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大結局
阮箏提著一袋子東西,慢慢地往樓梯上爬。
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初春時分陽光暖人,照在身上舒服得很。她才不過爬了十幾階,額頭上就冒出了細密密的汗珠來。
樓梯上就她一個人。這年頭醫院都配電梯,住院區的樓梯基本上就沒人走。也就她不嫌累,每天上上下下好幾回的,活生生把自己練出了一身力氣。
李默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搖頭嘆道:「行了,別折騰了,你這離生還早著呢,有必要現在就鍛煉起來?」
阮箏摸摸圓滾滾的肚皮,抬頭沖李默一笑:「防患於未然嘛。」
「其實你不用這麼……呃,我是說,你在我們醫院生孩子完全不用擔心錢的事情。現在剖腹產也花不了幾個錢。雖說天頌不在了,但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照顧你們母子的。生孩子的錢我包了,阿琛這小子雖然混蛋,這個弟弟他還是會認的,你就放心好了。」
他話剛說完阮箏已經站在了他面前,正一臉不屑地望著他。她一開口就很豪爽:「我呸,什麼叫不在了,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然後她轉頭向身後的空氣望望,臉上露出一副「導演,他說錯台詞了吧」的表情來。李默舉雙手投降狀:「行行行,我重來重來。其實應該這麼說,雖然天頌睡得多了點,但你完全不用擔心。以我高超的醫術,在你生孩子之前他一定會醒過來的。所以生產的費用你完全不必擔心……哎我說,你這肚子幾個月了,有七個月嗎?」
阮箏白他一眼:「快六個了。」
「看著挺大啊,不像六個月的,我看過一些產婦的肚子,有些都快生了,也就你這麼點大小吧。」他邊說邊伸手去摸。因為做醫生久了,他對待病人的時候已經沒有男女之分了。他也不介意阮箏是他好兄弟的女人,看到對方肚子圓滾滾的大得出奇,就不客氣地伸手去摸了,「該不會是雙胞胎吧。」
「b超報告你不是看過了嗎?一個兩個你還不清楚?」阮箏懶得跟他多話,剛準備走,想想還是補了一句,「說是羊水有點多。」
說完這話她就繼續往樓上走,只聽身後李默大聲地「自言自語」道:「難怪你整個人看起來都是腫的。」
阮箏很想把手裡那袋子東西扔他頭上,想想還是算了。好歹他是醫生,自己將來生孩子搞不好真得靠他去通關係。找個技術高明的大夫比什麼都強,可以少受不少罪呢。李默這人嘴巴是毒了點,心眼兒卻不壞,這幾個月她每次來醫院總能跟他碰上,他也幫了她不少忙。像是產前檢查這些的就託了他的福,不用在外頭排隊等叫號,可以享受專家單獨看診的vip待遇。
「其實有時候想想,有李默在也就夠了,你愛睡就睡吧,永遠不起來我也沒意見。」
阮箏說這話的時候,順手把病房裡的窗帘給拉開了。早晨的陽光很好,照得滿屋子燦爛一片,連人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阮箏拉開窗帘后又去給自己倒水喝,這期間她看了看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徐天頌,忍不住連連搖頭。
自從上一回他中了那一槍后,已經睡了好幾個月了。每天就靠身上插著的那些管子維持生命。阮箏幾次問李默這是怎麼回事兒,李默都說不清楚。事實上李默真的說不清楚,植物人這種事情誰說得准,有可能就這麼躺一輩子了,也有可能哪天莫名其妙就醒了,當然更有可能前一秒還好好的,后一秒就咯屁兒了。所以這個事情不好說,可能性太多了。
連醫生都說不清楚的事情,阮箏就更說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從家裡搭的士出發到醫院來,在這裡消磨到下午。中午就在醫院的食堂隨便吃點。下午她會去附近的商場逛逛,給肚子里的孩子買點必需品。
都說生孩子是個麻煩事兒,光看給小朋友準備的東西就很能說明問題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得買上百件,從分體的到連體的,連小襪子都得備一達。還有各式的帽子圍兜小肚兜什麼的。其他的用品小到諸如奶瓶沐浴露按摩油,大到嬰兒車嬰兒床加床上用品。阮箏每天逛每天買,回家上網找母嬰論壇一比對,總覺得還有一大堆東西沒買完。
所以她如今的生活真是充實到難以言說,有時候甚至連情緒低落的時間都沒有。經過幾個月的心情調整,阮箏現在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不再像剛開始那般患得患失。她甚至漸漸接受了徐天頌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這一事實,並且對自己獨自撫養孩子長大這一未來充滿信心。
在她看來孩子不就是個奶娃娃嘛,只要給他吃給他穿,哄他睡睡覺就可以了。她畢竟還年輕,身體也很不錯,對於單親媽媽帶大孩子這件事情並沒有看得太重。雖然李默幾次給她敲警鐘,提醒她要對未來的困難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但她總是很不以為然地擺擺手。
在她看來,像她這樣父母雙亡的孩子都能活得很好,沒道理這孩子有個親媽還能活得很差。再說她也不必為錢發愁。徐啟琛這個人真是個難得的好人,簡直天真到了骨子裡。對於阮箏這個准后媽一點兒也不介意,甚至連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併爽快地接受了。用他的話說阮箏這個后媽雖然年紀輕了些,好歹是認識的人,總比他爸隨便從外面找個他不認得的要好一些。
