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覆水

大黃，便是大海市中，陸河仙君的僕從。

另一位，便是陳玄。

陳玄昔年背叛陸河仙君，最終意志與其他古修士融為一體，誕生出了滿道人。

而滿道人不知用了什麼辦法，保存下了陳玄的肉身，並且藉助陳玄的肉身，找到了昔日陸河仙君在大海市內的仙府，試圖獲得陸河仙君遺留下來的珍寶。

這就是為何當初王魃他們看到仙府之時，仙府的大門便已經被打開的原因。

這個過程中，滿道人誆騙了大黃，並將其肉身騙離仙府。

而大黃之所以能夠存在到如今，便是因為仙府規則特異，能夠維持其意識。

一旦離開，也便重新化作一具屍身。

也許是運氣，又或者有其他渠道，玉壺界修士最終得到了大黃的屍身，並且找到了煉製神屍的法門。

之前即便仙府出世，長盈道主也始終不曾離開玉壺界，想來便是忙於煉製神屍。

想到這，王魃驀然想到了一開始無故消失的幾個勢力。

按照庖屍鬼王所言，這消失的幾個勢力中，有一個名為『黃昏界』的勢力，便和百鬼山一樣，擅長煉製神屍，當初在坊市，聽黎中平那一番話，他還真以為玉壺界是被人陷害，如今想來，竟真的便是玉壺界的人出手……

無數之前不曾注意到的細節，這一刻，都在王魃的腦海中迅速串連了起來。

儘管有一些推測的成分，但大體上應該與他推測的沒有多少出入。

而甘雄雖然所知不多，但看到大黃之時，卻也一瞬間便意識到了危機！

「太一道友！」

低喝一聲，甘雄驀然四分五裂！

瞬息間化作了一泓血水，朝著血月界域飛去！

王魃神色微異。

心念一動，被圍住的渡劫寶筏驀然縮小，隨即被他收入袖中。

隨後也立刻跟著化為血水的甘雄，朝著瀆聖界落去。

不遠處，清瘦老者面色平靜地注視著二人反應，下一瞬，神屍大黃身影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無聲攔在了血水、王魃和瀆聖界之間！

滾滾風浪吹卷著魁梧身軀上的陰影。

充滿了死氣的僵硬眼眸，無聲地盯著王魃和那泓血水，周身瀰漫著令人驚心動魄的恐怖氣息。

明明在合體層次已經近乎無敵，可王魃的心臟這一刻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一尊渡劫神屍！

一尊沒有受到任何限制，處於巔峰狀態的渡劫存在！

他本以為自己領悟了規則，距離渡劫境即便還有些距離，卻也不會太大。

但真正面對一尊巔峰狀態的渡劫存在，他卻還是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跨越的無力和窒息。

