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第329章 余塵

339.第329章 余塵

寂靜的深海海底。

渾濁的水流。

一道身影沒有任何憑恃,盤坐在水流之中,任水流在他身上流過。

一身凝固的銀色衣袍,衣袍上充滿了異域味道的花紋。

似乎仍舊充滿了彈性的膚質,燦爛如星一般的雙眸彷彿也凝固在某一刻,靜靜地看著某處。

只是眉間微鎖,似是遇到了一件無法解決的難題,又似乎有什麼難以彌補的遺憾。

那身影就這麼孤伶伶地盤坐在這處無名的海底。

沒有其他人。

沒有朋友。

沒有靈獸。

也沒有親人。

彷彿千年、萬年,他就在這裡,始終不變。

王魃漂浮在這早已枯寂的身影前,看著這張彷彿凝固在了歲月長河中的中年面孔,莫名感覺到了一股被海水隔絕了無數年,在這片深海中回蕩了無數年,曠日持久的孤獨。

而就在這時。

「王魃!」

「牙!」

兩道急促的聲音在水流的激蕩中,伴隨著氣泡的生出而變得模糊。

卻也將王魃從那遙遠的孤獨情緒中驚醒過來。

他連忙朝身後看去。

卻見數步之外,身後激蕩的水流中。

半邊身子都被湍流極速拉扯的秦凌霄,正面容驚慌地抓著掘穴海獺的後肢,將掘穴海獺本就不長的後肢,拉得筆直。

而掘穴海獺則是瞪圓了眼睛,雙臂拚命抓著它的青黑色令牌,脖子費力地揚起,正『牙、牙』地怪叫,頓時有無數氣泡湧出。

青黑色令牌此刻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懸在原處紋絲不動。

王魃掃了一眼自己手中同樣散發著光芒的令牌,旋即立刻催動萬法母氣。

然而往日足有數丈大小的大手,此刻卻小得可憐。

不過總算是將秦凌霄給抓了回來。

而在看到秦凌霄身上那層隨時可能破裂的微薄寶光時,王魃不由得微微一怔。

低下頭,自己身上,秦凌霄附著給他的寶光,卻更亮眼些。

而沒了秦凌霄的扯後腿,掘穴海獺也慌忙縮回了身體,一把將青黑色令牌抱住,圓滾滾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劫後餘生的驚恐和慶幸。

「牙、牙!」

王魃連忙將秦凌霄放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幾步之外還是極速湍急的水流,然而這裡卻平靜無比。

彷彿兩處天地一般。

只是他也隱隱感覺到,此地的元磁之力,似乎也濃郁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明明萬法母氣並不受元磁之力的剋制,可在這裡,卻能夠感覺到絕對的壓制。

秦凌霄此刻面色蒼白無比。

一旦方才她沒能抓住掘穴海獺,被外面的水流捲走,她最好的結局就是在元磁之力的迅速侵蝕下法力耗盡,之後被這深海之水活活壓死。

而最糟糕的結局,則是被水流衝上天空,隨後被四處逡巡的凶獸分而食之。

一想到這樣的結局,秦凌霄心中便難以抑制地升起一抹后怕和恐懼。

本能地便往王魃身邊靠了靠。

只是旋即也看到了前方的那具已經沒了氣息的身軀,不由得面露驚容:

「這裡怎麼會有一個人?!」

旋即她也注意到了那身軀衣袍上熟悉的裝飾花紋,心念電轉,忍不住驚聲道:「這……他難道就是那個中勝洲的修士?」

「就是那個、那個臨時洞府的主人!」

她連忙轉過頭,看向王魃。

卻見王魃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意外之色。

顯然心中也早已有所猜測。

王魃這時看了看手中的令牌,來到這裡之後,令牌反倒是沒有什麼反應了。

他沒有妄動,而是環顧四周。

四周的水流湍急不止,遠比之前在海中的海浪要急促了不知多少。

渾濁不清的水流,在元磁之力的壓制下神識也極難張開,讓他只能大致觀察。

只是觀察了一番,卻意外發現,此地竟只看到寥寥幾隻凶獸遠遠地快速游過。

更遠處,隱隱能看到有模糊不清的陰影一閃即逝。

「這裡……恐怕已經是在海障中了!」

王魃心中,迅速得到了一個讓他神色凝重的結論。

不過凶獸數量稀少,海障倒是少了一大危險。

畢竟海障也就兩點比較麻煩,一個是其中躲藏的凶獸,另一個則是海障中恐怖的元磁之力。

湍急的水流威力極大,也很危險,但相比前面兩個難題,卻也算不得什麼。

而對於元磁,王魃有令牌的防護,倒不是太擔心。

再說還有能夠隔絕元磁的大福。

想到這裡,王魃立刻便將大福喚了出來。

「大福!」

出乎王魃的意料,大福剛出來,便立刻扭動脖頸,快速地嗅著什麼。

旋即尾巴忽然貼在地上,朝某個方向忽然低聲『嘶嗚』了兩下。

王魃還未明白大福的意思。

大福便轉過頭看向那尊無有生息的銀袍身影。

淡褐色豎瞳之中,閃過了一抹激動,之後竟是直接一頭撲了上去!「大福!」

王魃忍不住低喝。

然而那身影似乎對大福有著無窮的誘惑力,大福聽到王魃的聲音糾結地回過頭,隨後竟反而加速撲去,張開嘴巴,一口朝對方咬下!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突然,且距離也實在是太近,王魃根本來不及阻止。

只能眼睜睜看著大福一口將那身軀吞下,隨後……又張開嘴巴。

那身影紋絲不動。

只看到藍舌飛快地舔舐著這尊銀袍身軀,就彷彿是在品嘗無上的美味一般。

大福舒服地眯著眼帘,甚至發出了享受的哼唧聲。

「它、它在吸收那人身上的元磁之力?!」

秦凌霄忍不住驚訝道。

王魃面色微微凝重,他也看了出來,也頓時明白大福為何會失去控制。

元磁之力對大福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

這些日子在深海中,除了被收入靈獸袋裡,大福幾乎無時不刻都在吸收著海水中的元磁之力。

不過雖然如此,王魃還是戒備地盯著那道身影。

伴隨著大福的吸收。

那道銀袍身影身上原本似是凝固的衣袍,竟悄無聲息地緩緩垂落。

隨後又在水流的帶動下,微微擺動。

而與此同時,大福的身上,肉眼可見地越發充盈起來。

隨後似是終於突破了某個瓶頸一般。

大福額頭上的獨角竟是瞬間亮起。

它下意識地甩了甩腦袋。

額頭上的那根獨角上,瞬間有一抹令王魃心驚肉跳的灰色光芒甩了出去!那道灰色光芒無聲無息,沒有半點阻滯地飛向了不遠處。

隨後擊中了徘徊在外圍的幾頭三階凶獸。

在王魃吃驚的目光中,那幾頭三階凶獸瞬間無聲化作了幾團血霧。

激流之下,聽不到半點聲響。

然而王魃的臉上卻充滿了驚色。

「好驚人的威力!」

「這是什麼法術?」

許多靈獸都有天賦法術,譬如搬山猿,成年之後便可自然而然掌握『山崩地裂』法術。

當然,這法術的威力最多只有二階,遠比不上眼前大福的這道『灰芒』。

照他的預估,在大福釋放了元磁之力后,恐怕三階的靈獸,少有能夠抵擋得住這一招的。

大福的肉身之力本就強悍,再配上這一招,可謂是遠近皆可攻。

不過就在大福繼續舔舐著那道銀袍身影之時。

也不知道大福碰到了什麼。

忽而銀袍身影眉心處,一道虛影升了出來。

在王魃瞬間警惕的目光中,那虛影迅速變大,轉眼便與常人一般大小。

而虛影的模樣,赫然便是下方的這尊銀袍修士!