而且他對於即將出生的弟弟也很感興趣,甚至幾次強烈要求讓他摸摸她的肚子,想感受一下小朋友的胎動。阮箏對他真是哭笑不得,直覺這孩子像是沒長大似的。
有這樣一個哥哥在,阮箏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不會受委曲。在得知她懷孕之後,徐啟琛就去找了何慕則,要求他先行劃一筆錢到阮箏的戶頭裡。何慕則如今是青膺代理的當家人,徐天頌的幾個私人賬戶也歸他管理。對這個提議他沒有任何意見,他甚至都沒有從徐天頌戶頭裡轉錢,而是直接從自己銀行賬戶里轉錢給了阮箏。
於是一夜之間阮箏就成了個小富婆。她現在的資產在s市也是很拿得出手的,女人里要是排富豪的話,她大概能擠進前一百了。對於何慕則的大方阮箏瞪目結舌,雖然他這些年跟著徐天頌肯定發了不少財,但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
何慕則依舊是那樣一副無所謂的臉孔:「這不光是為了天頌,也是為了我自己。當年是我欠你們阮家的,你弟弟變成這樣我也有責任。這筆錢算是一點小小的補償。再說莊嚴也對你做過不好的事情,我一併代他向你道歉。」
阮箏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已經把人拿下了,兩個人都同穿一條褲子了。只是這事兒卻不太好打聽,她雖滿肚子好奇,但也只能把暫時話給咽了下去。
所以現在的阮箏是不缺錢的,也不必為將來孩子出生后的生計發愁。她手頭的錢足夠孩子生出來后請十個保姆,並且一直把孩子帶到十八歲成年。
她現在唯一缺的,只是一個丈夫而已。
阮箏看著床上的徐天頌,嘴裡喃喃自語道:「就差一個丈夫了,你就不能趕緊醒過來嗎?」
說到這裡她輕嘆一聲,往床邊的小沙發里一窩,開始翻報紙。每天早上當班護士都會把報紙送過來,就放在徐天頌的床頭柜上。這可是個美差兒,很多人上趕著來送,幾乎要搶破頭。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個睡美人,爭著來看一眼的人還是多得能塞滿整個病房。
然後阮箏到了后就會坐在專屬的小沙發里看報紙,悶了還可以看電視或是上網。反正徐天頌總這麼睡著,電視聲兒也吵不著他。
有時候阮箏還真希望能這麼就把他吵醒。如果他能躺在那裡,皺著眉頭沖自己說一句「吵死人了」,她不知該有多高興呢。
她手裡胡亂翻著報紙,想到這些情緒又有幾分低落。今天似乎有點奇怪,都過去幾個月了,人卻沒來由地傷感起來。大概是懷孕后激素水平不穩,情緒才時好時壞吧。
她這麼想著,下意識地就甩了甩頭,想把這種負面的情緒從腦袋裡甩出去。結果這一甩非但沒甩掉,反而勾起了她心頭的往事。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徐天頌自殺那一天的情景。當那一槍打進他的身體里后,阮箏整個人像是瞬間被冰凍住了一樣。幾乎有半分鐘她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身體完全失去了知覺。她手裡還拿著那把槍,渾身上下濺滿了徐天頌的血跡。她眼看著他的身體慢慢地倒了下去,血從身體里迅速地噴湧出來,很快就流了滿地。
這個恐怖的場景阮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忘不掉了。有時候她真恨徐天頌,為什麼要用這種血腥暴力的方式讓自己記得他一輩子呢?他們兩人從初識到相愛,為什麼總是伴隨著鮮血和死亡呢?
那一幕的情景一直在她腦海里揮散不去,最初的一個月里,她幾乎夜夜都做噩夢。夢到自己抱著徐天頌的身體,任由他的血流得自己滿身都是。弟弟阮笙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在徐天頌已經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想的不是向警方投降,而是拿著槍要與他們火併。
那些人都是他曾經的同事和朋友,但他卻決定要跟他們同歸於盡。就算是死,也得拉上幾個墊背的。那一刻阮箏真覺得自己瘋了,她都不知道是怎麼舉起手中的槍,把槍管頂在腦門上的。她只記得自己這麼跟弟弟說:「你既然要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好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用吼的,幾乎用盡了身體里全部的能量。或許是她的怒意實在太明顯,也或許是心中還存有一點善念捨不得自己死,阮笙終於沒有再頑固下去。在向門外的警察胡亂開了幾槍之後,他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般,一下子變得萎靡不振起來。阮箏還記得他看向自己的最後一個眼神,充滿了絕望和無奈。
就是這個眼神一直留在阮箏的腦海里,她每每想起弟弟,最先想起的居然就是這個眼神。因為在那之後,他就扔下了槍轉過身去,雙手舉過頭頂向警方投降了。
大樓下呼嘯而過的警車和救護車聲幾乎淹沒了一切嘈雜的聲音,也把阮箏心頭所有的紛亂一併給掩沒了。就在徐天頌被推進手術室的那段時間,她也因為情緒激動昏厥而在床上睡了很久。等到醒來的時候似乎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弟弟阮笙被警方帶走,聽說還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接受強制治療。徐天頌的手術還算成功,子彈順利取了出來,竟然沒有傷到心臟。但從那時候起他就一直躺在床上,再也沒有清醒過。至於她則被檢查出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眼看就要當媽媽了。
