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晉江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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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昔昭聽了,心裡隱隱不安,不知三夫人何以有這樣的感覺。可三夫人與虞紹桓之間的事,也不是外人能夠了解的,更不便說什麼。

三夫人若是不被問起,也不願與人說這些,很快笑著將話題扯開。

葉昔昭又閑話幾句,聽得丫鬟通稟井夫人過來了,便回了房裡。見到井夫人,命人上茶之後笑問:「之然呢?可有許久沒見到她了。」

井夫人笑道:「去了相府,找芳菲說話去了。」

葉昔昭笑起來,「兩個人真是情分很深。」

「可不就是么?」井夫人道,「初時也是要我帶著她去了相府幾次,之後得了空便自己過去。」之後就顯得有些無奈,「你說她以後要是嫁了人也是這麼貪玩可怎麼辦?哪個做婆婆的能受得了?及笄的人了,還總是喜歡四處跑。」

葉昔昭忍俊不禁,「不會,嫁了人自然而然就沉穩了。」又順勢問道,「聽你說了幾次要給之然尋一門好親事,如今可有結果了?」

「沒有。」井夫人啜了口茶,蹙了蹙眉,「我看中的,她父親看不中;她父親覺得妥當的,我又看不上。今日就是煩得厲害,來與你說說話。」

葉昔昭寬慰道:「緣分未到而已,晚些定下親事,只當是多留之然一段時日了。」

「那倒是。」井夫人點頭附和道,「便是只為她毛毛躁躁的性情,也要多留她兩年,否則嫁了人也是讓人提心弔膽。」

葉昔昭打趣道:「之然是侯門嫡女,眼巴巴要求娶的人不知有多少,嫁人之後誰又敢委屈了她?我看哪,大抵是你挑花了眼。」

井夫人笑了起來,又說了一陣子話,轉而要去太夫人房裡。葉昔昭送井夫人出了院門,恰逢孟氏過來。

落座后說了一陣子話,孟氏低聲詢問葉昔昭:「近來還在服用藥膳調理?」

葉昔昭點一點頭。

孟氏又問:「調理得怎樣了?」

葉昔昭笑道:「還好啊。娘怎麼會這麼問?看我氣色不好?」

孟氏將房裡的丫鬟遣走,這才道:「你啊,分明是與我裝傻。我問的是你怎的還沒個動靜?是不是生忻姐兒的時候落下了什麼病根?」

葉昔昭敷衍道:「沒有。我只是身體底子不好,便想好生調理幾年。」

孟氏神色微緩,之後還是嘆息:「你總沒有喜訊,旁人可少不得想要設法將容貌出挑的女子送到侯爺身邊。」

「這些我想到了。」

孟氏又語重心長地道:「子嗣終究是大事,還是抓緊想想法子,快些有喜才是正理。否則,侯爺膝下無子,又無妾室,旁人少不得說你甚至說我們相府不明事理。我也不瞞你,近來已有不少人到你大嫂跟前求情,有意將女兒送到侯府。」

葉昔昭看向孟氏,沒搭話。

孟氏苦笑,「你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肯與我說,著實愁煞人。與我說說,我也能幫你想想法子。我識得一個道婆……」

葉昔昭曉得孟氏接下來要說什麼,笑了起來,「娘不是想讓道婆來侯府吧?不行的,太夫人是一心禮佛之人,府中旁人對這些又不上心。我也是不信這些,做那些場面事根本無用。」

孟氏想了想,又道:「那你便想想別的法子,讓皇後娘娘幫襯著些——皇後娘娘總不會不在意侯爺子嗣艱難之事,太醫拿不出好法子,在民間找找秘方亦可。」

葉昔昭滿口答應下來,「娘放心,我會的。」

孟氏心內稍安,這才將這話題結束。

三夫人與蔣氏卻是正在談論這話題——葉昔昭回房之後,蔣氏就過來了。

蔣氏詢問道:「毅勇侯夫人長姐可曾來過了?」

「沒有。」三夫人看向蔣氏,「我大嫂已與我說過這件事了,我推掉了。」

「……」蔣氏壓下惱火,噓出一口氣才耐著性子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忙前忙后地給你想法子,拉下臉來去求你大嫂,你怎麼還給推掉了?」

