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浩浩蕩蕩是榮華
「既然想留在公子院中,便要知曉誰是主子,公子放心,壽安堂的話我定然不會聽從。」姜如芸說的時候眼淚已經收了起來。
沈知蘊心中稱奇,這般想哭便哭想停便停,可是好本事。
其實她對姜如芸跟老夫人有沒有聯繫不關心,等進了宮,姜如芸能傳上話的也只有她,想靠老夫人都靠不上。
姜如芸是個會表現的,沈知蘊很滿意,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把你送進宮裡可好?」沈知蘊淡淡地問,彷彿時在說一個多麼尋常的事情。
不只是姜如芸,一直站在旁沒有開口的姜慧也神色詫異。
「公子的意思是?」姜如芸試探地問。
「不用做妾室,也不用做下人,把你送進宮裡,當皇上的妃子,你可願意?」雖然沈知蘊想用姜如芸,但還是要姜如芸自己願意,不然她要是不願意,破罐子破摔,去宮裡在皇上枕邊說她壞話害她怎麼辦。
畢竟皇上已經是個年近半百的男子,姜如芸還是個不到二十的妙齡女子,宮裡兇險,但可富貴,就看姜如芸如何抉擇了。
「姜慧姐姐也是如此嗎?」姜如芸問。
沈知蘊沒明白什麼意思,也是如此時什麼意思,問她也要把姜慧送進宮嗎?
那大概率不太可能。
一下從沈府抬兩個清河的民女入宮,也太過顯眼。
「不,只你一人進宮。」沈知蘊說。
姜如芸搖頭,「我是想問公子,我和姜慧姐姐一樣,都可做公子屬下嗎?」
聽了這話,沈知蘊看向姜慧,目光詢問,姜慧微微搖頭,意思是說自己從未透露過自己與公子的關係。
「為什麼這樣說?」沈知蘊問,她有預感,姜如芸會讓她感到驚喜。
「公子身邊的護衛,時常帶姜慧姐姐出府,雖不知是為了何事,可若是公子想把姜慧姐姐當妾身養著,大戶人家,多是不願家中妻妾在外面拋頭露面吧,更何況是公子的人主動帶姜慧姐姐外出。」姜如芸說這話的時候不疾不徐。
「公子要我入宮,我必有用,那便是公子的屬下,為公子辦事。」
沈知蘊更滿意了,她都想去壽安堂找老夫人問問,這是怎麼找的姑娘,一個兩個如此聰慧,甚得她意。
沈知蘊頷首,「沒錯,是屬下,你可願?」
姜如芸跪下拜謝,「謝公子抬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夜晚,靜華殿。
月明星疏,守夜的宮女在門外台階上坐上,點著頭打瞌睡,身邊的提燈明明暗暗,燭光微弱。
宋瓊在深睡中眉頭緊鎖,頭上冷汗直冒。
她夢到了離開大盛時長長的護親隊伍,紅妝抬箱,浩浩蕩蕩是榮華,是枷鎖。
夢到舊王虛偽的問候。
夢到梁昭嘲諷的笑。
夢到今日大殿上對沈知蘊的匆匆一瞥。
「夫人!夫人!」
丫鬟在旁邊著急地叫喊著,兩行眼淚比她流的還多。
「撐住啊夫人!」
丫鬟給她擦擦頭上的汗。
「再用些力!」
「用些力啊!」
穩婆催促道。
「啊!」穩婆尖叫到。
丫鬟著急去看,「怎麼了?」
「出大血了!找大夫吧!」穩婆焦急地喊到。
「不行!」脆弱蒼白的宋瓊抓住丫鬟的手腕,顫抖的嘴唇堅決地命令。
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一盆盆的清水端進。
「夫人!不找大夫,一屍兩命啊!」穩婆慌不擇言,說出了晦氣話,「有的大夫妙手,一針兩針下去,孩子就出來了,您如今血出這麼多,堅持不了多久的啊!」
宋瓊鬆鬆握著丫鬟的手,她已經沒有力氣了,還是不容置疑地,又有些決然地說,「死就死了,找了大夫也是死!」
丫鬟心中悲呦,她知曉,貴妃娘娘是怕知曉的人多了,此事外傳。
「生吧,就這樣生。」宋瓊幾乎只能發出氣音,淡若遊絲。
「這是什麼話啊!你這小丫頭,還不趕緊勸勸你主子!」穩婆叫喊。
「就這樣生!我主子說了,就這樣生!」丫鬟心疼宋瓊,雙眼欲紅地瞪著穩婆吼出來。
穩婆被嚇了一跳,呢喃著說,「好……就這樣生……」
