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沈知澤喝酒還是我教的
點兵之事浩浩蕩蕩,伯爵府衛家第四子衛子康,也從了軍,跟著軍隊走了。
邵熙在皇上的暗示下,將沈知蘊和顧晗書的事情定為慶國內奸暗中攪局,破壞大盛朝廷穩定,當然著其中少不了楊世林的手段。
但沈知蘊仍是未上朝,以母親喪葬未由,告假七日。
期間有同僚去看望過,都一一被拒了。
整個沈府掛了白布白條,一片蕭條。
瀋海氏做了祠牌放在祠堂,點著長明的蠟燭。
沈知蘊派人去命赴海家,但也是來不及出殯了。
埋葬的地方不在沈家祖墳,在沈知蘊選的郊外的白霜山上,每每日出日落,那個地方的樹葉都暈染上粉紅的光,異色割裂天色,是絕美的天光。
「公子。」蘭玉進門走到沈知蘊身邊微微欠身。
沈知蘊在看前朝學士寫的《學田雜案論》,身著孝服,帶白冠。
蘭玉走到跟前,俯身在沈知蘊耳邊說了幾句,神色凝重。
沈知蘊微微蹙眉,「你帶她進來。」
「是。」蘭玉出去,再進來時又帶了一個婢女進來。
沈知蘊把書合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婢女,眼神嚴厲,「我記得你,你是我母親房裡的婢女。」
「公子,奴婢只是一時嘴貪,不曾做過有害夫人的事情啊!」那婢女害怕得瑟瑟發抖。
蘭玉在一旁輕聲說,「阿楠你莫害怕,將你講於我聽的東西再講給公子聽聽。」
那婢女看了看蘭玉,又看向沈知蘊,沈知蘊輕點下巴,示意她開口說話。
「夫人離開的前一日,主君來看望夫人,叫下人端了碗羹湯……後來主君離開珍靜居,夫人突然病急,全院的人都慌亂了……桂嬤嬤照看著夫人的情況,有人去找大夫,還有人去打水……奴婢當時收拾里居,看見桌上那碗羹湯分毫未動,端了下去又覺得可惜……便偷喝了夫人的湯,沒有去倒掉。」
那婢女說完,看見沈知蘊沒什麼反應,心中惶恐,又連聲求饒,「公子我錯了,奴婢不是故意偷吃主子的吃食的,實在打小家中窮困,常常吃不飽,覺得浪費才沒有倒掉的啊!」
「這些天你身體可有什麼不適?」沈知蘊問。
婢女雖是不明,還是照實回答,「回公子,沒有什麼不適。」
沈知蘊頷首,「你先出去吧,我不會怪罪你的。」
那婢女連聲道謝,又磕了幾個頭,「謝公子謝公子。」
然後便出去了。
既然婢女喝了羹湯無事,那這碗羹湯便是正常的,裡面沒有夾雜其他什麼東西。
沈知蘊低頭看著面前的《學田雜案論》,心裡麻亂一團,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和蘭玉說,「你陪我去看看姜氏。」
「是,公子。」蘭玉應聲。
姜氏已經被關了多天,整日歇斯底里,像個瘋婆子。
也沒真不給她食物,每日里送些只能飽腹的吃食。
第一日的時候她不滿沈知蘊將她軟禁,把飯給扔了,於是一天都沒有新的吃食。
晚上餓得嚎叫了一番,也沒有人理她。
她慣會審時度勢,第二日就安分了不少。
期間沈知澤還是像以前一樣混跡酒肆,聽聞家裡死了人,更是多日沒有回來。
沈蕙怡來沈知蘊這裡鬧過,沈知蘊說「你忘了假借我名義去齊府壽宴了嗎?」
一句話捏住了沈蕙怡軟肋,她現在還沒有出嫁,娘家是雖然在老家還算大家,可在京中卻是實在不夠看的。
她又是妾氏所出,如今她娘被沈知蘊軟禁著,她不敢造次。
沈知蘊來到姜姨娘的院子里,白扁讓幾個人守著,雖然不允許姜氏外出,可也沒攔著沈蕙怡去看她娘。
那沈蕙怡是個膽小的,被沈知蘊一句話堵了回去,但也算還有些孝心,這些日子在院里一直陪著她母親,但也不允許進屋與姜姨娘會面。
「你來幹什麼?」姜蕙怡本來在院子里坐著,見沈知蘊來了心中警惕,站起來問。
「把她帶出去。」蘭玉使喚護衛。
兩個護衛過來,「請小姐不要為難。」
「沈知蘊你要對我母親幹什麼!」沈蕙怡一邊害怕地叫著,一邊被護衛架了出去。
「沈知澤這些日子沒回來嗎?」沈知蘊問。
