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今天再請個假
「你們是誰!?」
青灰色的山脈之巔。
石窮界界主高裕,神色凝重地盯著這憑空出現的一人一獸。
儘管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然而心中卻已經是又驚又疑。
石窮界雖然已經落魄,但爛船也有三斤釘,至少石窮界外面的陣法,還不至於讓人無聲無息便能輕易摸進來。
然而眼前這一人一獸卻完全沒有任何動靜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甚至都沒有絲毫察覺。
這意味著什麼,已經不言而明。
顯然眼前的存在,很可能境界遠超於他。
而一個不知來歷,偏又境界極高的人不請自來,這讓他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聯想到了太平宮、萬岳山的接連無故消失。
想到這,他心中微沉,越發忌憚。
同時心分兩處,不著痕迹地窺望四周。
只是對面那五短侏儒修士卻哈哈一笑:
「高道友在擔心什麼?」
「莫不是怕石窮界也和那太平宮、萬岳山一般無故消失?」
高裕心頭一凜,雙眸眯起,沉聲道:
「這位道友看來都聽到了,不知道友到底是何方神聖?來我石窮界又是為何?」
語氣雖然凝肅,卻也帶著幾分謹慎和因為憋屈而產生的忿怒。
這便是小勢力的悲哀,即便被人闖到了家中,卻也不敢大聲喝問,生怕惹怒了對方。
那五短侏儒修士卻笑道:
「我乃無名小卒,不值一提,道友若是實在不知如何稱呼,可喚我『王乙』,此來倒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奉我家主人之令,先行一步,確認貴界是否安然無恙,不過適才見到道友心灰意冷,憂慮前程,如見往昔自己,不忍坐視,特才出聲。」
「你家主人?」
高裕神色微怔,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心頭頓時凝起。
眼前光是這一人一獸便能無聲潛入石窮界內,足見厲害,這般人物,竟甘願為奴?
那其主人又該是何等存在?
八天宮?
八天宮中,有這等人物嗎?
還是說,是大海市坊市裡那些勢力隱藏的幕後大修士?
他心中一時有些驚疑不定。
同時也越發感覺到自己消息的閉塞。
身在仙絕之地邊緣,的確躲過了不少的爭鬥,但也自絕於界亂之海的主流之外,很多消息傳到他耳朵里時,早已經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有時候也難辨真假。
只是也不敢怠慢,行禮道:
「多謝道友指點,不知貴主人是……」
那侏儒修士聞言,神色倒是鄭重了許多,兩手抱拳,朝著遠處的虛空遙遙一禮。
這般作態,讓高裕不禁也肅然了幾分。
卻聽這侏儒修士正色道:
「我家主人得道於界亂之海外,名聞於大海市之中,聞道天勝,群修束手,即便應元道主、金剛界主當面,亦要尊稱道號,不敢領其先。」
「大道曠盪,無不制圍,括囊萬有,通而為一。」
「故尊號太一,是為太一道主!」
言辭鏗鏘,擲地有聲。
「太一道主?」
高裕先是一怔,隨即面色微變:
「貴主人竟便是近來那位號稱是界亂之海中第四位妙感境大修士,太一道主!?」
從外面傳來的消息零零碎碎,但偶爾也會有一些特殊的消息會傳入他的耳中。
太一道主,便是其中最引人注意的部分。
具體的他不太了解,只聽聞對方似乎不弱於三界界主。
光只是這一點,便已經足以讓其心生凜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同時更加心中惴惴,不知道這位存在為何會特意關注小小的石窮界,又到底有何目的。