甚至根本不需要出手，他就明白即便他和甘雄聯手，在神屍大黃的面前，也根本沒有半點掙扎的可能。

卻在這個時候，神屍大黃的背後，瀆聖界界膜之上，驀地極速飛出了一道身影。

身形佝僂，鬚髮灰白。

然而雙眸之中，卻隱隱交織著一道血輪圖案。

「甘道友？！」

王魃目露吃驚。

下意識朝著身邊的那泓血水看去。

隨後驀然醒悟過來。

這泓血水，恐怕還是甘雄的分身。

「真是越老越妖……謹慎得很。」

「道友讓開！」

甘雄大喝一聲。

血水卻是霎時間繞過了神屍大黃，驀然飛入了甘雄的身軀中。

伴隨著這血水的融入，甘雄的身軀肉眼可見地膨脹起來。

原本枯瘦的身軀，迅速隆起。

寬鬆的衣袍，也變得緊繃。

雙眸之中，血輪急轉！

得到提醒，王魃連忙退開。

下一刻，甘雄的雙眸之中，竟是驀地射出了一道血色神光，對準了神屍大黃！

這神光一出，王魃心頭驟然一緊！

哪怕不是對準他，卻也感覺到一股心悸之感！

「這是……重瞳寶術？不對！他沒有仙人之血……可怎麼這麼像？」

王魃心中吃驚。

而那神屍大黃卻面色木然地看著這道神光射來，在神光落在身上的瞬間，一團死氣驀然浮起，輕描淡寫地便將神光消弭！

甘雄瞳孔一縮，連眼眸中轉動的血輪，都不由得一頓。

即便臉上掩飾得極好，可心中卻是一陣駭然。

他在仙府出世之時，也曾與大黃打過交道，雖然強橫無匹，但卻也沒有眼下近乎碾壓一般的情形。

「是因為有肉身的緣故？」

不遠處，清瘦老者看到甘雄眼中射出的那道神光，眼中微帶著一抹訝然和慶幸：

「竟然還藏著這一手……一方界域，終究不能小覷啊，還好。」

還好他是借神屍出手，否則說不定還要吃個不小的虧。

想到這，他心中不禁更生愛材之心，看向甘雄，遙遙道：

「甘道友，你我相識也有萬餘載，今日即便投入我玉壺界，我也不會委屈了道友，來日若是大事可成，你亦得莫大好處，何必又負隅頑抗，落得個身死道消，界破族滅的下場？」

甘雄聞言，雖心驚於神屍大黃的強橫，嘴上卻不服輸，身形飄然退落在界域之上，哈哈笑道：

「你又能有什麼大事？一統界亂之海，我瀆聖界千萬之眾，只怕都要給你玉壺界為奴為婢，獨我一人吃香喝辣，又能如何？」

見甘雄這般言語，清瘦老者不禁輕嘆一聲，眼中閃過了一抹深深的失望和寂寞：

「看來是我看錯了，我本以為道友也有包囊寰宇之志，與我是一般人，卻沒想到道友只甘心於守著這一方小界，苟延殘喘……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他幽幽道：

「瀆聖界，還是自今日起，便在界亂之海中除名吧。」

幾乎是話音剛落，始終一動不動，面色木然的神屍大黃便霍地消失在原地，隨後詭異地出現在甘雄的面前。

甘雄瞳孔一縮！

眼中的血輪急轉。

周身的血氣迅速瀰漫，然而還未等血氣徹底覆蓋。

一隻大手便驀地朝他壓了過來！

這一瞬間，便彷彿一座世界擠滿了他的視線！

他根本沒能反應過來，只來得及雙臂交叉迭在面前。

下一刻便如炮彈一般被狠狠拍入了血月般的界域之中！

這番出手實在是太過迅猛，幾乎是電光石火之間。

虛立在半空中的王魃甚至都沒反應過。

而等他反應過來之時，甘雄便已經被打入了瀆聖界界膜之上。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神屍大黃驀然轉過身，木然的雙眸，無聲地凝視著王魃！

王魃只覺得心頭一寒！

下一瞬，他眼前一花，魁梧的神屍大黃已經無聲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緩緩抬手，抓向了他……

遠處，清瘦老者緩緩轉過身，眼中隱隱帶著一絲悵然之色。

掃清兩大界域的行動，遠比他預期的要順利。

當然，難點主要便是在雙身界這邊，而雙身界已經被解決，瀆聖界人丁稀少，如今甘雄也遠不是神屍的對手，等若是再無滯礙。

順帶還處理了橫空出世的第四位妙感境修士太一道主，眼下放眼界亂之海，除去那位神秘的滿道人之外，已經再無勢力能夠阻擋玉壺界一統整個界亂之海的步伐。

而這一切，玉壺界也終究付出了代價。

這代價相比於他們的收穫，算不得什麼，可對他而言，卻又那麼的重要。

「中平、中允……」

清瘦老者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悲色。

只是這抹悲色，很快便被更深的堅毅所取代。

他遙遙看向遠方。

茫茫的虛空遮住了他的視線，但他知道，他的目標，就在那裡，一直都在那裡。

前方，一艘艘大船之中，一尊尊衣袍嶄新的玉壺界修士迅速飛出，撲向了瀆聖界。

血月般的界域上，隱隱能看到甘雄勉強支撐起的身影，和一尊尊同樣飛出的瀆聖界修士。

但清瘦老者已經沒有心思再看下去。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只是就在這時，他忽地心有所感，腳步頓住：