「回公子,回來過一次,但也沒來過這個院子,半夜劉家小公子來找他,又翻牆出去了。」蘭玉回話。
沈知蘊嗤笑一聲,「姜秀淑的好兒子。」
守門的護衛推開門,沈知蘊進去,讓蘭玉在外面守著,又把門合上了。
姜氏早聽見院里的動靜,但她現在不敢惹惱了沈知蘊,只能陪著笑。
「大公子,夫人的事真與妾身無關啊。」
沈知蘊坐下,打量著面前這個頭髮凌亂的狼狽女人,她上了年紀,但年輕時的美貌也不是蓋的,現在即使皮膚鬆弛,故意扮幾分可憐,還有幾分半老徐娘的風味。
「沈平山是你攛掇的。」沈知蘊語氣篤定。
以沈平山薄情寡義的性子,定覺得珍靜居晦氣萬分,怎麼可能還備著羹湯主動去看她母親,何況這羹湯還是姜氏準備的。
姜姨娘當然不可能承認,就憑現在被軟禁的處境,她就算陷害沈平山回頭與沈平山撕破臉,也不可能跟沈知蘊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
「攛掇什麼?」姜姨娘裝傻。
沈知蘊冷笑一聲,「你攛掇沈平山去看我母親,我雖不知你用了什麼法子,也許在沈平山身上塗了毒香?或者什麼別的法子,碗上抹了葯?讓我母親即使未喝羹湯也病急而去。」
姜姨娘悲戚,哭著說,「大公子冤枉我啊!我怎麼可能有那膽子,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心計!我一個整日在內院的婦人,從哪裡弄那些毒物啊!」
「也許是年輕時老夫人教你的計謀?也許是薑湯河被卸職,還指望大戶人家的表妹你能給他些好處所以來討好你?或者年前你幫鄒家小妾準備的迷藥,那迷藥哪來,這毒藥自然也哪來……」沈知蘊一樁樁一件件羅列著姜氏可能的手段,實則在複述她這些年來做的罪行。
姜姨娘跪在地上爬過去拽住沈知蘊的衣袍,沈知蘊一伸腿把她給甩開了。
姜姨娘趴在地上哭著說,「你要羅列我的罪證,我都認!但你要污衊我說你母親的病逝與我有關,我可不會承認!這可是一條人命啊!我一個婦人,怎麼敢呢?」
沈知蘊冷笑一聲,「從這二房院子里抬出的人命還少嗎?你若真是個善良慈悲的,我母親就不會在以前被你欺負出一聲病來。」
「我母親生完我后,三天無法進食,就一口氣吊著了,你還和沈平山說這是婦人生子后正常的樣子,去找大夫叫外人看了矯情!」
這是沈知蘊還在襁褓之中的事情了,姜姨娘心裡又驚又懼,連忙認錯,「我錯了我錯了呀公子,以前……以前那都是老夫人指使的我啊!我從老家被老夫人帶到京城,只能依靠她,不敢不聽她的話啊!」
「老夫人讓你給沈平山繁衍子嗣,要的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妾氏,誰攛掇了你蛇蠍心腸,罔顧任命!」沈知蘊冷聲說著。
姜姨娘眼珠子一轉,又說,「大公子,以前的一切我都認,您怎麼處罰我都成,可夫人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啊!」
「你以為你承不承認或者是不是你做的,都還能活命嗎?」沈知蘊微抬下巴,睨著姜姨娘,如同在看一隻可憐的螻蟻。
姜姨娘徹底慌了,老夫人現在終日在壽安堂聽書,自從有了沈知蘊這個嫡長孫,便再也沒有管過她的死活。這些年還不是靠著沈平山的庇護,可現在沈平山八成也不會在意她的死活了。
「沈知蘊你什麼意思?你可是朝廷重臣,不能動用私刑的!我是良民,雖是做妾,但也不是賤籍,你再這樣軟禁我,我就讓人告到衙門裡去!」姜姨娘瞪著眼睛,也不裝了,仇視著沈知蘊。
沈知蘊笑了,「你要誰去幫你告上衙門?你的貼身婢女嗎?那簽的都是我沈家的賣身契,沒有主君的命令,誰敢為你出這麼大的風頭。你的兒子沈知澤嗎?這些日子回來過一次,連他娘的院子進都沒進就又跑出去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混跡在一起了,趕明快點投胎,下輩子就當個酒蟲,被哪家的貴人養在酒樽里,終日一方天地。」