心中也有懷疑對方所言正確與否,只是此刻心中凌亂,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分辨。
當下連忙道:
「敢問道友,未知尊主人太一道主可有法旨降下?」
侏儒修士展顏一笑,只是因為面容醜陋,所以笑起來反倒更為滲人,安撫道:
「高道友不必擔心,我家主人也只是有些問題要親自詢問於你,對於貴界,以他的身份,卻也並不會在意。」
高裕卻並未有所鬆懈,話都是這麼說,但太平宮和萬岳山的消失可都近在眼前,他豈敢放鬆警惕。
當下認真道:「不知是什麼問題,竟要道主親自垂詢?」
侏儒修士搖頭道:
「那便不清楚了,這也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不過道友方才之憂慮,你我交淺言深,但不知道友可否聽我一言?」
高裕心中遲疑,但畢竟是一方勢力之主,面上卻是不表,只是點頭道:
「願聽道友賜教。」
侏儒修士看在眼裡,卻也並不點破,笑呵呵道:
「界亂之海承平已久,但也不過是表面文章,內里三界盤剝,八天宮,大海市那些人也都是為虎作倀,各懷鬼胎,諸方勢力苦其久矣,這點,想來不用我多說,道友也是清楚的。」
高裕猶疑地點了點頭。
侏儒修士隨即繼續道:
「之前大海市在時,彼此間的矛盾還沒那麼大,這些人需要各方勢力前往大海市中搏命,搜羅珍寶,這界亂之海還能有你們安生之處,如今大海市崩塌,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沒了肉吃,自然只能吃你們……」
「大海市真的崩塌了?!」
高裕不禁低聲驚呼。
侏儒修士微微一愣,隨即無奈搖頭:「道友看來真的是閉塞了耳目,竟連這個也不知道么?」
高裕略有慚色:
「之前聽聞一些,但也只以為是以訛傳訛罷了……大海市真的塌了?」
侏儒修士無奈道:
「道友若不信,自可遣人去問問。」
「倒不是質疑道友……」
高裕面露訕訕之色,心中卻又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是了!難怪太平宮和萬岳山會無故消失,他們這是要來吞併咱們了?」
一時間心中輾轉難安,憂慮非但不曾減少,反而更甚。
只是卻在這時,他忽地福至心靈,眼睛一亮,看向侏儒修士,深深一禮:
「道友這般說,定是有解決之道,敢請道友撥雲見日,石窮界上下感激不盡!」
侏儒修士頓時哈哈大笑道:
「石窮界如何,與我無關,且此事成與不成,也還得看道主的意思,真若是成了,那也該拜謝道主才是。」
說罷,也不再賣關子,道出了辦法:
「道主乃當世高人,不喜俗務,是以我等當初拜入道主門下,化界為宗,也算是得保傳承,也得了安生,道友何妨效之?」
高裕面色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神情微沉,壓住心中的怒氣,不快道:
「道友說來說去,卻也是為了吞併我石窮界?」
侏儒修士見狀,微微搖頭:
「道友格局不大啊,道主何等身份,又豈會在意你這點家當……罷了罷了,是我自作多情,道友直當我沒說過此事吧。」
「這……」
侏儒修士這般作態,反倒是又讓高裕猶豫了起來。
仔細想想,他石窮界自己都揭不開鍋了,太一道主這等大人物,難道真的會在意?
但又放不下對先輩基業的執念。
心頭一時躑躅不定,左右難安,遲疑道:
「敢問道主何時來此,高某也好招待一番……」
侏儒修士卻是面色冷淡,語氣也冷淡了不少,開口道:「想來也很快了。」
正說話間,侏儒修士旁邊那頭大蜥蜴卻忽地轉頭看向茫茫幽暗虛空。
「嗯?」