三夫人斂目思忖片刻,「這件事過段日子再說吧。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隨即保證道,「過段日子我給您個準話。」

蔣氏看著三夫人,滿臉的疑惑,因著末一句話才忍著沒再說什麼,起身道:「這是你自己的日子,你自己總能斟酌出個輕重。過些日子命人去給我傳話,到時我再來。我總是來你這兒也不好。」

「我記下了。」三夫人送蔣氏出門,回到房裡,坐在書案前,嘆息一聲。

有的男人,沒有什麼不好,細細琢磨這個人的時候,甚而找不出什麼缺點,可他依然能讓女人絕望。

這麼久了,她一心改錯,與葉昔昭、二夫人和睦相處,對太夫人尊敬有加。虞紹桓將這些看在眼裡,也很滿意,終於不再夜夜歇在書房了。

只是……

有時候,她看到虞紹桓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成婚這麼久,夫君對自己甚而沒有一點情緒,沒有厭煩,沒有喜歡。她在他心裡,一點痕迹都留不下。

日後前程,她只隨著他就好,曾經生出的貪心、野心泯滅,她能用來打發時日的不過是相夫教子。可眼下這情形,讓她失去了信心,不能再對此生出憧憬。

始終淡泊如水的相處,不見一絲親昵,一言一行都是出於盡一點點本分。

她已儘力了,試著將他放在心裡,卻始終做不到。不能像葉昔昭、二夫人一樣,得了空就給夫君孩子做衣物,不能心甘情願地去記掛虞紹桓的衣食起居。同樣的,她不覺得自己應該對他好一些。

到了最近,她覺得累了。這樁婚事,一點愉悅滿足憧憬都不能給她。

常常覺得,自己彷彿走在一條幽長黑暗的道路,看不到一絲亮光。久而久之,終究是開始生出入骨的疲憊。甚至覺得,這種沉寂如死水的日子,還不如常伴青燈古佛。

**

第二天,芳菲回了侯府,去給太夫人問安之後,來到葉昔昭房裡,閑話時談及許氏:「最近大嫂很是繁忙,終日迎來送往,出入相府的女眷不斷。明日大嫂邀請了諸多女眷到相府賞菊吃蟹,讓我過來說一聲,望著大嫂撥冗去坐坐。」

葉昔昭笑著頷首,又道:「不知情的,怕是聽不明白你這話。」

芳菲也笑,「可不是么,兩邊主母都是大嫂。」

葉昔昭想到井之然,「聽說昨日之然去找你說話了?」

「是啊。」芳菲笑道,「不時就去找我說說話,給我看她又做了什麼針線活,或是問我做的衣服配什麼裙子首飾好看——是覺得我一度日日看著大嫂,比她清楚你怎麼搭配衣飾。因著我已嫁人,她也不好意思再來為這種事前來府中請教。」

「那是個真正愛美的,人也與你一樣好看,穿什麼都好。」井之然這年紀,正是喜歡穿衣打扮的年紀,葉昔昭也是從那時走過來的,自然理解,便又道,「她若是喜歡樣子精緻新巧的首飾,你便告訴她,毅勇侯夫人店鋪中首飾就不錯,閑時不妨前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芳菲點頭笑道:「大嫂說好的,之然不需前去就一定認可。」

葉昔昭便又將喬安首飾鋪子所在的地段告知芳菲。

芳菲道辭前,猶豫片刻又道:「大嫂明日去相府,見到面生的女眷,尋個託辭敬而遠之就好。」

葉昔昭略一沉吟,「我記下了。」

芳菲回到府中,剛到房裡,許氏房裡的大丫鬟冬梅就過來了,詢問葉昔昭答沒答應明日前來府中,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笑著告退。