那一刻阮箏突然有點慶幸,慶幸弟弟最終迷途知返。或許是天上的媽媽知道了她懷孕的事情,不捨得她和孩子一起死,所以才會讓弟弟懸崖勒馬,救了好幾個人的性命。
阮箏本不是個特別信命的人,但在知道懷孕的那一刻她還真有點虔誠起來。不管是不是母親冥冥之中在保佑她和孩子,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境就完全變了。
從前的那些恩與怨都被她看淡了也看破了,別人欠她的還是她欠別人的,都已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現在只想著好好安胎,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即便徐天頌就這麼躺一輩子了,有一個他的孩子在身邊,也是莫大的安慰。
「李默說,這個孩子來得很及時。你要真死了,徐家也不至於斷了香火。」阮箏一面翻報紙一面跟暈睡中的徐天頌閑聊。她最近總這樣,雖然明知對方聽不見可還是喜歡跟他說說話兒。也因為對方聽不見,她說起話來也就沒了避諱,基本上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連「死」這種字也能毫不掩飾地說出來。
不過說歸說,最後還得怪到李默頭上:「這個李默,說話也沒個把門兒的,雖然這事兒人人都知道,但鄭楚濱和葉司就不會像他這麼直接。你說他這個人遲早得找個什麼樣的女人制制他才行,嘴太欠了。」
不過阮箏也得承認,李默說的是大實話。徐啟琛那個樣子這輩子是別指望他給徐家開枝散葉了,更何況他還不是徐天頌親生的。徐天頌又是這麼副模樣,現在她肚子里的小子已經成了徐家最大的希望了。在b超得知是個男孩后,阮箏忍不住吐槽一句:「別像他哥一樣就好。」
當時同在醫院的鄭楚濱聽了就安慰她:「不會的,基因不同。」
這話說得挺對,阮箏想想是這麼個道理。說到底徐啟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並沒有血緣關係,應該不會有同樣的性取向才是。阮箏雖然不排斥同性戀,但她還是希望孩子長大后能娶女人做老婆。她年紀輕輕就懷孕生子,將來還能做個時尚潮人外婆,抱著外孫到處去顯擺,想想都覺得是件挺美妙的事兒。
於是她放下報紙自個兒就樂了起來:「你說咱們孩子將來娶個什麼樣的老婆好呢?鄭叔叔和葉教授都說要跟我攀親家。可鄭叔叔家現如今也是個小子,皮得跟什麼似的。也不知道紀寧姐姐什麼時候才會生二胎。鄭叔叔那麼緊張老婆,生一胎都心疼得要死,能狠下心讓她再受一回苦嗎?葉教授家倒是個女兒,可年紀也太大了些。雖說女大三抱金磚,可他家小葉子都快上小學了,大得也太多了些。而且小葉子年紀小小已經伶俐得不行了,以後看來也是個厲害的,回頭別把我們兒子吃的死死的,我這個當婆婆的也不好意思翻臉啊。大家都這麼熟了。」
「你現在就考慮這個,會不會太早了點兒。你還沒生呢。」
「防患於未然嘛,什麼事情想遠一點想深一點總是沒錯的。我現在就指望薔薇姐姐趕緊替葉教授生一個了。你說他們倆都結婚這麼久了,還不準備要一個嗎?是不是葉教授有問題啊?說起來他這個人倒是挺不錯的,溫文爾雅斯文有禮,說起話來也是和風細語的,聽得人心都要化了。薔薇姐姐真是好命,找了這麼個好老公。文化人就是不一樣呢。這書念得多了,跟大老粗的感覺就是不同。以後咱們孩子也別學你整天舞刀弄槍的,就得學葉教授,多讀書。要不就學鄭叔叔,去部隊里鍛煉幾年也不錯。」
「葉司都有女兒了,你還懷疑他不能生?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向著女人啊,難道不應該懷疑是他老婆的問題嗎?」
「他老婆那麼年輕。再說他那女兒不是……」
「葉司也不老啊。再說你管鄭楚濱叫叔叔,這不合適吧。他聽到又得皺眉頭了。關鍵是你管他叫叔叔卻管他老婆叫姐姐,這輩分就亂了。你以為人人都跟我們一樣,喜歡亂/倫嗎?」
「誰說我們是亂/倫!」阮箏一生氣,直接拿起手裡的報紙就往床上砸去。可報紙剛揮到一半她整個人就僵住了,嘴巴張張大大的,眼神獃滯而空洞,身體像是被人點了穴動彈不得似的,就跟個雕像差不多了了。
徐天頌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道:「行了,把嘴閉上吧,殾能塞得上雞蛋了。你沒吃早飯嗎?」
阮箏把手放了下來,可依舊說不出話來。她捂著胸口的地方直喘粗氣,總覺得心裡堵得慌。也不知道是太過高興還是太過震驚,腦子就跟卡了殼似的,完全走不動了。
她這個樣子看在徐天頌眼裡真是可愛到了極點。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阮箏了。老男人嘛總是貪新鮮,小年輕嫩嫩的傻傻的天真樣兒總是特別招他的喜歡。所以他會讓莊嚴做自己的秘書,所以徐啟琛再怎麼不像話他也沒給他斷過口糧。所以他才會把阮箏當成個寶兒,怎麼都捨不得放掉了。
他略一伸手,扯掉了阮箏手裡的報紙,在她面前輕揮了兩下:「怎麼了,一副呆傻樣子。都快當媽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機靈。以後孩子在外頭吃虧了怎麼辦,還得靠我這個爹出手才行了。」
阮箏覺得自己就算真吃了囫圇蛋也沒像現在這麼吃驚的。要不是她膽子還算大,剛剛那一幕發生的時候她大概已經昏過去了。一直以來躺在床上沒有知覺的人,突然間就醒了過來,還跟她一搭一和說了半天話。最要命的是,她居然沒有立即發覺,還跟人聊了老半天。
都說女人是一孕傻三年,難不成她現在癥狀已經很明顯了?
