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兆

手機依著每日固定的時間響起。

李成正在收拾東西，又是剛下課，班裡的女生一邊收拾書本一邊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聲量不小但也不大，但仍是吵的，不大適合接聽電話。但這通電話若不接，對方必定繼續連環call到他接聽為止。

「喂，媽媽……」

「安安，今天怎麼樣啊？」

「還好啊……上課嘛，都那樣。」

「學習怎麼樣啦？」

「嗯，還行。」

「什麼時候期末考？」

「快了，下周一考第一門。」

「對啦，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有沒有約女朋友出去玩啊？」

「……」

「你看你哥哥，都快結婚啦，聽說他今年過年要帶女朋友回來呢！」

「媽媽……」

李成有些無力。心裡吐槽那個便宜哥哥他到現在都還沒見過呢，母親再婚一年，因為便宜哥哥在國外工作而自己又在外地上大學的緣故，倒是真的沒見過面。誰叫那個所謂的兄長連父母的婚禮都不參加，兄弟倆隔得遠，本來就不容易見著。況且他倒現在也沒不知道那位兄長叫什麼名字。

「聽說7班的龍諾也得那個病了……那個什麼最新的進化病毒什麼的……」

那群嘀嘀咕咕說著八卦的女生走到門口，忽然安靜了下來，就聽著一個女生神神秘秘用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讓教室里所有人聽見的聲音說道。

「……已經被送去醫院了……聽說昏迷不醒呢！」

短短几句話，突然安靜的教室又突然爆發了，女生們一個一個驚叫起來，知道些情況的又開始交換情報，男生們也驚訝地談論起來。

李成聽了倒是沒啥想法，他們口中的那個人他也不認識。倒是電話那頭的人聽見了開始大驚小怪——

「安安，剛才誰在說什麼？誰得了那個病？你班上的人么？」

「不是，是7班的，我是3班啊媽媽。」

「真的是你們學校的人啊？你有沒接觸過認不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就好，但是你還是小心點，你們學校沒有做什麼防禦么？給你們打預防針了沒啊？電視上說那個病毒很厲害啊！」

李成苦惱地揉揉眉頭，「媽媽，你別擔心，應該沒事的，我昨天上網看新聞說世界衛生組織不是已經研製出免疫葯了么，再說我現在也沒被感染上……」

「你們學校不是有人被感染了嘛！你還不小心！」

「那只是聽說……班主任校長也通知說這個啊……」

「那還是得小心……」

聽著電話那頭的女音絮絮叨叨了一長串，好不容易放過他了，李成立馬衝出教室，往食堂奔去。一邊還在心裡哀嚎，老媽每天都在這個緊迫地去食堂搶飯的時間打來，總讓他跑在許多人後面。

打好飯回到寢室，熊傑在電腦前打遊戲，趙一平和張斌坐在床上端著碗邊吃邊侃。跟三人打了招呼，李成放下飯盒洗了手，從廁所出來就聽到趙一平和張斌兩人在說7班那名不幸中了那個病毒的人。

李成沒多大八卦的性子，打開電腦準備看dota視頻吃飯，不過趙一平和張斌的話卻也被他聽了些去。大概就是談那人性格還行，又是校學生會的幹部，長得也還不錯，據說正在和某班班花交往，突然就得了這個病。說著說著又說到這個病上面去了。

李成只知道這個病與輻射有關，似乎是某種病毒受輻射影響變異了，是上個月突然在j國出現的，然後各國也出現了一些案例。世界衛生組織把這個病毒叫做p病毒，前段時間已經研製出第一批免疫葯了，但是只是在臨床試驗階段，找了十幾個志願者試藥。但前天已經有1人死亡，昨天又死了幾個人，聽說都是非志願者，第1個死的人還是j國第三名被發現患病的，看起來世衛的葯可能是有效的。

李成一邊吃飯一邊看視頻，偶爾聽到兩人的談話，也沒多大在意。十幾分鐘解決了午飯，洗了碗筷就準備睡覺。

下午沒課，午覺醒來李成乾脆去玩了幾局dota，晚飯叫張斌幫他帶回來，正打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張斌和趙一平回來了，把飯擱在李成手邊，就說：「李成，你看到外面沒啊，月食了！」

