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荒年

14荒年

過了幾日,滿倉回來了,臉上滿是興奮,拿了小小一錠銀子給急雲,笑道:「這次我可幸不辱命了,那酒樓的老闆高興極了,還一個勁的告訴我以後再有就去找他,說是最近農人都忙著伺候地里,上山打獵的少了,獵物都不太充足。」他自從去了鎮上,便學了許多新詞,每次回來都迫不及待的顯擺,幸不辱命這詞他從說書先生故事裡頭聽到的,只覺得太犀利了,少不得順嘴用上了。

急雲拿起那銀子,掂了掂,滿倉笑道:「這可有二兩銀子了,這還是便宜賣了的,那有一百三十多斤呢。」急雲一方面挺高興,加上之前攢的銀子,夠買那雞血石了,一方面卻是有些躊躇,她一貫要給滿倉些分成的,這次若不是靠滿倉,她一個小女娃是沒可能賣掉那山豬還不被人知道的,只是這次滿倉卻直接拿回來了銀子,不太好分。滿倉看出她的躊躇,趕緊道:「這次我不要謝銀,你捕一頭山豬不容易,我就跑跑腿而已……我就是……你如果過意不去……能不能……」他卻有些結結巴巴起來,最後滿臉漲紅地問:「你這擒山豬的本事,我就想學這個!你能不能教教我!」

急雲看這小小少年滿臉漲紅,雙眼晶亮地期冀地看著她,心中一軟,低聲道:「我教你一套擒拿術吧。」

滿倉眼前一亮,光聽名字就知道很棒,擒拿!他只有在隔壁驛站那些武官的侍衛吹牛聊天的時候聽過!一聽就很厲害有沒有!他雙眼放光地看著急雲,急雲臉色一整,卻是說道:「學我這門技法,卻是有戒條的,這門技法,出手便是非傷即殘,因此,不是生死大敵,不是大奸大惡之輩,不能隨意施展,更不能恃強凜弱,助紂為虐,你可聽明白了?」

滿倉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聽驛站那邊的人說過,學武之人,比如清微教中人,大則報效疆場,小則強身健體,凡是有門派的,都不許與不會武之人輕易動手,只許殺奸誅佞,除惡安良……」

急雲有些無語,卻被他說的一個信息吸引住了:「清微教?」

滿倉兩眼放光道:「是啊,清微教的教主,兼任大國師的,聽說清微教弟子,個個都是武藝高強,千里挑一,能高來高往,水上凌波而過,阿瓦妹妹,你這個擒拿術,學好了是不是也能這樣?」

急雲啞然,說道:「不能。」

滿倉有些失望,但仍然喜滋滋道:「沒關係,能像阿瓦妹子這樣也成了。」

急雲一邊想著從前似乎是在一些古籍中聽說過有能高來高往的俠客,夜半取人首級的劍客,盜盒的俠女,但後世研究者認為這只是一些小說傳奇,並非真實,如今卻聽到在一個帝治國家內,有幫派的人參與治國,這莫非不是傳說?自己真的不是到了個全息遊戲裡頭來了?她一邊想,一邊仍是教熟滿倉兩個動作,讓他自回去練習。

擒拿術主要是反側關節、分筋挫骨,攻擊人身上薄弱致命之處,力道把握不準,極易致殘致死,因而她在學習中也是受到三令五申,不得在普通人身上使用,然而如今劉滿倉幫了她許多,她看他也是個可造之材,人也是個實誠人,教他一些近身防身之計,也算報答他一向的幫忙了。

教完滿倉,糾正了他的幾個動作后,分別之際,她又和滿倉說:「清微教的事情,你以後多打聽打聽來告訴我。」

滿倉喜笑顏開道:「好的,我沒事的時候也去酒樓聽別人說書,那邊常有說清微教除暴安良的書,說得可好了。」

急雲微微一笑,滿倉心裡一甜,更是心甘情願地回去了,卻一整個晚上都在想著阿瓦妹子的笑容,原來阿瓦妹子笑起來左臉頰那兒有個淺淺的酒窩的,她應該多笑笑啊,村裡說是最漂亮的小媳婦,都沒阿瓦妹子好看……若是……若是將來能娶阿瓦妹子為媳婦……他想到這個可能,眩暈起來……但是又想到阿瓦妹子那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武藝,他又有些泄氣,他不是沒想開口問,但是他怕開口一問,阿瓦妹子以後就再也不理他了,倒不如就這樣借著學藝的名頭,慢慢的……滿倉笑得憨憨的,晚上做了個美夢,夢見阿瓦妹子穿著最好看的紅色新娘的吉服,掀起蓋頭,對他甜甜的一笑。

錢攢夠了,急雲卻一直沒有等到家裡人再去鎮上趕集,因為家裡農活實在忙,隨著急雲和袁玉一日一日的長大,食量也日益增加,家裡的口糧也漸漸減少,急雲從山裡帶回來的東西也更重要了,急雲每天只好在山裡耽擱的時間更長一些,以割到足夠的豬草和野菜。她倒是想再獵一些山雞什麼的回家給家裡吃,然而大概是天氣太熱了,山雞兔子居然漸漸絕跡,急雲不由心虛,應該不是自己捕殺太狠了吧?