心裡感嘆這是一戶什麼樣的怪人家。
日頭偏移,直到傍晚,房裡才傳來些生機。
「生了!生了!」穩婆抬住嬰兒的頭接出來。
宋瓊秉著一口氣聽到了孩子嘹亮的哭聲后暈了過去。
丫鬟先接過孩子,「辛苦婆婆。」又顧著宋瓊,急忙問,「您快看看我家夫人,怎麼又暈了過去?」
「讓你們去找大夫你們不找!真是胡鬧啊!」話是這麼說,穩婆還是很關切地去看宋瓊的情況。
檢查了半天,然後說,「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生了孩子太累了,等醒了就好了。你還是給你主子找個大夫吧,好好看看,不然可要傷元氣呢。」
丫鬟抱著孩子點頭道謝,「多謝您了。」
「不要不當回事,好多婦人都是這樣,最後留下了病根子,以後想治都沒法子哩。」穩婆覺得丫鬟不當回事,又囑託到。
「放心,我們一定好好給主子調養身子。」丫鬟應聲。
穩婆冷哼一聲,「誒呦,可不要光說不作,剛剛情況那般兇險,都不出去找大夫的,如今母女平安,可是平時燒了高香,你們不要那什麼避諱什麼急醫……」
丫鬟趕忙接話,「諱疾忌醫。」
「對!就是這個詞,聽著好像比我這老婆子懂得多,耐不住你們光說不做啊!」穩婆嗓子扯的聲音很高。
丫鬟抱著孩子,心裡焦急著,冷汗都出來了,連連說道,「會的會的,會好好找大夫的。」
穩婆心裡還想著賞錢,眼珠子轉了轉又想接過孩子,「我給他洗洗,老婆子我手熟。」
丫鬟側身避過,一臉著急,「請婆婆幫忙,先幫我們去找個大夫,孩子我在這裡看著。」
穩婆眉頭一皺,什麼怪人啊,剛才快死了不讓找大夫,現在生完孩子了讓她一個穩婆去找。
但住著這樣式的院子,想來應該不是什麼騙子。
丫鬟催促,「等大夫來了,一同給您結錢,雙倍的,勞煩您了。這院子里就我和我們家夫人,我怎麼能放下她一個人去找大夫,您行行好,幫幫忙,我家夫人現在還是這樣子,我們主僕二人也不可能跑了是吧?」
丫鬟會說話,穩婆聽見錢變多多了,咧嘴一笑,「好,你在這看著這母子兩人,我去幫你們找大夫。」
丫鬟點頭說「好」,又催促道,「那您快些。」
穩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老婆子我腿腳快得很啊。」
她推開門走出屋子,冷風撲面撞了個滿懷,她怕風灌進去重傷了裡面的夫人,又急忙觀合上門。
才抬起頭剛走兩步,一道寒光閃現眼前。
脖子一涼。
她抬手一抹,滿手的紅色,雙眼都來不及瞪大,便直直倒了下去。
「鶴厲。」屋子裡丫鬟喊人。
「處理了。」屋子外握著匕首的男子應聲,聲音冷氣。
此時外面開始下了些小雪,輕飄飄的。
宋瓊在裡面慢慢睜開雙眼,汗糊了雙眼,有些酸辣,難以睜開。
丫鬟簡單擦洗了下孩子,趕忙將孩子抱到宋瓊眼前,「夫人您看,是個女娃娃。」
接著丫鬟又把嬰兒放到床上,擰了把毛巾,給宋瓊擦臉。
宋瓊低頭艱難地看著孩子,眼中毫無波瀾,語氣淡漠,「送到寺里吧。」
「夫人!」丫鬟一驚,眉頭緊鎖。
宋瓊不願再重複一遍她的決定,緩緩閉上了雙眼。
丫鬟心中嘆氣,只能把孩子好好收拾了,用棉布裹起來,交給鶴厲,讓他給送到山上。
「路上小心些,別把孩子摔了碰了。」丫鬟囑咐,又嘆氣,「你也小心些。」
鶴厲點頭,沒有說話,抱著孩子轉身走出了院子。
宋瓊在屋子裡聽到鶴厲推開大門又合上的聲音,心中也如同放了塊冰,失去了溫度,涼了起來。
許多年後,她再次上山去寺里上香,是和宮裡貴人們一起,還跟著幾個公主,個個都穿著華麗,頭戴珠釵。
那是一個春天,山上桃花開得爛漫。
但寺廟因為慶王宮裡的貴人要來,提前封了山,沒有其他客人。
「貴妃娘娘,聽說這祈福樹可是靈驗。」是宮裡的淑妃。
「是啊,臣妾進宮前還在這裡掛了福袋呢。」另一個妃子搭話。
淑妃起了興緻,「那咱們姐妹們也在這裡掛些福袋吧。」
「快別了,這掛上去,誰以後還敢來這裡祈福啊,和皇家用一顆樹祈福,覺得活得長了嗎?」