徐天頌的報紙揮動間帶起一點冷風,吹得她意識略微清明了一些。她張了張嘴,努力嘗試著說話,最後只吐出一句話:「你,你什麼時候醒的?」難不成就剛才?
徐天頌看上去臉色還不太好,長時間卧病在床讓他元氣大傷,加上這些日子一直靠點滴維持生命,幾乎沒吃過東西。原本結實健壯的身體變得柔弱了許多,李默還曾戳著他的肌肉笑話他年紀大了,肉都松馳了。
雖然臉色不太好,但這會兒徐天頌的眼睛里卻冒著極富生氣的光彩。他捏了捏眉心,假裝隨意道:「昨晚就醒了。」
「昨晚?那怎麼沒人通知我?」
「李默知道,但我跟他商量了一下,不想深更半夜吵醒你。你現在是孕婦,休息很重要。你休息好了,孩子才能休息好,才能長得壯實。」
阮箏眨巴了下眼睛,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但很快她又覺得哪裡不對。
「這不是重點吧。重點是你既然醒了,為什麼剛剛我進來的時候你還裝睡,看我忙活了半天也不開口。甚至看我在那兒自言自語也不提醒我一聲兒。你這是在看我笑話嗎?」
「沒有啊,我這不跟你交流了半天嘛。」徐天頌語氣很是委曲,「你來的時候我正睡著。我也沒料到你會坐這兒自說自話啊。本來想裝睡來著,聽你聊的內容實在感興趣就沒忍住。這真的不是我的錯。」
聽了徐天頌的話,阮箏突然覺得他是真的醒了。因為這個老男人又進入賣萌模式了。自從兩個人在一起后,他時不時就會切換到這個模式,而且毫無違和感。或許上一秒還要狂霸酷拽**地收拾別人,下一秒面對自己的時候就會立馬變臉。
而阮箏對這種模式基本沒有抵抗力,徐天頌一賣萌她就想投降。而且這會兒也實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徐天頌躺了好幾個月終於醒了過來,一想到這個阮箏就忍不住情緒激動,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睛里洶湧地流了下來,很快就弄濕了整張臉。
「唉,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才不敢告訴你。」看到阮箏哭,徐天頌心疼得跟什麼似的。他掙扎著從床上撐起身子,伸手湊到阮箏臉頰邊替她抹眼淚,「好了別哭了,孕婦多哭對孩子不好。你也不希望以後生個愛哭鬼吧。」
這道理阮箏當然懂,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本來以為早已平復的心情,在看到談笑風聲的徐天頌后就徹底崩潰了。原來她還是很在乎他的,原來他醒與不醒差別還是很大的。之前只不過是她假裝堅強假裝無所謂罷了。這個世上哪個女人會希望自己愛的男人在床上長睡不起呢?看著朋友們成雙成對相親相愛,而自己卻形單影隻,那種感覺只有嘗過的人才會知道。
阮箏這會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索性直接撲進徐天頌的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了個夠兒。徐天頌也不笑話她,只是摟著她不停地給她順背,還在她耳邊輕聲說著安慰的話。
阮箏放肆地哭了十幾分鐘后,突然想起個事情。她從徐天頌懷裡抬起頭,略顯氣憤道:「你剛剛說什麼,李默昨晚就知道了?那他剛才碰到我的時候怎麼沒說,還說什麼你不在了之類的喪氣話。這人簡直太可惡了!」
徐天頌摸摸阮箏的臉:「你的反射弧好像有點長。不過這傢伙向來這樣,跟他打交道你得習慣。你要覺得不解氣,回頭我找人打他一頓,把他打成豬頭什麼的,給你出出氣。」
「算了算了,他畢竟是你朋友,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了。再說他那個人還是不錯的,你沒醒的那些日子,他不止一次提起以後要照顧我們母子。有一次他還開玩笑,說要跟我結婚,當孩子的爸爸什麼的。」
這下輪到徐天頌怒火衝天了:「行了,一會兒就讓人打殘這孫子。敢打我女人的主意,讓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阮箏一下子就笑了,她當然知道徐天頌只是在開玩笑。李默當時說那話也是在開玩笑。李默是什麼人,表面上不過是醫院一個主任級醫師罷了,但他們家世代為醫,在s市乃至全國的醫療機構都很有人脈。光在他名下的私立醫院就有好幾家。這樣的一個人物,背地裡的能量同樣深不可測。
阮箏已經認識到一點,能跟徐天頌成為至交的都不會是普通人。比如那個鄭楚濱,比如那個葉教授,這些人都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一旦你開始挖掘他們背後的關係網,那最終的結果只能讓你大吃一驚。
所以這個問題完全可以不用糾結,直接跳過就可以了。阮箏趴在徐天頌身上邊抹眼淚邊抱怨:「你這人怎麼這麼衝動。那天為什麼要對自己開槍,真的不想活了嗎?」
「槍不是你開的嗎?」
「你正經點。」阮箏在他胸口拍了一下,「明明是你握著我的手開的槍,扳機是你扣下的。你這麼做之前有想過後果嗎?如果你就這麼死了,你覺得我這下半輩子會怎麼過?」
徐天頌輕撫著阮箏的頭髮,長長地嘆了口氣,就像是將胸口積聚多年的怨氣都一股腦兒地發泄了出來。然後他望著天花板,喃喃道:「阮箏啊,我是在還債啊。」
「還債?什麼債?」
「欠你的債啊。雖然你現在不追究了,但說到底我畢竟欠你們阮家一條人命。你爸爸先放一邊不說,你弟弟也還活著,可你媽媽終究是死了。她是個好人,一輩子都沒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情。要不是被我害的,她現在應該還活得好好的。她這條命是我的責任,我要不是不一命抵一命的話,你一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即使真的嫁給了我,也得委曲一輩子。我徐天頌的女人怎麼能不情不願地嫁給我?我得讓你做到心無芥蒂,全心全意,心甘情願地和我在一起啊。」
