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母后若是無話可說,那兒臣倒是有一事相問。」就在大家的視線都聚焦在顧琳清身上時,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
寶珠望過去,竟然是那日見過的啟燁。
啟燁走到啟鈞策的面前,一臉鄭重的跪下磕頭。啟鈞策的臉色有些輕微的緩和說道:「燁兒,你這是做什麼?」
啟燁抬起頭,眼中含著熱淚說道:「兒臣狀告當朝皇后,戕害妃嬪,害我與母妃分離。」
此言一出,四座嘩然。
「更是害我母妃瘋癲多年,與父皇離心。」啟燁說罷,便定定地看著啟鈞策。
啟鈞策的眉間愁雲濃厚,看看啟燁,又看看一言不發的顧琳清,長長的嘆出一口氣來。
柳貴人護主心切,焦急的反駁道:「四皇子,當年容妃犯下大錯,是皇後娘娘不計前嫌的撫養您至今,您這是污衊上親啊。」
顧琳清像是認命般的對此不為所動,只是閉上眼留下兩行清淚來。
「四皇子空口白牙無憑無據,似是不妥啊。」貞才人也小聲的嘟囔道。
「兒臣不敢無故攀誣上親,可兒臣深知當年母妃跟如今的宸娘娘一般無辜,甚是是被陷害的。」啟燁說道傷心處,也忍不住的哽咽道。
「燁兒,你有何證據證明皇后害了你的母妃?」啟鈞策臉色陰沉的問道。
啟燁沉默著,眼眸中有溺水者想往上攀爬的哀求,似乎期望從他冷漠如磐石的父親那,找到一絲憐憫。
「哀家有!」一聲洪亮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寶珠回望瞧見了許久未曾路面的太后,今日真是熱鬧啊,寶珠想著。
「參加太後娘娘。」眾人皆行禮,啟鈞策更是親自迎接上座說道母后怎麼來了。
太后不怒而威的坐下,眼神中滿是不悅的冷哼一聲說:「哀家若是不來,皇帝你被人蒙在鼓裡都還茫然不知啊。」
啟鈞策站在一旁,臉上滿是疑惑。
「進來吧。」太后大手一揮,身邊的內官扯著一個瘦弱的女子進來,一把甩在了地上。
「抬起頭來,皇后,好好看看這是誰。」太后說道。
那女子顫顫巍巍地抬起頭,隨即又迅速地垂得更低。
「艾秋,你是艾秋?」顧琳清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女子說道,「你不是···你不是···」
「不是已經死在了亂葬崗,對嗎?」啟燁接過了顧琳清的話,怨毒的看著她說道。
「皇后啊,多年來哀家憐惜你當年連喪三子,承受了他人不能所受的痛苦,所以對你的很多舉動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太后痛心疾首地說道,顧琳清表情麻木的聽著。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害我的吟薇啊,那可是我當心肝肉疼愛長大的孩子。」太后痛斥道。
吟薇?寶珠細細的想了一會,想起來初見容妃時,她笑得憨傻,說自己叫沈吟薇,只是那個時候沒有聽清楚,只聽到了一個薇字。
寶珠默默的望著心疼的不像是在做戲的太后,原來容妃和她還有這樣的淵源。
「祖母,」啟燁淚流滿面的插話,一邊掀起自己的袖子。「母后不止害了我的母親,更是每日毒打我,孫兒真的好痛。」
眾人往啟燁露出的皮膚上看去,上面青紅一片,新傷累加著舊傷,看著就觸目驚心。
太后心疼的直接從椅子上衝下來,淚眼婆娑地看著啟燁身上的傷,直呼你受苦了。
顧琳清咬牙切齒的看著祖孫和睦的畫面說道:「本宮只是督促你的學業,希望上進。是,方法是極端了一些,但我從不是毒打你!」
「你—!」太后指著顧琳清,氣得幾乎都要站不住。
啟燁連忙扶著太后坐下,給她拍著後背。「皇祖母,我們先讓父皇解決眼下的冤情,還宸娘娘和我母妃的清白,後面再處置其他也不急。」
啟鈞策看著那瑟瑟發抖的女子問道:「朕記得你曾是容妃宮中的宮女,事後曾報你暴斃,為何死而復生?」
「奴婢···奴婢幫助皇後娘娘將巫蠱娃娃藏入容妃娘娘寢宮,事後偷聽到皇後娘娘要滅口···」艾秋哆嗦著說。
「奴婢害怕不已,連夜藏在運輸夜香的馬車上逃出宮去,這才逃過一劫。」艾秋說罷,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啟鈞策慍怒地看著顧琳清,問道:「所以當日在容妃的宮中搜出來的巫蠱娃娃,其實你放置的?」
艾秋低聲應和著是,「皇後娘娘曾許諾給奴婢大量的錢財,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才害了容妃娘娘,請陛下恕罪啊。」
「這賤婢逃出去以後,以乞討過活,最後被啟燁這孩子找到。若是找不到,就永世不能還吟薇清白啊。」太後補充著說。
啟鈞策額上青筋爆現,一把捏起顧琳清的下頜,強迫著她望向自己憤怒的眼睛。