眾人哈哈大笑。
宋瓊扯著嘴皮冷笑。
一隻黃狗突然朝她沖了過來,此時跟著不少宮裡人,貴女們驚慌失措地喊起來,宮女們即使害怕還要往前站著擋著,一侍衛正要拔劍。
「小七!」突然一小姑娘呵斥住了黃狗,走過來把黃狗抱起來。
她穿著寺廟裡的衣服,雖然戴著帽子,但是能看出留著尼姑的小光頭。
淑妃為了拍宋瓊的馬匹,揚聲呵斥,「大膽!不想要命了!哪裡來的野丫頭,貴妃娘娘也敢衝撞!」
宋瓊本是無感,在高位坐久了,便不把人命當人命了,隨便她們怎麼鬧去。
只是一抬頭,看見偏殿的旁邊,鶴厲在牆邊馱著背站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裡。
此時的鶴厲就像一個普通的柴夫,一點都看不出當年肅殺的模樣。
宋瓊心中大驚,她再看向那個小尼姑,幾乎悲呦得要站不住。
「臣妾看不如拉下去亂棍打死!」
不只是淑妃,整個大慶王宮,都是這樣,囂張跋扈。
「夠了!」宋瓊冷聲呵斥,「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容得到你們喊打喊殺!陛下還在裡面和懷罪大師論經呢,你就這樣隨意殺生!」
淑妃害怕得往後一退,貴妃娘娘身份尊貴,可不能把她惹惱了,又上前陪笑,還沒開口,宋瓊對著那小尼姑冷聲呵斥,「還不快滾!」
小尼姑怯生生看了眼宋瓊轉身抱著狗跑了。
那怯生生的一眼,叫宋瓊心痛了好多年。
往事如風,頃刻消散。
宋瓊汗涔涔地從床上猛然坐起,撕裂了傷口,咬牙吃痛。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母后。」
宋瓊咬了一口青酥。
「兒臣真是二十年沒吃到宮裡的味道了……還是這般的好吃,以前都是在夢裡回味的。」
太后心疼地說,「以後宮裡的御膳房,你想吃什麼就讓他們做什麼,以後都是好日子,這裡是你的家。」
「我還記得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有個廚子在南方學的手藝,做的沙冰,冰涼甜口,那是嬤嬤們總管著我,不讓多吃。」宋瓊回憶起幼時在宮裡的事情,恍若隔夢,誰能料到,世事無常,她再回宮時竟然是滿身傷痕。
「哀家也有些印象,那個廚子肥頭大耳的,做的東西卻是精緻小巧。」太后也回憶起來了。
母女倆聊以前的事情多,但宋瓊說著說著,又不禁嘆氣。
「兒臣這樣離開慶國貿然回到大盛,可是給皇兄找了麻煩?」
說著宋瓊睫毛輕顫,似是愧疚害怕。
「想什麼呢傻孩子,你若再留在慶國,姓命都要交到他們手上了。」太后心疼地握住宋瓊的手。
「你如果在慶國出了意外,才是你皇兄沒有護好你,叫人欺負到了盛國的頭上,才是給你皇兄惹了麻煩。」太后安慰道。
宋瓊還是面露愁色,太后問,「瓊兒在擔心什麼?你放心,以前叫你去和親,是萬不得已,一直都是母后心中的一塊刺,你如今能回到宮裡,是母后的福氣,從今以後你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可以,都不必再拘束,你可是大盛地長公主啊!」
宋瓊慘然一笑,「恐怕世家貴族,都不認兒臣這個長公主呢……」
「誰敢!」太后話是這樣呵斥,但心裡還是幫宋瓊想著法子,是該讓京城世家正式地認識認識敬和長公主是何樣,心裡才能尊著敬著。
「那就讓李國公府的夫人辦場宴會,宴請京城世家,你去露個面,好讓他們知道,敬和長公主回到大盛,有皇上和太后當著靠山,依舊是我們大盛最風光的公主。」太后拉著宋瓊的手說。
「謝母后替兒臣想著這些。」宋瓊感動地說。
她不能總被動地被人使喚,她要藉此宴會,好好認識一下沈次輔沈知蘊。
男生女相……
梁昭是這樣說的。
她必須要主動先見到沈知蘊,才能知道自己女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