阮箏的眼淚一下子又涌了出來。她顧不得去抽紙巾,直接就把鼻涕眼淚都擦徐天頌身上,嘴裡還不忘抱怨:「你這一場賭得了太大了,你就不怕這一槍下去,永遠都醒不來嗎?」
「怕,我其實也挺怕的。死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再見不著你,回頭你一轉身參加完我的追悼會就撲別的男人懷抱里了,我躺棺材里或是給燒成灰了也拿你沒辦法。你現在還懷了我的娃,那是我的骨肉。你要是嫁了別人,回頭孩子還不姓徐,我能怎麼辦,也不能從棺材里爬出來半夜掐死你,只能一個人在地下氣得吐血卻沒法子。所以這麼冒險的法子我以後再也不會用了,試過一次就夠了。」
「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次次都不兌現。上次萬卿那事兒你給自己注射那麼多毒品,差點就掛了。你忘了戒毒時的那種痛苦了嗎,熬得人都快瘋了。你現在又這樣,一槍下去在床上躺幾個月。徐天頌,你以為我的心是鐵打的嗎,一次兩次這樣子,我受得了了嗎?我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迹,也不知這孩子有沒有受影響,回頭生出來會不會性格陰鬱不愛笑什麼的,這都是你害的。」
「是,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回,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現在有孩子了,得當個合格的好爸爸,不會再做這種傻事兒了。再說我這身體也經不起折騰了,再來這麼一回,估計真得訂棺材了。」
阮箏輕捶他胸口:「這回就夠嗆了。算你運氣好,李默說子彈偏了點,沒打中心臟,跑上面去了。又直接肩胛骨穿出,所以沒造成大面積的內臟損傷。否則以你的身子骨,估計早就死透透了。」
徐天頌忍不住失笑:「你以為這世上真有那麼多好運氣嗎?很多運氣都是人為的。得事先算計好了才行。」
「你這話什麼意思?」
徐天頌拿起阮箏的手,輕輕放在自己心口的傷口處:「這個地方,我早就算好了。我玩槍這麼多年,人身上哪些地方致命哪些地方危險小我都一清二楚。你開槍的時候人早就懵了,當然不會注意到我把槍口往上移了幾公分。而你當時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了顧知桐的視線,他看不到槍具體打在我身上哪個部位,只聽到槍響,又看到我胸前鮮血一片,自然就以為我死了。阮箏啊,我為了你費了多大的心思啊,這些你都得記得,將來要一一還我才是。」
「我不還,我才不會還你這些無聊的東西。我告訴你徐天頌,你以後再敢這樣,我二話不說立馬改嫁。李默我是不會嫁的,但什麼王默張默我還是可以嫁的。我拿著你名下大筆的遺產去跟別的男人結婚,和他接吻上/床生一達孩子,我讓你在地下氣得死過去又活過來,就是拿我沒辦法。你讓我難過,我也絕對不讓你好過。」
徐天頌深吸一口氣:「不用等以後,這會兒光聽著就夠難過了。阮箏你放心,哪怕為了我自己死後的清靜,我也不會再干這種蠢事兒了。你知道子彈打在身上有多疼嗎,疼得你恨不得立刻死掉才好。我這輩子疼過太多次了,以前沒人管,疼的時候只能自己關起門來熬著。現在我有老婆孩子了,再也不想經歷這些痛苦了。」
這話說得既深情又博同情,阮箏立馬就從他身上坐了起來,撫著他的胸口問:「現在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這會兒要再疼李默就該引咎辭職了。阮箏,以後我們得好好的,讓我過些平靜的生活吧。好好把孩子養大,不要吵架也不要打架,不許跟我生氣也不能發脾氣,在床上的時候要聽話要配合,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讓你怎麼做就怎麼做,知道嗎?」
阮箏聽著剛開始那幾句還像是人話,怎麼越說到後面越不像話了呢?她本來抽了張紙巾在擦眼淚,這會兒直接揉成一團就往徐天頌臉上砸:「想得美,你就是個臭流氓,都躺床上動不了了,還在想這些齷齪的事情。早知道真該讓一槍打死你才對。下次不對胸口打,對腦門打,我看你還有什麼法子可以蒙過去。」
「死鴨子嘴硬,別說我要死了,就是我這會兒體溫稍微升高一點,你都非得急死不可。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了,真準備自己帶大孩子嗎?你當養孩子很容易,給吃給喝給睡就行了?那得花費多少精力啊,他好著你陪著樂,他不好你陪著哭,到時候你一定會希望我也陪在一起才是。你自己就是孤零零一個人長大的,就不想我們的孩子有個健全的家庭嗎?」
一說到這個,阮箏原本狂喜的心情又有了幾分低落。因為她想起了弟弟阮笙。阮笙是生生被家庭給毀掉的孩子,如果不是父親沾染了毒品,他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既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他做的事情讓人深惡痛絕,可他的經歷拿出來又令人同情。
阮箏對這個弟弟的感情變得很複雜,複雜到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所以她一下子沒辦法接徐天頌的話頭,病房瞬間就陷入到了安靜中。
徐天頌一眼看出她心裡的糾結,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裡的摩挲:「阮笙的事情昨晚李默跟我說了一些。他現在的情況如果你不想他死,我可以想辦法。」
阮箏抬頭望著他:「他真的可以不死嗎?如果他不死,要怎麼向死者的家屬交代。」