「嗯？」

下一刻，他驀然轉身，猶如水光一般的道域霎時間包裹住他的周身，同時探出一隻水波手掌，抓向前方！

咻！

一道劍鞘虛影堪堪斬來！

嘭！

在清瘦老者吃驚的目光中，劍鞘虛影輕鬆斬斷了水波手掌！

徑直斬入了他周身的水波之中！

嘩啦！

水波被斬開，又瞬間有水波覆蓋住他的全身。

清瘦老者於間不容髮之際，抬掌側面拍開了劍鞘虛影！

儘管如此，在他周身的水波之中卻依舊能夠看到一團血色迅速散開！

清瘦老者面色微白，身形飄然退後，神色驚疑地看向王魃的位置。

在他預想中，本該被神屍輕易擊殺的太一道主，此刻憑虛而立。

而本該是縱橫無敵的神屍，此刻卻僵硬地頓住在虛空中，身體還保持著抬手的姿勢。

只是身上的死氣，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湮滅。

在神屍的身軀上，一張黃紙符籙，微微搖曳！

「那是什麼？！」

他忍不住開口。

只是周圍無人回答，因為他們也都不清楚。

不過迅速便有一尊尊玉壺界修士飛到前方，迅速架起了一座座陣法，大量的先天道寶飛出，形成了一座複合大陣！

而對面，甘雄勉力飛來，同時亦有數十位合體層次的瀆聖界修士一同跟上，紛紛落在了王魃身側。

看到神屍身軀上的那張黃紙，甘雄目露驚喜之色：

「是仙府中的『鎮神符』？」

「沒想到太一道友還藏了一手！」

王魃亦是心有餘悸地微微頷首。

這鎮神符極為霸道，得自仙府之中，自他所見，不管是什麼人，遇上此符，都要受其遏制。

這等寶物，非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動用。

而幾乎是在同時，王魃忽地轉過頭。

卻見那神屍大黃身上死氣迅速消失，那符籙竟也驀地燃燒起來！

「看來是用到極限了……可惜了。」

王魃心中微有些遺憾。

他還有一張這樣的鎮神符，但這樣的寶物，誰又會嫌多？

尤其是還有個滿道人不知所蹤，他總歸要留一張，用來防備對方。

不過眼下情形也是無可奈何。

心中微轉，長舒一口氣，隨即遙遙看向神色猶自有些吃驚的清瘦老者，冷聲道：

「長盈道友，看來情況似乎和你預想的不太一樣。」

聽到王魃的話，清瘦老者頓時回過神來，看著神屍體表的符籙，若有所思：

「看來這是太一道友在仙府中得來的寶物？不愧是仙家寶物，果然非同凡響，倒是在下小覷太一道友了。」

王魃卻是趁著這個時候，迅速和甘雄做了溝通。

得知對方如今已經身負重傷，頓時微有些失望。

他還想趁著這個時候，乾脆一起合力，看看能不能將長盈道主留下來，可惜甘雄重傷，光靠他一人，想要拿下長盈道主，恐怕力有未逮。

只是目光落在清瘦老者的臉上，卻驀地心中一凝，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這長盈道主沒了依仗，卻為何還能如此淡然從容？似乎半點也不慌張的樣子。」

而就在這時。

王魃忽地靈覺微動。

目光下意識朝著旁邊看去。

但見被鎮神符壓制住的神屍大黃，死氣消散之後，身軀竟忽地如一灘清水一般，驀地墜散！

然而落在王魃的眼中，這哪裡是什麼清水，分明是一道道黑白絲線交錯！

「這是……規則形成？！」

王魃神色愕然！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

遠處身負輕傷的清瘦老者驀地抬手。

手掌之上，迅速飛出了一柄水綠色玉杖。

規則涌動，幾乎是眨眼間，一尊魁梧身影便從這水綠色玉杖中脫身而出！

那魁梧身軀周身死氣瀰漫，雙眸木然，額骨外突如同兩個鼓包……

「大黃！？他、他怎麼又……」

看到這一幕的甘雄神色驚愕。

而王魃卻直直盯著清瘦老者手中的那柄水綠色玉杖，心頭震動。

玉杖周身，分明刻著兩個和驅風杖如出一轍的字跡：

覆水。

「覆水杖？！」

「驅風杖、闢地杖之外，果真還有其他存在！」

而清瘦老者收起了水綠色玉杖，看向王魃，露出了一抹笑容：

「雖有些出乎意料，不過這樣的符籙，道友應該也拿不出第二張了吧？」

聽到這話，王魃微有些遲疑。

隨後在清瘦老者微有些愕然的目光中，緩緩摸出了第二張鎮神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