他直直看向王魃,音容相貌與活人無異,此刻目露悵然道:「茨席木塔衣物唔卡秀無疑……」

「殘魂?!」

王魃立刻凝神戒備,一旁的秦凌霄也第一時間掏出了小印章。

然而秦凌霄聽到銀袍修士的話,卻頓時面露驚疑。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連忙從儲物法器中,摸出了一隻海螺一般的法器,不知道搗鼓了什麼。

海螺法器中,頓時便傳出了那銀袍修士的聲音:

「……我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王魃不由得愣住了。

他微微側身,卻發現銀袍修士的目光對準的方向,始終沒有變化。

「不是殘魂……只是一段留影。」

他頓時恍悟。

而大福回頭看了眼虛影,隨後便又回過頭,繼續舔舐。

掘穴海獺見大福流哈喇子的模樣,頓時也充滿了好奇,小心翼翼地從令牌上滑下來,幾下便躥到了銀袍修士的身旁,扒拉起來。

而虛影卻渾然不覺。

目光中帶著一絲遺憾和不舍,海螺法器,也同時傳出他的聲音:「我叫余塵。」

「本是中勝洲元磁宮四階法師,來此,本打算藉助深海中少有人利用的『元磁虛眼』修行,之後順便將廢棄的虛眼填埋……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這裡,竟然出現了傳說中的『真實膜眼』。」

「此處真實膜眼,已經處在了由虛向實轉變的關鍵節點,一旦完成,甚至可以從膜眼窺見此界之外,而此膜眼亦會迅速將整個海域化作元磁世界,屆時天地殘缺,或許小倉界也要毀於一旦,我既是元磁宮法師,自是責無旁貸,只是……」

銀袍修士虛影的眼中,那抹不舍愈發濃郁:

「……我的妻子如今還在等著我,臨走前,我還說這次攢足了足夠的元磁之力,與她一起踏入五階……」

海螺中,有些孤寂的聲音,在這深海海底,緩緩流動。

王魃和秦凌霄一時之間,都不由得微微沉默了。

王魃想起了步蟬和王易安。

而秦凌霄,卻又忍不住想到她與王魃這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

一想到這,她的心頭便忍不住一陣陣絞痛。

銀袍修士虛影停頓了一會,旋即又展顏笑道:「不過……我也算是成功了,我以肉身承載了膜眼中的大半元磁,打斷了膜眼化實的過程,至少一兩千年內,此處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至於再之後,想來後人應該也早就發現了此處的問題,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了。」

「我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你或者你們,若是看到我的留言,能將我的遺蛻送回中勝洲。」

「若是方便的話,最好是送我去元磁宮,對了……」

說到這裡,銀袍修士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歉容:「如果看到我的道侶李月華,麻煩和她說一聲,我對不住她……」

「拜託了。」

「我身上的寶物和法器幾乎都已經被此處膜眼同化,無法給予你們報酬,不過我在一處臨時洞府內,曾留下了兩道傳承法令,裡面便有我和道侶一起改良后的《元磁真法》,能夠以更快的速度,汲取元磁之力修行,理論上,足可修至化神。」

「兩道法令傳承都是一樣的,你們只需要按照我的法咒,便可以解開這兩道傳承法令的封鎖,具體的法咒是……」

「拜託諸位了,記住,我的妻子,叫李月華,她是元磁宮法師……」

銀袍修士艱難地緩緩躬身,朝著王魃的方向微微一禮。

虛影晃動了兩下,旋即悄無聲息的化作了深海里的點點熒光。

看著這一幕。

王魃的眼中,卻不由得閃過一絲複雜。

若是這位『余塵』所言屬實,那麼整個小倉界的修士,恐怕都要欠他一份人情。

「只是……值得么?」

他不知道,也沒有資格去評判。

因為他便是受益者。

若是沒有『余塵』的以身鎮膜眼的舉動,距離此處最近的風臨洲恐怕多半便像是如今被大洪水淹沒的三洲。

別說王魃,恐怕王魃的祖上都沒有出生的機會。

但他能想象到對方的妻子在家中日日等待,卻遲遲等不回丈夫的失望,乃至絕望。

拯救了一個小倉界,卻讓妻子苦苦等待,直至含恨終老……這樣的犧牲,對於被救下來的人來說無比幸運,可對於他的妻子,又是何其的殘忍。

他自問自己做不到這般。

畢竟他信奉的,一直都是『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的準則。

以他的風格,也只會第一時間傳訊給其他有能耐的人後,便立刻遠離這裡。

但面對這樣的人,這一刻,他還是叫住了大福,旋即鄭重地斂容正冠,尊敬地朝銀袍修士長身一拜。

秦凌霄此刻也不由得正色,跟著王魃同樣行了一禮。

在這樣的人面前,她心中沒有半點驕傲。

大福疑惑地看著兩人奇怪的舉動,雖然還有些嘴饞,但也不知道為何,它下意識也跟著王魃,笨拙地合攏兩隻完全合不上的爪子,趴在地上,沖著銀袍修士,磕了幾下腦袋。

「牙?」

一旁,掘穴海獺轉過頭,看著兩人一獸的動作,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隻手掌,旋即合攏,就如之前『獺祭魚』一般,也跟著對銀袍修士拜了拜。