姜姨娘見沈知蘊嘲諷她兒子,氣惱極了,指著沈知蘊破口大罵,「你在說什麼胡話!他是與達官世家的公子哥們觥籌交錯,你懂什麼!你如今能在朝堂上任職,還不是仗著你是主君的嫡子,主君幫扶著你,真以為是自己的二兩本事能當上朝臣的!」
沈知蘊輕輕搖頭,這姜氏可真是愚蠢不堪,對朝廷之臣恐怕連有什麼職位都不知道,對大盛中央要職也不知道,竟然覺得自己位列內閣,是沈平山一個侍郎走後門能做到的。有些人活著,已經不用你去嘲笑,她說出來的話,活出來的樣子,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你笑什麼?你以為你是憑自己本事嗎?你別忘了你十歲那年,主君第一次給你和知澤考學,知澤答得比你還要好!」姜姨娘覺得自己兒子受到了沈知蘊的輕視,憤怒極了。
「是啊,他答的比我好多了。」沈知蘊不甚在意地說。
姜姨娘懟人的話梗在了喉嚨里,動了動嘴卻沒說出話,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
「你什麼意思?」姜姨娘問。
「我能有什麼意思?沈知澤那場確實答得比我好多了,受到了沈平山的誇獎。」沈知蘊勾起嘴角。
「姜秀淑,你可知道什麼叫作捧殺?」沈知蘊看著姜姨娘,一字一字地說出。
姜姨娘心中駭然,「你……你……你是故意的……」
沈知蘊歪著頭微笑,「你還不知道吧,沈知澤喝酒還是我教的。」
姜姨娘想起當年,明明自己兒子功課比沈知蘊出色,沈知蘊在京中名聲惡劣,還是個紈絝子弟,怎麼到現在卻成了沈知蘊浪子回頭金不換,認了齊老當老師,在朝堂上翻雲覆雨的,而他兒子沉迷玩樂,再無進步……
「是你……是你!」姜姨娘驚叫。
「是你故意的!是你誤了我兒!」一瞬間姜姨娘瞪目欲裂,她下半輩子的依靠原來是被沈知蘊給毀了。
沈知蘊故意裝作愚鈍,捧殺沈知澤,讓沈知澤以為自己天賦凜然,然後又故作紈絝,帶著沈知澤沉迷玩樂,不復正業,自己又背地裡偷偷學著,等沈知澤廢了,自己便可乘風而上。
「你不得好死!我殺了你!你毀了我兒!」姜姨娘要爬起來撕扯沈知蘊。
沈知蘊抬腳一踹,用了幾分力度,姜姨娘被蹬開,捂著肩膀躺在地上蜷縮著,哀嚎著。
「你以為你還有反抗的本事嗎?以前是我年幼,無法護住我母親,現在你以為你還能與我叫板嗎?」沈知蘊陰著眸子,聲音冰冷。
蜷縮在地上的姜姨娘卻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凄厲尖銳,如同一個瘋子。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你以為你現在又能護住你母親了嗎?你說那麼多假設,什麼毒粉什麼毒香,以為是什麼東西加重了那死女人的病,讓她撐不過一晚上人就沒了!」
沈知蘊皺眉看著地上發瘋的女人,姜姨娘撐起身子來,雙眸如同毒蛇的眼睛。
「我告訴你吧!害死你母親的人是你!沈知蘊!」姜姨娘詭異地笑著,如同發了癲。
沈知蘊瞳孔一縮,聽見姜姨娘又說,「我攛掇主君去看看那瘋女人,讓主君寬慰她兒雖在詔獄,但不要過於擔憂,那碗湯只是為了趕鴨子上架,催主君快些去珍靜居,什麼東西都沒有加。你母親是因為擔憂你,憂思過重而亡,她是因為你!」
沈知蘊無表情地聽完姜姨娘歇斯底里地叫聲,搭著扶椅的手卻悄悄握緊了扶手,骨節用力得犯了白。
蘭玉在門外聽著裡面的動靜,恨罵這毒婦人心腸歹毒,氣死了夫人,還要推卸到公子頭上,讓公子傷心。
「哈哈哈你怎得不說話?因為你知道了,你母親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主君,她就是被你氣死的,是因為你!」姜姨娘奸笑著,像得逞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