紅柳一面服侍芳菲更衣一面道:「長房的用意,夫人怎地沒與侯府言明?」

芳菲笑道,「放心,長房無意牽線搭橋,不過是做做場面功夫。大嫂又怎麼會看不出。我在中間多說什麼反倒不妥,提一句便已足夠。」

「無意牽線搭橋?」紅柳微微吃驚,「那……」壓低聲音,遲疑地道,「奴婢可是聽說,長房這段日子可沒少收那些人的銀子——尤其是那幾個商賈之家,出手可是大方得很,只求著膝下女兒能進侯府。」

「那又有什麼用?」芳菲諷刺一笑,「侯爺與大嫂情深,哪裡會動那種心思。再者,長房也不過是敷衍人,真想謀取好處的話,她也不會便宜了別人。眼下不過是因著拿了銀子不得不敷衍,我只是怕她日後還會生出別的心思,惹得侯爺與大嫂動怒。」

「可是,長房收了好處卻不辦事,日後惹得那些人翻臉可怎麼好?」紅柳在侯府相府間歷練已久,又是個聰慧的,已看得清一些事是福是禍。

「這種事上不得檯面,那些人怎麼敢翻臉。再說了,便是那些人會翻臉,這也是旁人要自掘墳墓,我能有什麼法子?」芳菲笑意冷漠,「我已與二爺說過此事了,也曾命人將這些事告知侯爺。侯爺心裡有數,我們不需擔心。」之後又稱讚紅柳,「果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如今已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

「奴婢還不是全賴您提點?」紅柳笑道,想到別的事情,笑容便漸漸掛不住了,「長房最近對我們二房總是明面上和氣,私底下使絆子,衣食起居分明是刻意吩咐過管事,處處敷衍,時日久了可如何是好?」

「她是盼著我與二爺先提出分家,夫人亦是。只有二爺搬出去單過,她們才能心安。」芳菲仍是平靜以對,「二爺給我的貼補不少,侯府給我的嫁妝也足以不需要相府照顧,我只當已經在單過了就是。你也吩咐下去,不可生出怨懟,有我與二爺呢,不會虧待了誰,平日里也別與人爭長論短。」

紅柳正色稱是。

與此同時,許氏也正在與冬梅說話。

冬梅知道明日要請的都是些什麼人,猶豫著問道:「姑奶奶便是見到了這些人,也無用處吧?」

許氏卻是一笑,「那是自然,我這不是在敷衍那些人么?真想把那些女孩子送進侯府,當然是要設法讓侯爺見見人,讓昔昭相見,為的是讓她有個準備。來日我幫她為侯爺尋兩個通房送過去的話,她也不會惱得當即攆人。」

「啊?」冬梅聞言驚訝不已,「這……這妥當么?」

「怎麼不妥當?」許氏目光一冷,「許她干涉相府的事,就不許我干涉侯爺子嗣的事么?相府是她的娘家,我是她的娘家人,幫她找人為侯爺開枝散葉,她該感激我才是。」

冬梅這才明白,「奴婢愚鈍,原來還以為,二爺的婚事的前前後後,您並未放在心裡。」

「不放在心裡?」許氏笑容更冷,「二爺成婚花出去的銀子是誰的?是大爺的,是我與濤哥兒的。若非她與太夫人聯手將芳菲送到相府,相府又何需大操大辦婚事。」

「可是……」冬梅小心翼翼地道,「二爺終究是握著大爺的把柄,不對二爺好些……大爺豈不是會前程堪憂……」

許氏瞪了冬梅一眼,「對二爺好些是應該,我是應在在婚事上給他些體面,可是侯府太夫人又是怎麼回事?還嫌他們侯府不夠威風么?將芳菲送到相府,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真有心的話,將與侯府常來常往的門第中的閨秀說合給二爺不行么?那樣的話,相府的姻親又多了一家,地位也就更穩固了。」

「……」冬梅沒敢接話,這才看出,許氏明面上歡歡喜喜的,可私心裡分明是與葉昔昭生了嫌隙。

相府夫人先後退親兩次在前,傻子都能想到這是因著相爺與夫人意見不合,誰家肯將掌上明珠送到侯府?誰又能在明知女兒可能被日後婆婆嫌棄的情形下還有意結親?說到底,與侯府來往的門第也都是望族,何需巴結相府,又怎麼肯委屈女兒分毫?