如此。

行禮之後,王魃念動銀袍修士授予的法訣,將原本到此處之後便紋絲不動的那兩塊青黑色令牌招到了手中。

「看來真的是他沒錯了。」

王魃看著手中的青黑色令牌,微微感嘆。

隨即將其中一塊遞給了秦凌霄。「給我?」

秦凌霄不由得有些遲疑。

王魃面色平靜:

「見者有份。」

「可這不是掘穴海獺……」

「它不需要。」

王魃隨口道。

之後上前兩步,試圖將這位銀袍修士收起。

然而濃烈的元磁之力,令得儲物法器完全無法打開。

王魃看了眼旁邊的大福,微微有些遲疑。

但還是讓大福將其收入體內。

大福可以收斂、隔絕元磁之力,將之吞入后,便可以進入靈獸袋裡。

「不許吸收他身上的元磁之力!」

「聽到沒有?絕對不允許!」

王魃再三叮囑道。

元磁之力很可能便是維持其在海障中肉身不變的重要原因。

大福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為難。

不過方才一口氣吸收了那麼多的元磁之力,它也已經到了極限,眼下吸收的慾望倒不是那麼強,當下也只能點了點巨大的腦袋。

王魃雖然還是不放心,但也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只是王魃隨即才發現,對方的遺蛻能在這海底那麼久都沒有被別的凶獸吞掉,不光是附近濃郁的元磁之力的緣故。

大福用盡全力,竟也始終無法將其撼動,甚至將其吞下后,大福的身體都完全無法挪動。

就彷彿這道身軀,完全是被固定在了這個地方一般。

不止如此,即便大福努力隔絕,可還是有強烈的元磁之力,從大福的體內散溢出來。

「莫非是他身上元磁之力太多濃郁的緣故?」

王魃思來想去,也只想到這個,當下便對大福道:「這些元磁之力,你還能吸收么?」

大福頓時一個激靈支撐起了身體,連連點頭。

「不會撐著吧?」

王魃有些不太放心。

大福連忙搖頭,旋即閉上嘴巴,一陣用力之後,嘴巴兩側,竟是鼓起了一個大包。

不過旋即便又塌了下去。

「什麼意思?你能把元磁之力存在這裡?」

王魃有些不太相信。

見王魃質疑,大福頓時便低頭湊近了銀袍修士,這一次,它沒有再用藍舌舔,而是直接張開嘴巴,將其整個吞入腹中。

旋即它微微閉目。

下一刻,大福的嘴巴兩側,頓時便緩緩鼓了起來。

而隨著大福嘴巴兩側的鼓包慢慢鼓起,大福的身體,竟漸漸有了輕微的起伏。

與此同時,王魃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的水流也漸漸變得湍急起來。

遠處,一頭頭凶獸似乎察覺到了變化,漸漸朝著這裡靠近。

王魃心頭微凝,迅速對距離他很近的秦凌霄道:

「待會一定要抓緊我!」

秦凌霄聽到這話,微微沉默地點了點頭。

王魃旋即看向掘穴海獺,掏出了一瓶靈雞精華,摳了少許給了對方,旋即指了指白瓷瓶,又指了指腰間的靈獸袋:

「這個……進來就有……不進來……沒有!」

隨著交流次數的增多,掘穴海獺對於王魃這一套已經十分熟悉了。

只是微微遲疑了下,它便跳入了王魃的靈獸袋中。

眼見準備工作都已經妥當。

王魃再度環顧四周。

隨著四周水流變得越發湍急起來,原本渾濁的海水,竟隱約變得清晰了許多。

王魃掃了一眼,便看到四周的凶獸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悄然在四周遊弋,隱隱圍成了一圈。

只是唯有一個方向,卻並無凶獸過來。

他頓時心中一動。

就在他收回目光,準備看看大福情況的這一刻,在激流衝起渾濁海水產生的白浪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團約莫石磨大的黑色漩渦。

而在這黑色的漩渦中,他隱隱看到了無法描述的如淵黑暗,似是遼闊空寂的深處,和其中涌動的神秘物質。

那神秘物質從漩渦中緩緩流瀉,與海水交融,迅速便化作了一縷縷純粹的元磁之力……

「膜眼!」

「不!是余塵說的,真實膜眼!」

王魃心頭大震!