「啊？」注意力被遊戲吸引的李成完全沒注意聽他說了什麼，等他一局結束，寢室里又只剩他一個人了。模模糊糊間想起來張趙二人說要去外面看月食，熊傑似乎還沒回寢室。看看時間也才7點一刻，李成看著視頻吃了晚飯，又玩了一局dota，張趙兩人回來了。

「熊傑那熊孩子今晚又要通宵，明天有老唐的課啊，他想掛科啊！」

趙一平一踢開門就開始抱怨，張斌則跑過來拍李成的肩，惋惜道：「你小子也是玩遊戲玩得什麼都忘了，月食都不去看。」

「月食今年都出現好幾次啦，不差這一次。」李成隨意地擺擺手，考慮著是繼續玩dota呢還是找個什麼電影看呢。

「今天的不一樣啊！你沒看我和平哥出去了多久，這會月亮還沒出現呢！」

「啊？不會吧？」李成這會聽到才有些驚訝，扭過頭去看著兩人。他們出去了有一個多小時了吧，按時間月食早該結束了。

張斌鄭重地點點頭，指著窗外說：「你自己去看啊，看不到月亮。」

李成直接給了他一拳：「去你妹的，我們寢室面朝西，這個時間看得到月亮才怪。」

「那你下樓去看看啊……」張斌做著防禦的動作，委屈地看著他。

「懶得下去。」李成擺擺手，他又不是學天文的，月亮出來不出來他又解釋不清楚，說不定只是出來了被雲遮住了什麼的。

其實張斌那樣叫的歡，一晚上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去了，多了一個小插曲，卻與往常並無異樣。睡覺前閉上眼睛的時候，李成卻是心頭突然一顫，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異樣，睜開眼瞅瞅四周，張斌已經開始打呼嚕，趙一平漱口的聲音從廁所隱約傳來，外出通宵的熊傑的床空無一人。

李成搖搖頭，唾斥自己緊張過度，又不知道緊張來源，直接倒下去抱著被窩進入夢鄉。

※※※

昏昏沉沉之間，李成被一陣晃動和尖叫聲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沒鬧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張斌已經一把撩開他床前的蚊帳，面露驚色地吼道：「李成你還在幹嘛！快跑！地震了！」

地震？！李成猛地驚醒，才發現他的床正在不規則地晃動，於是迅速拿上衣服從床上翻下來，又不忘拿上電腦旁的手機，跟著張趙二人衝出寢室。

樓道中學生們不斷從各個寢室湧出，驚慌失措地往樓梯跑，往樓下跑。有的人慌亂中被踩到腳了，暗罵幾句又繼續隨著人群跑；有的人在後面推推搡搡，差點把前面下樓的人給推倒。萬幸男生們還是比較有秩序，倒未發生什麼踩踏事故。

李成三人跑在人群中間，寢室又是在二樓，很快便到了安全的平地上。對面十公寓的女生們也66續續下來許多。晚上睡覺時發生的地震，許多女生都穿著睡衣，也有一部分人記得拿上外套，在這般驚慌的環境中，還有幾個男生不懼危險，暗暗交頭接耳，談論起女生的身材來。

公寓樓前隔著一條雙行道就是籃球場，下了樓之後學生們都自覺地到籃球場去站在一起。熟識的同班的也開始找人聚在一塊，討論這是怎麼回事。

李成被張斌拉到班上男人那一堆之後，一屁股坐到地上，掏出手機開始上網，但是嘗試幾次都沒法連接上網，連wifi也無法連接。十分鐘之後他放棄了，開始撥打熟悉的號碼，查不到怎麼回事，至少要先給母親報備一聲，以免第二天她看到新聞了擔心。

結果電話同網路一樣，處於切斷狀態。

李成這時有點著急了，他掛掉忙音的電話，隨意瞄了眼顯示時間，5點23分。這一場地震來的還真是突然。可是s市怎麼突然發生地震了？也不知道震源在哪兒了，s市地震是多少級。

球場上還是人聲鼎沸，與李成有類似想法的也帶了手機出來的，都撥不通電話，焦躁與恐懼在人群中瀰漫著。

張斌向來有點聒噪，還有點女生的八卦心理，正和班上的人談得正歡，倒也不見有多少害怕情緒，還開導著一個膽小的女生，說地震沒多嚴重，樓沒有塌，也沒有裂縫，我們也都好好的，電話打不出去是暫時的，因為地震的時候地下電纜被破壞了之類的。