「阮笙有精神病,這是不爭的事實。他現在在就在醫院治療,這一點上了法院法官會考慮的。家屬那邊我會去做賠償工作,霍明遠是個沒有親人的人,即便有也隔得很遠,那些人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要是靠著他發筆財說不定還會偷著樂。阿晉是我的人,他的家人我會照顧。那個毛俊傑說實話是死有餘辜,販毒,還是大批量的販毒本就是死罪,就是有他這種人在,才會有那麼多像你我這樣的悲劇存在。所以他的死不用管。最倒霉的應該算是那個侯文彬了,宋寧秋情緒已經穩定了,你大概不相信她已經開始去相親了。這次是真的去相親,不再帶有報複目的了。如果她以後找到個好男人,結婚的時候我會送大禮的。至於侯文彬的父母,這個有點難度,但我也會去做。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兒子吸毒的事情了,這麼多天下來心情應該也平復了一些。老人家心都很善良,如果他們知道了阮笙的遭遇,說不定會放他一馬。不管怎麼說,阮笙得先治好自己的病再看以後的生活,目前我可以保他一輩子住在精神病院,前提是不能出院。阮箏,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再做得過分,那就真的對不起死者家屬了。」
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阮箏心裡也清楚弟弟犯的是什麼罪,能保住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的,她實在不應該再有任何的奢求了。
「你能做到這樣我已經很高興了,他手上有太多條人命,這次的四條撇開不談,他自認為做的是正義之事,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可十七年前那場大火里死掉的十幾個孩子呢?他們什麼也沒做錯,卻平白無故沒了性命,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他們都有家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的家人。」
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弟弟變成那樣有父母社會各方面的責任,但他做出來的那些事實在令人髮指。不到四歲就知道放火燒房子,那顆心到底要扭曲成什麼樣子。想到這裡,阮箏就覺得頭疼,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弟弟還不如當初就在火災里沒了的好。至少那樣的他是純潔而美好的,不像現在這樣,雖然活著,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想到那場大火,阮箏又想起一樁事情來:「我跟院長談過很多次,她一直說當年火災中死去的有十三個孩子。可現在證明阿笙還活著,那當初十三具屍體是怎麼找出來的?難道院長一直在騙我?」
徐天頌微微一笑,揉了揉阮箏的頭髮:「十七年前的育幼院是個什麼狀況,你心裡大概也有數。在我沒投資之前,那家育幼院的經營都成問題,說句不好聽的,裡面的工作人員都沒心思幹下去了。那天那場大火發生后,不少人或許還在慶幸,終於可以以這種方式消化掉一些孩子了,可以少幾口人吃飯了,可以少操一些心了。院長確實是個好人,但很多人並不像她那樣一心只講奉獻不談回報的。更何況這個事情含糊過去比仔細追究來得更方便。一場大火燒死十三個孩子和十二個孩子,本質上沒有區別。但如果變成燒死十二個失蹤一個,這事情就要複雜多了。這剩下的一個要不要找,怎麼找回來?誰都怕麻煩,誰都有偷懶的心理,對很多成年人來說,道義和責任是其次的,不惹麻煩才是主要的。那時候我也大意了,沒有細細往下查,如果當年我查清楚了,或許就能早一些找到你弟弟。這樣今天這四條人命也許就可以避免了。」
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用了。徐天頌心裡也清楚,他看阮箏還糾結在當年的大火里無法自拔,怕她情緒越陷越深,就主動找了個她感興趣的話題說:「想知道我是怎麼發現顧知桐的問題的嗎?」
阮箏愣了一下:「不是說那個保安以前是青膺的人?」
「這只是其中之一。事實上有件事情一直沒顧得上告訴你,潘海珠已經醒了。就在你去香港看她后沒多久她就醒了。本來我應該第一時間通知你的,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萬卿綁架了你,之後又是我戒毒,後來顧知桐受槍傷,再到現在我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幾個月。所以我一直沒找著機會告訴你。另外我也有點私心,當時從潘海珠那裡聽說了一些關於阮笙的事情后,我就想私下裡先調查一下,等有了眉目再告訴你。畢竟當時我還不知道你弟弟已經成了殺人狂魔,我想如果調查清楚了證明阮笙還活著的話,到時候告訴你你一定會很高興。可惜現實總是不圓滿,給了你這個總會附帶一些不好的東西,這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情。」
阮箏想想確實是這樣,她這一輩子就跟註定了似的,連找回弟弟這種事情都發生得這麼戲劇化。如果不是萬卿突然出現,她應該能知道潘海珠醒的事情,那麼或許她就能早一步找到弟弟了。只是……
「潘海珠怎麼知道我弟弟還活著?」
「她說曾經在香港的街頭見過你弟弟,跟個拾荒的老人在一起。潘海珠家裡因為你爸爸也是敗得一塌糊塗,自從家敗后她就一直靠做零工拾荒為生。她說她見到阮笙的時候還特意多看了幾眼,確定那確實是你弟弟。畢竟她那麼恨你父親,你們一家人的樣子,她應該一直記在心裡吧。」
阮箏想起潘海珠第一次見自己的情景,事隔近二十年都能認出來,更何況那時候阮笙還小,她一定不會看錯。
「我去醫院看過弟弟了,他說的跟潘海珠說的差不多。當年他放火燒了育幼院后就爬上外面的一輛大卡車跑了。後來到了市中心司機師傅不要他,他就在街上隨便晃,然後就讓個拾荒的老頭給撿著了。不過那種日子他沒過多久,很快他又被人送去了另一家育幼院,然後被現在的父母收養,一直以顧知桐的身份活了下來。其實我一直覺得,如果他能就此收手,好好地生活該有多好。他有疼愛他的父母,有體面的工作,還有個愛他愛得很深的青梅竹馬,他的人生原本可以很精彩的,卻偏偏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命中注定這種話太玄了,但不信又不行。」