他猛然間便意識到,此刻距離余塵身死之時,恐怕已經過去了一兩千年。

而這麼久的時間,余塵所預料的後人,卻完全沒有發現這裡。

於是本已經被阻止的那道虛眼,終於在時隔一兩千年之後,成功化成了真實膜眼!「趕緊走!必須趕緊走!」

王魃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只是轉眼之間,便遇上了和余塵相似的遭遇。

只是幸運的是,真實膜眼已經成型,他不需要像余塵一般,作出任何的犧牲。

他能做的,只能是儘快趕迴風臨洲,向宗門彙報這件事。

而前提是,活著回去。

「大福!還沒好么!」

王魃怒聲道。

若是還不行,他直接就準備放棄了。

「嘶嗚!」

大福嘴巴兩側的鼓包已經幾乎有它的臉一般大,乍一看,幾乎以為是三顆頭顱一般。

它費力地移動了幾下。

令王魃欣喜的是,它的身上,終於不再有元磁之力溢出。

「幹得好!」

四周的凶獸們越發躁動起來,距離也越來越近,甚至有膽大的凶獸,已經開始試探著靠近。

「抓住我!」

王魃低喝一聲,旋即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大福收了起來。

而就在這一瞬間,失去了余塵肉身的支撐。

附近的水流瞬間變成了海障應有的狀態!速度陡增!

轟!王魃只覺得耳邊一聲劇烈的轟鳴,猶如地崩山摧一般!轟鳴中,他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

旋即便是無數道極速的激流撞擊著他身上的寶光。

寶光瞬間被擊穿。

只是隨即他的身上,又立刻亮起了十數道法器寶光和符籙光芒。

整個人不受控地被水流沖了上去。

而與此同時,四周的凶獸們卻在激流中如履平地,迅速朝兩人靠近!

危急關頭,王魃卻心如止水。

身體這一刻,竟漸漸在激流中把握住了一絲規律和契機,水流隱隱變成了助力,迅速斜推著他,往那處沒有凶獸的地方飛去!他自然沒有千流峰的本事。

可是壬水峰的《雲水真空訣》本也是一門水行化神功法,對於水流的利用即便沒有千流峰那般出神入化,卻也是箇中強手,王魃好歹也將其入了門,在這海障中,沒有元磁之力的制約,也算是有了施展的機會。