侯府太夫人分明是忍痛割愛,可許氏卻絲毫也不感激……她一個下人都能看明白想得通的事情,許氏怎麼就想不明白?

訥訥半晌,冬梅還是仗著膽子提醒道:「侯爺向來潔身自好,又一直夫妻恩愛,這等事……姑奶奶便是笑臉相迎,侯爺知曉后,怕是先惱了。」

許氏笑得戲謔,「那倒是奇了——他能讓他的娘、妻子為著相府長遠考慮,怎麼就容不得我為侯門子嗣繁盛盡一份力?大同小異的事,他的親人做得,我就做不得?」

冬梅稱是,笑著打住話題,為許氏換了盞熱茶,心裡卻是忐忑不已。名門貴婦之間,總是會在談笑間勾心鬥角,她見慣了。可如果這兩個貴婦是姑嫂關係,卻還如此,鬧得厲害了,怕是會有一人自討苦吃。想想虞紹衡當初的霸道行徑,真有些擔心許氏會惹禍上身。

許氏卻又吩咐道:「你得了空回許府一趟,問問我要爹娘準備的人調·教得怎樣了。」

冬梅恭聲稱是,心裡卻更慌了。所謂準備的人,是許氏讓許家尋找的幾名女子,據說是花大價錢從外地買來的,容色出眾,琴棋書畫歌舞樣樣精通。

轉過天來,葉昔昭應邀到了相府。井夫人與井之然也收到了請柬,過來湊趣,葉昔昭一直與這對母女、芳菲、孟氏坐在一處說話,與外人不過寒暄幾句,客套卻透著疏離。

與此同時,二夫人坐在廳堂,看著柳夫人,滿臉無奈,眼神很是惱火。

柳夫人正在苦口婆心地道:「你如今身懷有孕,足不出戶,也難怪你不知外面的事。自從皇後娘娘行了冊封禮之後,多少官員家眷都想著與侯爺攀上一絲半點的關係。既然如此,那自然該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平日里與你大嫂很是親近,不妨打聽打聽她有沒有給侯爺納妾收通房的心思——倒也不是說她子嗣艱難,只是侯府家大業大,子嗣越多越好,服侍侯爺的人自然也不妨多幾個。若是可能,我們柳家的近親,甚至於府里樣貌出眾之人,你推薦給你大嫂怎樣?如此一來,我們柳家在侯府的地位就更穩固了——只是指望著你與姑爺……姑爺上面有侯爺,又是庶出,如今的官職已經做到頂了,想再陞官,怕是難上加難,若是有個放心的人到了侯爺房裡才是最好不過……」

「娘!」二夫人蹙眉打斷了母親喋喋不休的話語,第一次,顯得很是強勢,「您這心思還是儘早打消,日後若是為著這件事來找我的話,大可不必。我有身孕,大嫂一直命人仔細服侍著,她待我不薄,我也不會平白給她添堵。」

柳夫人不由一愣,隨即才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啊!真是沒出息得很!自從進到侯府,便總以安分守己為由,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總這樣怎麼行呢?你別忘了,你身後還有娘家,你便是不為自己,也該多謀取些好處,日後你兄弟姐妹才能過得更好……」

二夫人再次將話打斷:「我想讓自己與娘家過得更好,一如既往才是正道!」她語氣重了些,「當初遇到我庶姐那檔子事,您沒個主張,我更是六神無主,是誰幫我與您平了那件事?是我大嫂、皇後娘娘與侯爺!大嫂與侯爺若是對納妾的事不反感,何需幫我?好端端的,我怎麼能旁敲側擊地去介入大嫂房裡的事?尤其這種事,是書香門第該干涉的?您現在怎麼會變成了這樣?哪個多嘴多舌地與您胡說了什麼?」