徐天頌這個一向自信過頭又極為強勢的人,這會兒也竟贊同起了她的觀點:「所以說人生總是一環扣一環的,只要其中一處出了問題,接下來的一長串人生軌跡就會發生偏差。你弟弟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我們應該以他為鑒,以後我們的孩子出生后,我們也得小心謹慎,不能讓他走偏一步。」
阮箏聽到這話就樂了:「孩子有個像你這樣的父親,想不走偏都難。我可警告你,你千萬別教他開槍什麼的。我的兒子不動武只學文,他最好像葉教授那樣斯文有禮學富五車,走到哪裡都是受人尊重的高級知識分子。」
徐天頌立馬露出鄙夷的神色:「別被他的外表給騙了。這種人,脫了衣服是禽獸,穿上衣服就是衣冠禽獸。你不知道他那個老婆是怎麼得來的?酒吧里直接從別的男人手裡搶來的。當初多虧我帶著槍,替他擋住了人女生的男朋友,要不他會有什麼下場還真不好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覺得你應該同葉司的老婆好好深談一番,就可以知道她平日里過的是什麼水深火熱的生活了。你以為高智商的人就那麼好相處嗎?說不定搞半天他都罵你上百句了,你還以為他在誇你呢。葉司這個人,呵呵……」
阮箏覺得他對葉教授的這番評價完全是一個差生對於好學生的赤/裸裸的嫉妒心。
「那就像鄭叔叔好了,高大英俊身材偉岸,做個成功的商人也不錯嘛。他家的酒店真漂亮,改天我非得去住幾天不可。」
「你喜歡就天天住,反正那些酒店我都有份。不過你別高興得太早,你以為鄭楚濱就是什麼好人嗎?實話告訴你,他殺的人不比我少。咱們兒子要是像他,以後你的日子也不好過。他要去當兵你得哭死,他要在部隊里出點什麼事兒你還得哭。回頭他為了娶個老婆手都差點讓人打殘,身上讓人打穿幾個窟窿的話,你更得哭。反正我的這些個朋友,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外表看著正人君子,暗地裡全都不清不楚。等以後你慢慢接觸多了,就全明白了。」
聽起來似乎是像徐天頌說的那樣,但阮箏就是不想順他的心意,就是想跟他唱反調。她也不跟他多扯那些有的沒的,只摸著肚子小聲嘀咕:「反正像誰也不要像你,沒必要長得像你這麼漂亮,也沒必要像你這麼心狠手辣。我的兒子做個普通人就好,普通人才幸福。」
「你這話說得很對,普通人才幸福。像我這麼不普通的人,難怪總是不幸福。」
阮箏順手甩他一下:「你哪裡不幸福?」
「我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為了某人流了那麼多血,身上傷疤都多了幾條。可我醒來這麼久了,某人為我做了什麼?既不遞水也不遞水果,連口熱飯都沒有,知不知道我已經餓了幾個月了!」
他這一通抱怨把阮箏搞得有些臉紅,她立馬起身想去替他找點吃的。但徐天頌哪裡會輕易放她走,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整個人拉進了懷裡。阮箏的肚子有些規模了,跌進他懷裡的時候整個就撞在了徐天頌的胸口上,嚇得她驚叫連連:「你撞著孩子了,小心點!」
徐天頌一臉不以為然:「怕什麼,我徐天頌的兒子哪裡是這麼沒用的。你小聲點,他這會兒正睡覺呢,別把他吵醒了,我就吃不成了。」
「吃,吃什麼?」
「吃你啊。這麼多天不開葷,你想拿醫院的飯菜就打發我嗎?」
阮箏瞬間滿臉黑線。這個男人是不是天生有這種癖好啊,就喜歡在醫院裡干那種事情?上次萬卿事件后他就總在醫院裡纏她,明明生病的是他,最後累得半死的卻是自己。現在更誇張,一連在床上躺了幾個月,估計連下床都成問題,卻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想干那種事情。要知道,她現在可還懷著孕呢。
可徐天頌哪裡是這種你不給吃他就不吃的人呢。對他來說這世上只有兩種事情,他想做的和他不想做的。現在他想要阮箏,不管自己是不是還病著,也不管對方几個月了,想要就一定得要了。
更何況他昨晚問過李默了,阮箏現在正處於孕中期,正是女人懷孕時的最佳做/愛時期,適當的ooxx非但不會對孩子產生傷害,反而有助於夫妻情/趣。他自認為是個很懂情/趣的男人,所以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絕好的時機。
他甚至覺得自己醒來的時間掐得太好了,錯開了最難熬的頭三個月,一下子就進入最佳時期了。
他這麼想著,手就開始不老實地在阮箏身上來回亂摸了。阮箏本來很想一把推開他的,但一方面徐天頌到底是個病人,她不好意思下狠心,另一方面她懷著孕身上也沒什麼力氣,而且大肚子給她的行動帶來了很多不便,每次出手前總要先顧忌孩子,手忙腳亂的就很容易讓徐天頌鑽了空子。
徐天頌是什麼人,是那種見空子就鑽有便宜就占,明明就是一副流氓相可看起來還特別正直的那種人。他的手已經迫不及待地伸進阮箏衣服里亂摸了,偏偏臉上還一臉正氣相,說出來的話簡直能把人活活氣死。
「我昨晚特意向李默打聽了,根據醫生的專業建議,你現在正是需要的時候。女人通常在孕早期反應比較嚴重,一般不會想到這種事情。而且那時候也比較危險,很容易稍微弄兩下就出血流產什麼的。而到了晚期因為肚子大了,孩子胎動也頻繁了,而且很容易伴有高血壓糖尿病什麼的,一般也沒心思和精力做這種事情。你現在正在中期,是整個孕期最舒服的時候,正是需要男人的時候。一旦生完了還得做月子,至少又得幾個月不能同房了。阮箏,說實話,這麼多天沒有辦事情,你就不想嗎,就不想我嗎?」
阮箏被他摸得心痒痒的,原本早就忘得一乾二淨的欲/望一下子就給摸得冒了頭。這個男人真是讓人又愛又恨,而且永遠不走尋常路。要知道一般的情侶,如果其中一個在床上昏睡了幾個月,醒來后兩個相見大多是抱頭痛哭什麼的。再不濟也該摟在一起說點溫情的話。而且她現在還懷孕了,作為一個準爸爸,徐天頌怎麼就不知道關心關心兒子呢?