「那一日你也是這樣,口吐鮮血,說有百蟻噬心。」啟鈞策的鼻息滾熱,顧琳清眼中噙滿淚水。
「而後一樣的伎倆,在容妃的宮中搜出巫蠱娃娃。容妃獲罪,發配行宮。」啟鈞策語氣中有絲絲的懊悔,更多的是被騙的恥辱。
「皇后,你可真是一個好皇后啊。」啟鈞策說罷,一把甩開顧琳清,顧琳清趴到在地,再也沒了一個皇后的威儀。
寶珠見時候到了,便走到前面跪下說話:「陛下,臣妾還有一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啟鈞策似是氣急了,用手扶著額頭悶悶的嗯了一聲。
寶珠眼神示意,月奴端來在雲璃院搜出來的巫蠱娃娃。寶珠拿起,指著上面刻畫顧琳清的生辰八字說道:「彌亘國和驪國雖是鄰國,可人文截然不同,諸位請看。」
寶珠將那娃娃環顧一周,眾人皆盯著她的舉動。
「而我一個彌亘國人,怎麼會知道驪國的天支地干,我要寫,也是寫彌亘國的計數方式。」寶珠從容不迫的說道。
「皇後娘娘,百密一疏啊。」寶珠將那娃娃丟在顧琳清的面前,臉上滿是勝利者的姿態。
此時,姜蘅也自座位而起福身說道:「陛下,殿外真正的大巫師白嵐也可佐證,皇后授意假巫師在民間橫行霸道,收斂錢財。」
啟鈞策聞言,抬起頭來,差點就把白嵐給忘了。
「而白霜假扮大巫師多年,歪斜我朝國運,是為欺君。幫助他人行惡,罪行罄竹難書。按律當誅!」姜蘅說道。
顧琳清慢慢自地上坐直身來,自嘲的笑著:「我知你多年來厭棄我,可你真的非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我難堪、狼狽嗎?」
啟鈞策望著顧琳清,眼神冰涼並不是在看自己多年的妻子。「自作孽,不可活,你有今日,誰也別怪。」
眼看事情就要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繼續深挖,只怕皇家的醜聞會發酵起來。
「皇後顧氏,幽閉冷宮,待所有事情查明,聽候發落。」啟鈞策丟下這一句話,便離開了。
眾妃識趣的皆各回各宮,啟燁扶著太后離開了,太后離開前喃喃的說道要去接容妃回宮去。
臨近秋季,又經此一事。啟鈞策下令迅速回宮,不過一日,寶珠便又回到了未央宮裡。
宮裡看似平靜的湖面下,暗流涌動。寶珠能感受到啟鈞策對顧琳清並沒有十分的決然,依稀還有一絲的情分在。
顧琳清的哥哥如今承襲家業,在前朝也為她求情,或許能給顧琳清一個苟活的機會。
入夜,姜蘅便匆匆前來看望寶珠。直呼寶珠都清瘦了許多,看著兩個人差不多大的肚子,寶珠此刻必須早作謀划。
「寶珠,眼下顧琳清已然倒台。縱然不處死,也難逃廢后。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呢?」姜蘅好奇的問道。
寶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著輕微的胎動說道:「自然是姐姐平安產子,成為宮中最尊貴的宮妃。」
姜蘅也忍不住的摸了摸寶珠的肚子,眼中帶著期待說道:「可,我還是覺得這樣有些過於自私了。」
寶珠搖搖頭,「不,你這是在幫我。」
「容妃,被太后親自接回宮中了。可是她瘋得厲害,誰都認不出了。聽說太后狠狠的哭了一場,陛下···」姜蘅小聲的說道。
「陛下他已讓容妃恢復身份,可不知為何,始終沒有見她。」姜蘅疑惑地說道。
寶珠淡然一笑,啟鈞策固然是個有情的。可一個涼薄的人的感情,實在是過於輕飄飄。
他不敢面對的不是年少情深的容妃,而是犯錯的自己罷了。
姜蘅嘰嘰喳喳地和寶珠說,她是怎麼順著寶珠給的線索在白家地牢找到那白嵐的。
又是怎麼動用姜家的勢力一點點的收集顧琳清的罪證的,說得眉飛色舞好似一個行俠仗義的女俠一般。
突然姜蘅停了下來,臉上帶著訝異般問道:「可是寶珠,既然容妃有線索可以查,為何她自己不查,還自己清白呢?」
寶珠往後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回想著和容妃相處的點點滴滴說道:「或許,是心死了吧。」
姜蘅有些不明白的啊了一聲,身子又往寶珠這邊靠了幾分。
「容妃雖是太后養女受盡寵愛,但終究是養在深宮沒有一個娘家可以依靠。」寶珠細細地說著。
「而她或許是高估了啟鈞策對她的愛,僅僅是一個破綻百出的巫蠱局,就讓她失去了一切。她那樣千寵萬愛驕傲長大的,怎麼會不心灰意冷呢。」寶珠說罷嘆息一聲。
寶珠可憐容妃,可容妃至少真的與啟鈞策有過短暫的相愛。而寶珠,連一絲的愛都未曾擁有過。不知究竟,誰比較可憐。
顧琳清的案子果然如寶珠所料,被擱置了下來,遲遲沒有一個定論。
容妃接回宮以後,慢慢好了起來。
寶珠心中還是有不安的存在,尋找著機會徹底扳倒顧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