「可是……」柳夫人有些氣短心虛,用葉昔昭的身子說事,「可是你大嫂生了忻姐兒之後,到如今也快兩年了,還沒個動靜,剛回京時又是消瘦虛弱成了那個樣子……能不能再生我看都是個問題,你怎麼知道她根本沒動過這種心思?你又怎知侯爺心裡不急子嗣的事?他是重臣,比誰都明白膝下子嗣單薄帶來的隱患——如今在我看來,不過是念著你大嫂當初的好處,不好說出這心思罷了。」

二夫人越聽越氣,秀眉緊蹙了起來,「那也是侯爺的事,我是二爺房裡的人,只需守著二爺安生度日即可。我是侯爺的弟妹,他成婚不久我就嫁入了侯府,還不知道他的品行?真要摻和這種事的話,才是會害了二爺與我,甚至於,連娘家都會因為我而被侯爺厭惡。」她端起茶盞,又不耐煩地放下,「我平日里由二爺指點著,凡事都知道個輕重。這些事您與爹說過沒有?若是還不曾說過,便回去讓爹告訴您是對是錯吧。」之後,她提及了宋歆瑤,「第一位三夫人,落得個什麼下場,您沒聽說么?她當初是安的什麼心,您也忘了么?我若是落到那種地步,您就高興了么?」

「……」柳夫人說不出話了。

**

冬日之前,太夫人與葉昔昭達成了默契,閑時只與定遠侯井家、武安侯董家、定國公郭家和榮國公府這幾家侯府世交如常走動,不相干的一概不見,平添煩擾的事也就得以避過去了。

井之然因為活潑討喜,很讓幾位夫人喜歡,她的婚事也就成了幾個人時常談論的話題。說起來,定遠侯與井夫人對井之然的寵溺,其實不輸於當初葉舒玄對葉昔昭的寵愛,便是因此,婚事反而更難有個定論——遠了不行,近在進城的門第低了也不行,門當戶對的人品或樣貌不好的還不行,來來回回這麼久,硬是找不出個方方面面都滿意的。

幾個人都理解定遠侯夫婦的這種愛女心切的心思,更有人因此想到了虞紹衡對忻姐兒的寵溺,笑著打趣葉昔昭:「你如今也別只顧著笑,等你們忻姐兒長大之後,婚事怕是比之然的更讓人頭疼——侯爺那麼疼忻姐兒,對忻姐兒的婚事怕是連一絲都不肯將就,只比定遠侯更讓人頭疼。」

這推論引得太夫人與葉昔昭笑意更濃,自然是都承認的。

葉昔昭去定遠侯府的時候,總會帶上忻姐兒。

井之然是家中長女,很少接觸這樣小小的孩子,之前總是擔心自己沒個輕重惹得忻姐兒哭鬧,如今小人兒大了一些,她也就慢慢開始嘗試與忻姐兒親近。

這時候的忻姐兒性格愈發活潑愛笑,說話吐字清晰,與井之然很是投緣,依著葉昔昭的吩咐,喚井之然姑姑。井之然聽了總是心花怒放,求著井夫人給自己在房裡添置很多她覺得忻姐兒喜歡的玩具,到了冬日,甚至去尋了一隻會說話的鸚鵡、一隻三個多月大的貓兒養在院子里。

井夫人跟這寶貝女兒是一點法子也沒有,況且女兒與葉昔昭生出真切的友情也是兩家人都樂得見到的,也就由著她去。

忻姐兒不喜歡那隻會說話的鳥,總是帶著一點好奇看一會兒就去找別的樂子,對於井之然那隻小小的又特別乖順的貓兒卻特別喜歡,乖乖地任井之然抱著她,一看就看許久。偶爾在家也總是與葉昔昭念叨著:「看貓貓,看貓貓。」

葉昔昭知道女兒貓兒喜歡得緊,卻不知道尋了貓兒養在院中合不合適,問過太夫人,又問過虞紹衡,兩個人都告訴她忻姐兒真喜歡的話就找了性子溫順的來養。

她就又問井之然,是從何處尋來的性情這樣溫順的貓。

井之然聽了之後先是笑,「忻姐兒喜歡的話,嫂嫂就將這貓兒帶回府中,反正我也是為了哄忻姐兒高興才託人找來的。」隨即便是擔心,小嘴兒嘟了起來,「那以後嫂嫂是不是就不帶忻姐兒過來了?嫂嫂平日忙碌,我總是怕去了會耽誤你處理家事……」