侏儒修士和高裕皆是注意到了這點,下意識循著蜥蜴的視線看去。
茫茫虛空,只隱隱約約看到一黑點。
高裕極目望遠,卻也看不清楚耳邊卻驀然聽到了侏儒修士驚喜的聲音:
「道主來了!」
「來了?」
高裕心中一提,連忙凝神望去。
卻果見那茫茫虛空中的黑點正極速放大,很快便在二人的視線中露出了真容。
卻是一艘比石窮界所在的洲陸還要大上一圈的大船,以極快的速度飛來。
僅僅是眨眼間,那大船竟然便已經無聲飛停在石窮界前方。
寂靜無聲,卻淵渟岳峙。
石窮界內的修士們也被這突然而至的變化所驚動,一時間,漫天流光極速飛起,從中走出一道道身影,仰頭望著那充滿了強烈壓迫感的巨大船頭,卻不禁心神震蕩,駭然失聲。
「快去叫界主!」
「快!」
極速的呼聲中,一道聲音從青灰色山脈之巔遙遙傳出,迅速蔓延向四方,也壓下了所有人的驚慌。
「都莫要慌亂!」
高裕沉喝一聲,安撫住界內所有人的情緒,隨後看向身旁的侏儒修士,凝重道:
「道友……」
侏儒修士神色冷淡:「道主已至,你自己思量罷。」
高裕面色陰晴不定,終究還是不敢怠慢,當下迅速傳音給了下面的修士們,自己則是當先朝著石窮界之外的那艘大船飛去。
侏儒修士見狀,也連忙看向那大蜥蜴:「阿大道友,咱們也過去吧?」
阿大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後身上的一顆顆眼睛無聲閉上。
一人一獸也迅速飛出了石窮界,迅速立定,隨後侏儒修士對著大船躬身道:
「王乙迎見道主。」
不遠處的高裕見狀,遲疑了下,也連忙和侏儒修士一般,執以大禮,恭聲道:
「石窮界界主高裕,拜見太一道主。」
大船之上沉寂無聲。
高裕心中不由提了起來。
很快便聽那大船之上,傳來了一道淡笑的溫和聲音:
「哪有這麼多的俗禮……高界主,不妨進來一敘。」
高裕心頭一緊,下意識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侏儒修士。
興許是憐憫,侏儒修士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示意。
高裕見狀,也只得硬著頭皮,朝著那大船上飛去。
也不敢凌空而落,生怕失禮,惹惱了這位神秘的太一道主,只飛到了甲板持平的高度,便小心停下,落在了甲板上。
舉止拘謹局促,令跟來的侏儒修士都不禁搖頭。
心中卻又暗暗慶幸,若非早早棄暗投明,使得轉危為機,如今的百鬼山,說不定也和眼前的這位高界主一樣,進退失據,半點尊嚴也無。
想到這,慶幸之餘,又暗暗自省,決計不敢疏忽怠慢了那位安排的事情。
而高裕這邊落在了甲板上,隨即卻微微一怔,這大船從外面看,廣大無邊。
但此刻落入其中,卻又咫尺可見。
「這是什麼神通?!」
高裕心中驚疑,越發覺得神秘莫測。
目光掃去,卻見船上的樓閣門扉洞開,隱隱約約中,似有琴聲傳來。
不算好聽,卻也不難聽,只是其中卻似有神妙。
高裕卻沒有任何心思分辨其中意味,心頭一橫,朝著那樓閣小心翼翼走去。
入了門中,卻眼前一晃。
只聽到一個略有些不耐的女子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這人也忒磨嘰了些。」
隨即整個人便驀然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只覺一股沛然吸力瞬間便將他吸了過去。
完全無力反抗!
心頭大駭!
下一刻。
待他睜開眼,卻發現已經出現在了一處燃著香爐的靜室之中。
琴聲也驀然清晰了許多。
「這是哪裡?」
高裕心中一突,本能地輕輕一吸,那香爐中的一縷青煙便如飛鴻一般,鑽入他的鼻中。
隨即他只覺元神一片清涼,驟然活躍了許多!