凶獸們往此處追來,從四面八方圍逼。

然而很快,伴隨著王魃的深入,這些凶獸們卻似乎隱有忌憚,竟不由得踟躕不前。

海水中,隱隱瀰漫著一股血腥和凌厲的氣息……

……

「阿彌陀佛,戰了數日,二位檀越還是罷手吧。」

黑色的海水、翻湧的白浪席捲著昏沉的天空。

一尊殘缺的巨大佛像,背立在海障前。

海水從佛像肉髻上滑落,經過斷去的肩膀,灑落向海面。

慈無面露悲憫,豎掌立在佛像胸口處。

而在他的面前,一面神獸花紋的戰鼓和一把二十三根琴弦的箜篌,正被一隻佛掌虛握在掌中。

戰鼓和箜篌處,隱隱能看到白衣童子與絕色女子的身影。

只是兩道身影的臉上,卻並無太多的情緒。

戰鼓轟鳴,箜篌彈撥。

一聲擂鼓,佛掌之上,便生出了一道裂紋,只是旋即被佛光癒合。

一連串弦音,便化作了無數利刃,斬向佛掌。

眼見兩人俱沒有停手的打算,慈無幽幽嘆息了一聲:「二位何苦來哉,若是有化神修士手持二位在此,慈無當退避三萬里。」

「如今只二位前來,又如何能擋得住我西陀洲泱泱求命之心。」

「二位也不必希冀會有風臨洲修士來此,此間天地規則已與風臨洲不同,二位即便隕落,外界也無從得知……」

然而面對慈無的話。

白衣童子和絕色女子卻俱是一言不發。

戰鼓之上,隱隱出現了一絲裂痕,而箜篌弦絲,也似是隨時將要崩斷。

……

「這裡……好濃的血氣……」

王魃環顧著前方海水中奔騰瀰漫的血色,心中微微凜然。

他看了眼四周。

凶獸們完全封鎖住了他試圖逃離海障的想法,不管他往哪個方向走,都會遇上凶獸。

而只要被一頭凶獸纏住,那麼短時間內,便會有更多的凶獸一擁而上。

所以眼下他和秦凌霄所能走的,也唯有這個方向。

只是眼前瀰漫的血色,卻讓他心中不由得遲疑起來。

尤其是看到身後的那些三階凶獸,甚至是四階凶獸,都忌憚地跟在遠處,不敢上來。

他便更加有些遲疑。

只是他雖然能夠借著《雲水真空訣》,勉強在海障中維持住身形。

可是時間一久,他早晚會耗盡萬法母氣,到時候就是人為刀俎了。

尤其是,他還注意到秦凌霄的狀態有些不太對。

似乎是被激烈的水流撞擊以及給王魃投入了諸多法器和符籙的緣故,她的法力損耗極大,如今竟是隱隱有些昏沉之感。

「秦凌霄!不要睡!」

而秦凌霄的狀態卻是越發糟糕。

連抓握王魃的手臂都已經難以維持。

不止如此,身後,有四階凶獸,終於有些按捺不住,朝著王魃緩緩逼近。

王魃不得不一邊抓住秦凌霄,一邊迅速藉助著激流,朝著那充滿了血色的方向游去。

血腥氣越發濃郁。

血色幾乎將本就渾黑的海水浸染得越發沉暗起來。

而游著游著,當王魃看到前方一尊巨大的黑色章魚毫無生機地被海水激流沖頂,任由發白膨脹的腕足隨意張開這一刻,他瞬間愣住了。

「這是……方才塗毗洲修士駕馭的海獸?」

「它怎麼會在這裡?」

「不,不對,這個好像要比之前見到的那一隻小一些……」

王魃手臂夾著秦凌霄,漂浮在激流中,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巨獸。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

卻詫異地發現,前方的水流竟是忽然變得舒緩了起來。

「難道是要離開海障了?」

王魃心中一跳!卻在這時,身後猛然間有一道陰影撲來!王魃早已防備著,立刻便藉助激流,迅速往海水深處游去。

一擊失敗的三階雙頭海蟒,在原地盤旋了一陣子,忌憚地看了眼前方的巨大的章魚屍身,終究還是不敢進入。

而隨著王魃的深入,水流竟是越發緩和。

只是秦凌霄卻也終於堅持不住,昏迷過去。

她本便沒有完全恢復好,接連耗用大量的法力,頓時便難以為繼。

王魃微微猶豫了下,終究還是做不到將其拋棄。

看了眼上方隱約的光亮。

微一咬牙,他便繼續夾著對方,往上方游去。

而讓他疑惑的是,越往上,他便感覺到元磁之力越發濃郁。

但那種濃郁,又有種異常的感覺。

忽然間,他察覺到自己就彷彿是撞在某個無形的屏障上。

那種感覺,就和之前去余塵那個臨時洞府穿過的元磁屏障差不多。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靈覺一震,一股頭皮發麻的感覺,瞬間直衝頭頂!下一刻,他便見上方一道有些眼熟的,平淡無奇的劍氣朝他射來!

然而就是這道平淡無奇的劍氣,卻讓他汗毛直立!

王魃心中一震,想都沒想,瞬間便喚出了碧水靈龜擋在身前。

就在劍氣即將及身的這一刻。

上方,卻忽然傳來了一道冷淡而帶著一絲詫異的聲音:

「王魃?」

聽到這個聲音,王魃瞬間怔住。

他連忙往劍氣來的方向游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道由無數劍氣凝聚成的巨大圓形劍幕,以及盤坐在劍幕之下的無臂修士。

「須彌師叔?!」(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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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從養雞雜役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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