「怎麼會呢?」葉昔昭笑道,「我有時間出來串門,自然也有時間在家等著你過去說話,你只管前去。」

井之然這才笑了起來,思忖半晌,為了避免在家中遇到虞家三兄弟的可能性,便笑道:「那我得了空的日子,上午去找嫂嫂與忻姐兒。」一早,三兄弟或是上大早朝,或是忙於處理公務,怎麼也不會在家。她再沒心沒肺,也知道自己是及笄的人,一言一行都要避免落人話柄。

葉昔昭也明白,自心底笑道:「再好不過,午飯時也可與我一同用飯,你也嘗嘗我做的飯菜。」

「嗯!」井之然笑著,用力點一點頭,之後才道,「我問問下人,平日里是怎麼照顧貓兒的,明日上午就將它給忻姐兒送過去,也告訴一下嫂嫂房裡的丫鬟——忻姐兒喜歡的,還是照顧得周到一些更好。」

「多謝。」

井之然只是道:「不用跟我客氣,我從毅勇侯夫人鋪子里添置了很多搭配什麼衣物都合適的首飾,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

第二日,井之然把貓兒放進小籠子里,給忻姐兒送到了侯府正房。

夏荷迎上來,笑道:「夫人去了花廳,聽管事回事。估摸著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井之然笑道:「沒事,忻姐兒在也一樣的。」

而此刻的忻姐兒正蹲在院子里,對著幾個小碗,用手裡的小木棍敲敲打打,看到井之然拎著貓籠走進院中,小臉兒就笑成了一朵花,丟下手裡的東西,站起身來,用甜美的童音呼喚道:「姑姑,姑姑!貓貓!」

井之然聽得啼笑皆非,將貓籠放下,搶步到了忻姐兒面前,把小人兒抱了起來,狠狠地親了一口,「你倒是分開說啊,不知道的還以為貓貓是我的別名呢!」

聽到她這話的丫鬟紛紛笑了起來。

忻姐兒見大家都在笑,也隨之笑得更燦爛,之後小手指向貓籠,「看貓貓,要看貓貓。」

「好。」井之然笑意柔軟,抱著忻姐兒走到貓籠前,蹲□去,絲毫也不顧及裙擺沾上地上的微塵,「姑姑將貓貓送給你了,你高不高興?怎麼謝我?親親我好不好?」說著話,已將臉頰貼向忻姐兒。

忻姐兒的小手勾住井之然的脖子,隨即略帶敷衍地在她臉上蹭了蹭,便又扭頭看向貓兒。

井之然對此已經心滿意足了。越是小孩子,似乎對人越是挑剔,忻姐兒尤甚。若非特別高興,是連這樣有些敷衍的舉動都不肯有的。她將貓籠拉到近前,去將籠子打開,煞有其事地警告貓兒:「不許亂跑,要乖乖的啊!」

貓兒帶著一些猶豫、膽怯走出籠子的時候,出了一樁意外——

昊哥兒養的哈巴狗忽然跑進院中,嚇得貓兒立刻警覺起來,之後,飛快地跑向抄手游廊。

哈巴狗即刻追了上去。

貓兒與狗游轉了幾個來回,沖向院門,奪路而逃。

「貓貓!」忻姐兒心急不已,小手指著跑掉的貓兒,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時候,二夫人帶著昊哥兒進到了正房。

井之然倉促地與二夫人見禮,隨即就安撫忻姐兒,「別急,別急,姑姑幫你追回來。等著啊。」之後就帶著隨行的丫鬟去尋找貓兒了。

昊哥兒則開始哭著喊著找自己的愛犬。

二夫人聽夏荷簡單地說完經過,知道自己房裡的哈巴狗無意中闖了禍,忙喚人去追回來,又走上前去,想方設法地轉移忻姐兒與昊哥兒的注意力。

**

井之然帶著兩名丫鬟,高聲喚著貓兒的名字「雪絨」,游轉在侯府內宅,許久沒找到。她心裡特別沮喪——說的好好的事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一想到忻姐兒特別失望著急的小臉兒,就更加懊惱。