「這是什麼寶物?!只聞上一口,竟抵得上我數年苦修?!」
高裕心中驚喜之餘,卻更加局促不安。
此刻他已經確定,這船上的人物,即便不是太一道主,也必然是石窮界萬萬惹不得的大粗腿。
隨即便看到了一位冷艷無比,如同仙子一般的紅衣女修,面色冷淡地立在不遠處。
面色驟然微變:
「三界修士?!」
界亂之海中,唯有三界修士面容俊美,不似他們受道意侵蝕,形容醜陋不堪。
紅衣女修冷漠地掃了他一眼,高裕頓時目若針刺,連忙收回目光,心中愈發駭然:
「剛才便是她出手將我擒來……一位七階道域大修士!」
卻在這時,琴聲緩緩停歇。
隨即方才那道溫和的聲音也隨即傳來:
「冒昧到訪,若有唐突之處,還請高界主不要介意。」
高裕心中一凜,連忙循聲看去,但見不遠處竹簾之後,隱隱看到有一方琴台,一道身影正緩緩從琴台後面起身。
卻不敢再看,連忙低下頭,恭敬道:
「道主親臨,實乃石窮界之幸,怎會介意。」
「嗯,高界主也不必緊張,我此來只是向高界主打聽一個消息,還望高界主不吝賜教。」
那聲音方才還隔著一些,此刻卻已經近在咫尺,開門見山,卻也不兜兜繞繞。
高裕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道:
「不敢,還請道主垂問。」
那聲音語氣似是隨意道:
「約莫七八百年前,高界主在外面得到了一些真靈,回來之後,便培育成了修士……未知這些真靈,高界主是從何處得來?」
高裕先是一愣,隨即才愕然反應過來:
「竟只是為了這點小事?」
真靈對於他們這樣的小勢力來說,實際上也算不得小事,但對於太一道主這樣的大人物,這的確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且特意親身前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是為了這個。
只不過高人行事,高深莫測。
他也不敢置喙,回想了一番,也不敢隱瞞:
「回道主,此處距離這裡並不遠,便是在擒魔道附近……」
「擒魔道?」
那聲音微有些疑惑。
高裕心念一動,法力迅速在面前形成了一道地圖形狀。
恭聲道:
「道主,這便是石窮界方圓諸勢力……」
一邊說,一邊抬頭小心看了眼,卻見那聲音的主人面容俊朗,目露沉吟,與三界修士一般無二。
頓時又驚又惑。
「這位太一道主不是說也和咱們一樣的界外修士嗎?怎麼卻和三界一般模樣?莫不是障眼法?」
「還是……他們本就是三界中人?只不過外人並不知曉?那又緣何在我面前露了真容?」
心中惴惴,嘴上卻不敢怠慢,手指地圖上的各個點,介紹道:
「這裡便是擒魔道所在,這裡是大馱界,這裡是……這邊是萬岳山……」
這位太一道主逐一掃過高裕所指的位置,忽地指著這地圖邊緣處一個最亮的點,好奇道:
「這裡又是哪個勢力?」
高裕一愣,心中有些疑惑,隨即連忙道:
「此處便是三界之一的瀆聖界所在……」
「瀆聖界也在這附近?」
負手立在高裕面前的王魃,聽到高裕的話,心中不由有些意外。
腦海中倒是驀然想起來之前金剛界主對他說的話。
微作沉吟,他隨即問清了具體的位置,隨後看向高裕,面色溫和地詢問道:
「我對此處不太熟悉,不知道友有沒有這個時間,帶我去瞧瞧?」
王魃溫和的態度讓高裕原本緊張的情緒也很快平復了下來,隱隱覺得眼前這位太一道主,倒也並非他預想中的盛氣凌人,聞言連忙道:
「若能陪同,是高裕之幸。」
當下傳音給惶恐不安的石窮界修士們,略作安排,隨即便主動帶路。
數日之後。
一片廢墟環繞的虛空中,一艘大船靜靜地停著。
三四道身影懸立。
「道主,真靈就是在這裡得來的。」
高裕恭敬道。
王魃目光落在此處,微微閃爍。
一根根稀疏的黑白絲線交錯在這片虛空之前,隱隱和其他地方有所區別。
心中一凝:
「看來界海漩渦,還真有可能是在這裡。」
「就是不知道這界海漩渦,到底是何時出現,又是否有其規律,如此說來,最好是問問此地的地頭蛇……」
正在這時,一點流光從遠處極速飛來,頓時吸引了幾人注意。
高裕面色微異,卻見那流光極速朝他飛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見王魃朝他看來,他連忙道:「是我之前安排的一位弟子傳信過來。」
見王魃微微頷首,他連忙打開,特意以法力激發。
隨即便聽到了裡面一位修士有些慌急的聲音:
「界主,不好了!有人來攻打擒魔道了!」
此言一出,幾人不禁皆是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