真是無情無義啊,滿腦子都是一些營營苟苟的事情。偏偏自己還不爭氣,沒能義正言辭地拒絕他,乾脆利落地推開他。反倒是跟他纏在了一起,推來推去非但沒分開半毫,兩人反倒粘得更近了。
阮箏有些喪氣,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半個身子已經側趴在床上了,眼看著徐天頌的臉已經湊到面前了,再想往後退已然是不可能了。這隻大鱷魚平白在床上躺了幾個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現在美味的食物既然已經在眼前,他哪裡還會捨得放過,自然是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最好能張開血盆大口,一口直接吃干抹凈才好。
阮箏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魚,而徐天頌就是那殺魚的人。他手裡的刀已然舉了起來,而自己毫無招架之力。
她不禁有些絕望,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你現在還沒完全好,應該不能做這種事情吧。」
「沒關係,我們以前不也在醫院裡辦過事兒?你當時的表現我很滿意,不如我們再來一次?」
他一說這個阮箏就想起上次她在上面的事情了,果然這傢伙雖然睡了很久,性格一點兒也沒變,連口味都一樣重。那一次之後她有上網查過,發現很多男人都很喜歡這個姿勢,原本還以為男人辦事的時候都帶有征服感,沒想到他們也有喜歡被征服的時候。看徐天頌現在這表情,阮箏覺得自己今天是逃不過了。
就在她糾結不已的時候,病房門突然開了。李默一身白袍走了進來,一本正經道:「我來做常規檢查。你們可以當我不存在,想幹什麼繼續干。不過天頌你要稍微配合一下,另外我覺得當著我的面你也不適合把阮箏的衣服給脫了。我雖不介意看,但我想孩子可能會介意媽媽被別的男人看吧。」
阮箏突然很想笑,因為徐天頌現在完全就是一副想拿枕頭扔死李默的表情。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徐天頌平時再拽再狂妄,到了醫院也得聽醫生的。阮箏突然很想給李默點三十二個贊。
李默完全無視徐天頌惱火的表情,手法利落快速地替他做了全身檢查。阮箏看李默測試徐天頌的膝跳反應時,對方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青膺的老大也會落到這步田地,真該拍出來讓人好好看看啊。
檢查前後持續了大約十幾分鐘,這期間徐天頌的表情一直很是隱忍。李默從頭到尾都沒和他怎麼對視,只當沒看到他的怒意。他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雖然平日里他說話做事有些放縱,但干起本職工作來卻是少見的嚴肅認真。
當一切檢查結束后,李默下了個結論:「恢復得不錯,估計再住一個星期就可以滾了。記得回家后好好休養,至少在家待滿三個月再回青膺工作。徐天頌,我最後一次嚴正警告你,如果你下次還敢往自己身上扎針或是打洞的話,我會直接送你一口金絲楠木大棺材,保證你永遠都會睡在裡面。」
說完這番話后,李默轉身準備離開。阮箏真心覺得他簡直帥呆了,掩著嘴咯咯笑個不停。徐天頌默默瞪她一眼,伸手招呼她過去,一雙眼睛在她身上來回打轉。
阮箏還是止不住地想笑,她剛想笑話對方几句,卻聽徐天頌叫住李默道:「阮箏她現在這個月份,在上面沒關係吧?」
饒是李默久經沙場,聽到這個問題后也愣了一下。三秒鐘后他反應過來,回頭淡淡道:「沒關係,幅度不要太大就行。」
這下子輪到阮箏臉上掛不住了。趁李默關門之際她一拳頭就捶到了徐天頌身上。對方也不躲,直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拉進自己懷裡。
「徐天頌,你要幹嘛!」
徐天頌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你說我要幹嘛?連醫生都確認過了,徐太太現在還有什麼疑問嗎?」
阮箏氣得說不出話來。
徐天頌滿意地點頭:「好,既然徐太太沒有異議,那我們現在就來談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吧。」
「什麼問題?」
「女上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