她到底是找了個空子,悄悄地跑去了鎮上,買下了那雞血石,幸好那石頭還沒有被人買走,鎮上人沒有從前熱鬧了,賣東西的地方也少了些,那店子的夥計看到急雲去買,有些詫異,然而他們生意很差,居然還降了些價錢,急雲喜出望外,那夥計看她長得漂亮,好心和她解釋:「如今天時不好,到處收成都有問題,這些東西不好賣,老闆打算撤貨回省城去了,這才降價處理一些貨物。」

急雲如獲至寶地捏著那枚潤紅如血的石頭,難得地展開了個笑容,謝過了夥計,夥計都被她的笑容晃得失了神。

回了家裡,急雲吸取上一次的教訓,將那石頭背著袁雪,牢牢地縫進了荷包里,貼身帶著,晚上也不敢拿出來看,只每日入山的時候悄悄看一看。可惜她不會篆刻,字也認得不多,急雲兩個字她會寫了,卻和顧藻從前刻在章上的字大不相同,她捏著那石頭,心想等遇到了顧藻,再讓他在上頭刻上自己的名字。想到此節,她又有些困擾,這具身體已經八歲了,這個世界男尊女卑,極少有女子出外,村裡像她這樣年歲的女孩,已有開始議親的,再大一些,就要足不出戶地等著嫁到婆家,才好出門,她有些著急,不知道如何才能離開村莊到外邊去走走,又有些割捨不下袁家,她前世父母早喪,唯一稱得上親人的只有顧藻,來到這兒,與親生父母失散,卻又得到了這樣樸素真摯的養父養母還有弟弟,這些年相處下來,她有些舍不下這份親情,再等等吧,她想,找個機會再看。

天氣一天一天的熱著,依然沒有下雨的跡象,村裡在村長的組織下,祭了龍王,然而祭祀似乎沒有得到上天的認可,河道乾涸縮成了小溪,上游聽說已經有村落為了搶水進行了族斗群毆,打死了不少人。

到處糧食蔬菜價格飛漲,大家只是祈禱著下一場雨,或者官府大發慈悲減稅,有經驗的村老們說了,像這樣的年景,皇上仁慈,定是會減稅的,只是不知官爺們會不會剋扣了……

然而收穫的日子快到了,老天依然沒有賞臉下雨,而這時,更令人絕望的災難來了。

天上有烏雲靠近,孩子們跑出來看,歡呼著以為要下雨了,老人們卻忽然哭了。烏雲飛近了,大家可以看到那是一隻一隻在振翅而飛的蟲子,有人驚呼:「是蝗蟲!」

緊接著大旱來臨的,是雪上加霜的蝗災,村人們絕望了,田頭的稻穗上,掛著密密麻麻的蝗蟲,殘忍地成片吃盡了快要收成的莊稼,農夫們開始還捕捉下來火燒,嘗試著煙熏火燎,然而太多了,捕之不盡,燒之不絕,有些人開始搶收,卻搶不下來多少,一夜之間就能啃光一片田,到處能聽到絕望的哭聲,今年的收成,就這樣完了,就算官府免了稅,自己的口糧也沒了保證,更何況官府那邊還沒有動靜呢?

連山上的樹木野草都遭了蝗災,瞬間禿了下去,急雲看著那些大嚼的蝗蟲,也不禁悚然而驚,她第一次如此貼近了民生之多哀,之前那彷彿在遊戲的心態忽然被深深地觸動了,村裡開始有窮一些的人家先受不住,帶著妻子孩子逃荒去了,又有一些過不下去的人家開始賣地,賣房,甚至賣兒鬻女。

袁家的飯桌也開始縮減,摻入的玉米紅薯面更多了,然而劉氏在看到急雲那驚人的食量,依然臉一日一日的陰了下來,急雲不得不縮減食量,自己悄悄在山裡找食物,然而除了蝗蟲,什麼都沒有了,連野菜都難以找到,j□j出來的地面被晒成乾涸的裂縫。由於山上的豬草都少了,趁還能賣出價格,袁家只好把豬和雞都給賣掉了,否則口糧減少,豬掉了膘就更虧了。

急雲悄悄地將自己買印章剩下的半兩碎銀子都塞給了娥娘,娥娘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哭了起來,然而這些都是杯水車薪,糧食短缺,帶來的是物價飛漲,這一些銀子,買不了多少口糧,撐不了多少日子,不過好歹比別人家要好一些。

只是袁玉也不得不停了學,讀書,在這吃不飽的荒年,顯得是如此的不合時宜,學童們都停了學,老秀才倒是對著去接袁玉的劉氏哭了一場,道:「時運不濟啊,咱們煙水村這唯一的一個讀書苗子,就這樣沒了么。」又和劉氏說願意免費教著袁玉,劉氏也是無奈,束脩還罷了,關鍵是筆墨紙張,這些哪樣不要錢,再說了,老秀才也要吃飯的,日子長了,怎麼好意思一點不給?家裡還有袁雪要照應,葯錢幾乎支應不上,丁家那邊的贍養月錢,這個月還沒有送來,讓人去催了,說實在拿不出了,地里全遭了災,她也無奈,別人說沒有,難道你能去搜,家家戶戶都勒緊了褲腰帶,這時候逼人太甚,別人也要恨你。每天一睜眼,就有六張口等著要吃,卻只有袁雷一個勞動力,這段時間都是在吃老本,她每天都覺得壓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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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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