昊哥兒的哈巴狗找起來則容易些,畢竟是養了幾個月了,丫鬟喚著名字,哈巴狗放棄了追逐雪絨,吐著舌頭,神采奕奕地跑回到丫鬟面前。

井之然迎面遇到抱著哈巴狗的丫鬟,再看到就要到後花園了,便問道:「去了後花園?居然跑出去了這麼遠?」

「是啊。」丫鬟不安地回道,「它倒是找到了,那隻貓卻是沒見到,二夫人已經吩咐了不少人幫忙尋找了。」

換在自己家,井之然早就發火了,可這是在永平侯府,也只得勉強勾出一抹笑,說聲知道了,徑自去了後花園。

三個人揚聲喚著雪絨,不時停下腳步聆聽,想聽到貓兒細弱的叫聲,卻是多時一無所獲,便吩咐兩名丫鬟去別處尋找,這樣起碼能快一些找到。最終,她在後花園的垂釣池看到了貓兒,大喜之下,慌忙疾步過去。

垂釣池岸邊有兩把座椅,一把椅子旁邊放著漁具,似是誰之前在這裡垂釣。

貓兒就蜷縮在另一把座椅上,因為到了陌生的地方,對井之然這主人都開始心生戒備,見她趨近自己,便滿帶戒備地站起身來,又想跑的樣子。

「你就不能給我點兒臉面么?」井之然低聲抱怨著,「我顛顛兒地把你送來,是因為忻姐兒喜歡你,你卻被一隻狗嚇破了膽……唉,乖一點兒,跟我回去。」雖然滿心氣惱,她還是放緩了腳步,慢慢趨近貓兒,柔聲喚道,「雪絨,來,過來。」

貓兒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戒備終於有所緩解。

「這就對了,來,跟我回去。」井之然漾出了笑容,走到座椅近前,探出去的雙手碰到貓兒的時候,腳步微移,卻冷不防地腳下一滑,人就向下跌倒,滾落到了池水之中。

秋末冬初的池水,冷意刺骨。

井之然徒勞地掙扎著,喊著「救命」,每一秒於她而言都如噩夢一般漫長。她漸漸失力,呼聲漸漸微弱,身形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

**

葉昔昭回到房裡,聽說了怎麼回事之後,忙吩咐夏荷:「多找些人去尋找,看到井大小姐之後,讓她回房裡來用茶,不必心急,怎麼都能找到的。」

夏荷稱是而去。

**

井之然意識模糊的時候在想的是:自己就這麼淹死在永平侯府了么?為了一隻貓送上性命么?這也太冤了。

恍惚中,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形被人撈起,又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被帶到了岸上。那人將她平放在地上之後,雙手按在她胸腔,用力按壓。

喝到腹中的水在強力按壓之下,經由口中吐出。

她不可控制地咳嗽的時候,睜開眼來,男子英俊的容顏入目。

他眼中有著真切的焦慮、擔心,與她四目相視時,笑意緩緩蔓延開來。

「三、三爺……」井之然微聲喚道,之後,看到了三夫人的身影由遠及近。

三夫人神色分外平靜,對待這件事也分外冷靜,站到她近前,斂目看看井之然與虞紹桓,轉身吩咐身側丫鬟:「回房去取一套我的日常穿的衣服過來。」之後又對虞紹桓道,「煩勞三爺將井大小姐送到最近的小院兒去吧,被人看到的話,井大小姐便只能為你妾室或是自盡而亡了。」

井之然這才想到了這件事可能引發的後果,本就寒冷至極的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為人妾室?自盡而亡?那不就成了她爹娘一生的奇恥大辱了么?