李成聽著也覺得很在理，可他知道他媽媽並不知道。他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他明白自己出了事媽媽有多擔心，因此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內通知她。可是現在該怎麼通知？手機打不通，這個時候學校的電話超市也沒開門，即使開了門能否打通也是個問題。一想到媽媽起床后看到s市發生了地震的新聞後會有多焦急，李成就止不住心底的急躁。

在大家都焦急等待中時，各班的班主任也趕來了，學生幹部們開始清點人數，集合班上學生做安撫。趙一平低聲對張斌李成說：「壞了，熊傑在校外通宵呢，不在怎麼辦？」

李成搖搖頭，張斌也急的跺跺腳：「我次奧我次奧完了完了，我們怎麼說……說不知道還是如實說……」

趙一平望著他表示也不知道。

這時班長點到他們寢室，三人都到了，喊了熊傑三次都沒人回答。張斌急中生智吼道：「他拉肚子，剛說去食堂上廁所了！」

「啊？這時候去什麼廁所！他不要命啦！」班長一聽這還了得，馬上去給班主任彙報了。

張斌撇撇嘴不以為意：「房子又不會倒，誰會不要命啊……」這個班長就是老喜歡大題小做小題大做，他還記恨著上次獎學金班主任為了給班長騰個名額把自己給硬擠下去的事情。

李成有點無語：「你說不知道就行了……去廁所一會沒回來你怎麼圓？」

「額，再看吧……」

清點完人數之後，少了幾人（其實大約都是出去通宵的），但班主任們並沒有去派人尋找，而是讓各班學生隊列好，校長來講話了。

這類講話大抵說的也是大家要安心，不怕要，要注意秩序，不能隨便亂跑之類的，然後又跟大家說現在地震不清楚具體什麼情況，因此不允許學生擅自回寢室拿東西，如果要拿衣服需要跟班主任申請，畢竟這是年底12月了，天氣寒冷，不多穿衣服是要感冒的。

其實這次地震算不上特別厲害的，只是震的久，但並不十分厲害，也或許是學校的建築並非豆腐渣工程，總之現在就著手機燈光看，沒看見樓體有何損害。但是在沒得到確切消息的時候，學校還是希望學生能待在安全的地方。

校長說了十幾分鐘終於結束了講話，各個班的學生就開始爭先恐後地跟班主任申請回寢室拿東西。但是出於安全考慮，一棟樓一次只能進1o個人，等上次進去的人出來了才能再進下一批人。

張斌腳快，搶先拿了班主任的首肯，就問趙一平和李成有沒什麼想拿的。李成想了想讓他幫拿手機充電器和錢包、被子，趙一平則說要拿褲子和外套，他跑下來的時候可全忘了外面有多冷，衣服都沒拿。張斌應了就直接往他們所在的十一公寓衝過去，十分鐘之後下來，背著厚實的棉被，把東西往地上一放，原來他把墊絮和床單包在最外面，被子在裡面，然後打成一個包袱，把衣服錢包那些東西都放在包袱裡面，甚至還有張斌的筆記本電腦。趙一平一看，直拍他背：「我靠，沒想到你小子挺會收東西的啊。」

張斌嘿嘿一笑，挑眉表示「佩服哥了吧」。

李成邊拿東西也邊調侃他：「看來你果然有做家庭主婦的慧根。」

張斌佯裝一怒要過來掐李成的脖子。

三人吵鬧了一會又開始憂愁，這快7點了，電話還是不通，肚子也餓了，也不知道食堂會不會開門——後者主要是張斌所擔心的。李成看看手機發現還剩3o%的電，猶豫著要不要關機，但又怕媽媽什麼時候會打電話過來。他有些神經質地一會按一按手機，盯著發著微微光亮的屏幕，期待著下一秒手機就響起來。可惜按了幾分鐘也只是在浪費電而已。

有些頹喪，李成還是按下了關機。看著手機屏幕漸漸暗下去，李成忽然猛地一驚，轉頭問抱著筆記本嘗試上網的張斌，臉色奇怪地問：「張斌，幾點了？」

張斌被他突然一問有點茫然，反應過來去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頓時瞪大了眼睛。

「……七、七點四十了……」

湊在一旁看張斌上網的趙一平聽到兩人對話也張大了嘴巴。

現在已經七點四十了，而天，還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