看到她拿了春筍和薺菜來也極是高興,難得地檊了點麵皮來包了些餃子吃,薺菜餃子原就鮮美,一家人都吃得十分開心,袁雪也吃了好些,她開春的時候難得的沒有發病,都說癔症怕春天,袁家人本來捏了把汗,然而卻發現她似乎恢復了些神智,有時候也能略認認人,吃東西什麼的也不再亂摔碗,袁家人倒是輕鬆許多,只期望她早點恢復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急雲都一大早進了山裡,砍下一大筐的竹筍背了出來,交給滿倉,滿倉背起那竹筐都要一趔趄,他再沒想到阿瓦妹子居然有這樣大的力氣,如何肯示弱,少不得咬牙撐著背走。二嫂娘家果然收了,畢竟那筍極好,只是價格給得不高,不過三文錢一斤,一筐下來三十斤,給了九十文錢,已是看在滿倉的面上了,一般人家不過是一至二文錢一斤。

滿倉背著那筐沉重的筍走到西嶺村,看到也不過賣了這點錢,想到急雲從那山裡背出來,走的路又是特別難走的,不覺有些心酸,悄悄地又添了十文錢進去,再多他也沒有了。

第二天急雲又背了一筐的筍在老地方等他,他有些驚奇,原來那山裡的筍,一夜便能又長出許多,又無人收的,倒便宜了急雲,加上急雲手極利落的,因此收穫不少,滿倉把錢給了她,急雲卻是問他:「多少一斤收的?」

滿倉有些結巴:「三文錢……」

急雲微微一笑,卻是數出了二十個錢給了他,笑道:「十個錢是你給的吧,另外十個錢是給你的報酬,你莫推辭,若是推辭了下次我便不找你了。」

滿倉臉紅脖子粗,吞吞吐吐卻說不出個話,急雲拍了拍他的頭,笑道:「若是覺得背得吃力,注意調整你的呼吸。」邊說便教了他個呼吸的方法,果然滿倉當日便不再覺得前一日這般辛苦。

如此這般半個多月過去了,急雲只在山裡到處找筍,居然將將地攢了一貫錢了,她悄悄地讓滿倉兌成了一兩小小的銀子,十分喜悅,滿倉看她難得的笑了,也十分高興,可惜天氣漸熱,雨水少了些,筍也沒有原來那樣多了,急雲只好再另外想辦法,采了些木耳香菇什麼的,卻是不好賣。

卻說這日劉氏娘家洛八村那邊卻是來了人,乃是劉氏的大嫂趙氏,是來借錢的,原來劉氏的大哥患了風濕病,腳膝蓋都變了形,下不了地,前陣子冬日的徭役也服不了,只得花錢請人代了,勉強過了年,病越發嚴重起來,眼看著春耕也要誤了,再這樣下去一年的飯食都沒了著落,只得過來和劉氏商量借些錢,請些人來幫忙種下地再說。

劉氏拍著大腿只有哭窮了,她不是不想幫,娘家是她的依靠,從前大哥也幫她良多,實在是家裡難過,一家子六張口要吃飯,還要供著袁玉讀書,又要給袁雪看病,趙氏也知道這個小姑子著實是難了些,之前袁雪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今日來也不過是抱著一絲希望,只得勉強笑了笑,說去看看袁雪。

袁雪在屋裡獃獃地看著窗外,見人來了也不打招呼,昔日粉紅的臉龐已經瘦削了下去,枯黃瘦弱的,趙氏上次出事的時候來看過一次,卻還沒現在嚇人,如今看到袁雪這樣子,忍不住也掉了幾滴眼淚,好好的姑娘嫁出去變成了這樣,怎不傷心,又嗟嘆了一番老劉家風水大概不太好,不利子孫,沒錢使都罷了,還多病多災的。

姑嫂倆正嘆著的時候,袁雪卻是說了句話:「錢?阿瓦有錢。」

劉氏一愣,問她:「阿瓦有錢?」

袁雪笑嘻嘻地點點頭,說:「天天晚上都數咧。」又走了過去,提了阿瓦的枕頭倒了倒,果然從裡頭倒出來個荷包,打開一看,有十來個銅錢和一錠小小的銀子,劉氏臉變了,出去喊了娥娘進來,娥娘一看也臉色微變,卻仍替急雲包著道:「是我給她的,她從前的衣服,料子和綉工都很好,上次去鎮里我拿去當了,把錢給了她,原也是她的東西。」原來急雲那套衣服和鞋子上,有小小的珍珠和碎玉封在花蕊、魚鱗上,極為精緻,那些珍珠形狀不怎麼圓,成色雖然不好,若是真的拿去賣,卻也值些錢,當初娥娘將小衣服沒給袁雪,也是想著給急雲留個記認,如今事急,她怕急雲被劉氏責罵,只得拿出來當借口搪塞。

劉氏變了臉罵道:「便是她的東西,難道她住在咱們家不吃不喝不穿的?還不是咱們袁家養著?哪有這許多錢把與這樣小的娃娃的?」便又疑心是不是娥娘藏了一部分,想了想一個孩子的衣服再怎麼賣也就這麼點了,大概平日里兒子和媳婦還自己藏了些錢,給了她一些貼補,不由地心下暗氣,一股腦把那些錢都收了起來,卻是都塞給了大嫂,趙氏有些不好意思,劉氏卻惱道:「若是沒錢也罷了,如今既是有錢給孩子拿著,豈有不給錢給親舅舅治病的?你只拿著!」

晚上急雲回來,娥娘悄悄拉了她到一旁說了銀子被收走的事情,又問她去哪裡拿來這麼多銀子的,急雲雖然隱瞞,卻也不肯對母親說謊話的,老實說了是把山裡的筍拿去賣得的錢,臉上卻不由的帶出了些失望,她倒不是怨劉氏把她的錢收走拿去給舅公治病,只是辛苦了這許久,又要從零開始,有些失落,娥娘卻是心裡一陣揪,忍不住摟著她哭道:「可憐我的乖囡囡,這樣辛苦掙了點錢又沒了,以後娘親補給你,這次就當先借給娘親給舅公治病了。」

急雲感覺到那善良的女子的淚水不斷的湧出流到她脖子里,忽然心裡也有些暖,她低聲道:「阿娘,咱們是一家人呢,您別說這些。」其實要說不鬱悶是假的,起早貪黑的幹活,急雲捫心自問已經做到最好,如今辛辛苦苦掙的錢被劉氏拿走罷了,還沒個好臉色,饒是急雲涵養好,也終究有些鬱悶,也不由的想起從前同警局的同事,一邊抱怨老父親酗酒沉迷麻將,卻仍每個月按時給他寄了錢……親人……就是這樣的吧……不一定都是親情,卻另外有著難以脫離的牽絆以及比更多的包容、耐心、遷就……

劉氏拿了急雲的錢,到底也有些理虧,一直防著急雲鬧,還想好了若是鬧便要去墳上哭袁雷的父親去,兒子大了娶了媳婦知道藏私房錢了,有錢給女兒沒錢給母親,沒想到急雲不吵不鬧彷彿沒有這回事一般,她越發覺得是袁雷和娥娘私藏了錢理虧心虛,平日里更為苛刻的剋扣起來,一時之間袁家的氣氛有些僵硬,大家臉色都不太好看,便連袁玉也覺察出了大家都不太高興,也怯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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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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