**

在正房等候多時的葉昔昭,得到了三夫人房裡丫鬟的傳話:「井大小姐去了三夫人房裡。三夫人要請教井大小姐女紅的竅門,那隻貓也已找到了,稍後就會送來正房。」

葉昔昭還未搭話,芷蘭進門來通稟,許氏過來了。

葉昔昭不由看了一眼自鳴鐘,近正午了,許氏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前來?

一直幫忙哄著忻姐兒的二夫人聞言告辭,「有些乏了,回房歇一歇好用飯了。」

葉昔昭送走二夫人,又打發了三夫人房裡的丫鬟,許氏已到了院中。

看到跟在許氏身後的兩名丫鬟,葉昔昭目光微凝。一個俏麗嫵媚,一個清雅婉約,都是端端的美人兒。

葉昔昭想到了葉昔寒身旁妾室環繞、嫣紅懷孕之後,自己將葉昔寒一通數落勸他顧念髮妻的情形,再想想聽到的一些傳聞,看看眼前的情形,她看住許氏,笑得意味深長。

這時候,又有人通稟:虞紹衡回來了,正趕往正房。

葉昔昭頷首示意知道了,隨即笑盈盈將許氏讓到東次間,寒暄片刻后,打趣道:「大嫂這是踩著時辰過來的么?在我房裡用飯的話,我命人去知會侯爺一聲,讓他不必回正房用飯了。」說完話,瞥了一直跟在許氏左右的兩名丫鬟一眼,將兩人眼中閃過的失望捕捉到眼底。

「用飯就不必了。」許氏笑道,「我也是先去的別處,回程中臨時起意才來了侯府,與你說幾句話就走了,不必麻煩。」

葉昔昭眼神直接,言語亦是:「既然如此,大嫂長話短說,虛話客套話大可不必。」

許氏點一點頭,啜了口茶才笑道:「近來娘總是記掛著你的身子,很是擔心侯府不能枝繁葉茂,說若是那樣,相府與侯府結親也只能是此生無憂,下一輩人卻不能得到侯府的照拂扶持。我聽娘說的次數多了,少不得想要幫你一把。娘如今不管庶務,一些事只能由我代勞。」她淡淡轉頭分別看過在身後的兩名丫鬟,笑得愈發愉悅,「我是想著,與其被人鑽了空子,倒不如娘家及早為你打算。不論用不用得到,你先將人留下,好歹給她們個通房的名目,如此,外人也就無話可說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葉昔昭抿唇微笑,問道:「這兩個人倒是出挑得很,大嫂從何處尋來的?」

許氏笑了笑,「這你就不需管了,只管放心,兩個都是乖巧得很,日後會盡心服侍你,為你分憂。」

葉昔昭笑意更濃,「百里挑一的人,大嫂怎麼能割愛給我,還是將人留在相府,幫你分憂為好。」

許氏不由想到了以前葉昔寒做一個小妾又一個通房的日子,臉色一滯才又將笑臉掛上,「你大哥與我膝下已有濤哥兒,不需為子嗣之事煩擾,再說我意思你還沒明白么?為著長遠,為著大局,你還是收下為好,省得日後讓太夫人與侯爺說我們相府的人不知深淺……」

語聲未落,虞紹衡輕咳一聲,走進門來。

許氏與葉昔昭起身行禮。

虞紹衡神色冷淡,顧自落座,看向許氏的目光很是鋒利,片刻后,卻是溫聲問道:「這兩個丫頭,是給我的?」

許氏遲疑片刻,點頭道:「是。我方才正與昔昭說呢……」

「我聽到了。」虞紹衡粗暴地打斷她的話,「人既然送來了,我就收下。」隨即卻是吩咐夏荷,「將這兩個人交給管家,命他送到相府大爺面前。」

「是!」夏荷脆生生應著,又喚了小丫鬟和兩名婆子過來,將許氏帶來的兩個人拖了出去。

許氏臉色大變,失聲道:「侯爺……」

虞紹衡神色愈發冷峻,「你這日子太清閑卻不知足,我也該給你找些事做了。」隨即看向葉昔昭,語聲才有所緩和,「送客。命丫鬟擺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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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媚授魂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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