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個天生的瞎子,要如何救我。」
路漫已經持續一周連續做同一個夢了。
夢裡的男人笑容溫潤,溫熱的唇落在她仰起的脖頸上,身上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
她的腰又細又軟,男人的大掌剛好能盈盈握住,粗糲的指腹在奶白色的肌膚上遊走,引起陣陣酥麻的顫慄。
伴隨著布料的摩擦聲,柔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之中,突然而來的涼意讓她忍不住瑟縮了起來。
路漫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攢緊了男人的衣服。
男人沙啞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交給我。」
似曾相識的情話在她的耳邊響起。
路漫指尖一僵,任由男人帶著自己沉淪。
可下一秒,炸雷般的厲喝在耳邊響起,將繾綣的夢境震得粉碎!
「路漫,你好大的膽!」
路漫驚醒過來,睜眼全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男人的聲音冰寒徹骨:「做了害人的事,你居然還能睡得安穩!」
冷冽的聲音回蕩在耳畔,帶著布料的摩擦聲,和骨頭被死死攢緊的咯吱響,不難想象出他是怎樣憤怒的畫面。
路漫張了張嘴,盡量把臉偏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什麼?」
冰冷的嗤笑在頭頂響起,隨即而來的,是玻璃瓶碎裂的巨響。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傳了過來,逸散在空氣中。
玻璃的碎片似乎迸濺到了她的身上,被劃破的細膩臉頰泛著絲絲的疼。
可她顧不得疼,下意識驚慌地摸索著男人。
「時淵有毒,別碰!」
「你也知道有毒!這麼說,你是承認給小沅下毒了?」
聽著男人壓抑著怒氣的語氣,路漫混沌的眸子張了張,驚恐地搖頭。
這三年,她除了偷偷給霍時淵治療之外,就再也沒有碰過葯!更別說這種置人於死地的惡毒藥劑!
「什麼下藥?」
「敢做不敢承認嗎?你害的小沅當了五年的植物人,敢做不敢承認嗎?」
「不是我!我沒有給她下藥,我都沒有離開家!你相信我!我……」
「時淵。」
第二道腳步聲響起,輕柔又陌生,卻不難猜到主人。
她的丈夫霍時淵心間上的白月光江沅。
路漫猛地抬起臉,失焦的雙眼順著聲音望去,直直的望著門口。
江沅的聲音嬌弱,話語卻意有所指:「時淵別生氣,盲人那麼多,下毒的不一定是漫漫姐。或許……或許是那個護士看錯了。漫漫姐都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她怎麼還會不滿足,給我下藥呢?」
男人的冷笑響起,帶著極盡的輕蔑:「她就是這麼一個貪得無厭的女人吧。」
這話像是一記重鎚,狠狠砸在了她的心頭。
她暗戀了他那麼多年,即便在那場車禍中為了撞開撞向他的車子,導致失明,都無怨無悔。
可霍時淵卻堅定覺得,救了他的人是江沅。
每次跟他提及這事,換來的都是冷嗤和嘲弄。
「一個天生的瞎子,要如何救我?」
天生的瞎子,多可笑的說辭。但凡他願意下一點功夫去查,都不至於如此草率地判斷。
路漫唇邊露出一抹苦笑。
當初陰差陽錯地嫁給了他,她還傻傻的等著幸福的到來。
可如今看來,霍時淵對她的厭惡,一如當初。
路漫死死攥緊掌心,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跌跌撞撞地走向書櫃,摸索了半天才取到了一份文件,遞給他。
「霍時淵,三年前那件事就算要賴在我的頭上,現在我也該兩清了,我們……離婚吧。」
話音剛落,男人的呼吸聲中,又多了幾分怒意。
「路漫,欲擒故縱,對我沒有用。」
路漫剛要開口,就覺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拉扯了過去,險些摔在地上。
她的身子像是一片殘破的落葉,被毫不留情地塞在了房間內。
「在小沅確定沒有危險之前,你不許出門!」
聽著門鎖扣上的咔嗒聲,路漫無力地靠在牆上,任由冰冷的氣息自牆面滲入她的心底。
江沅的話滿是漏洞,只是太過相信了吧……
她頹然的坐在床邊,目光獃滯的思考了半晌,房門卻突然打開。
路漫沒有光彩的眸子抬了抬,心中溢出些欣喜,雙手下意識地向前伸出:「時淵,你信我了嗎……」
啪!
狠狠一巴掌拍在她手上,白皙的手背立刻染上了紅。
江沅陰鷙的聲音傳了過來:「趁著我昏迷不醒的時候霸佔了時淵,你一個瞎子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啊!」
她嗤笑一聲,語氣裡帶上了嘲弄:「放心,等你被丟出家門,我會替你好好坐穩這霍太太的位置的。」
路漫笑容一僵,指尖緊了緊,猛地抬手。
江沅只覺得臉上狠狠挨了一巴掌,白皙的面頰立刻紅腫了起來。
「你敢打我!」
路漫淡然收回手,垂下眼睫:「這次真的是我下的手了,江小姐可以繼續去告狀了。」
江沅身子一僵,死死咬住唇。
她可是騙霍時淵在醫院治療呢,怎麼可能讓他知道自己偷偷過來找這個賤人麻煩。
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她一把揪住路漫的長發,狠狠將她撞到了柜子的尖角上。
路漫目不能視躲閃不及,只覺得一陣暈眩,徹骨的痛意從額角傳來。
「這只是個警告,你最好快點滾出霍家,讓出位置來,不然我可不保證你能站著出去。」
江沅嫌惡地將她丟在地上,慢悠悠地擦了擦手,「我勸你也不要想著向時淵告狀,房間的鑰匙都在時淵那裡,你應該知道是誰默許我來收拾你的?」
溫熱的液體沿著額頭滑落,落在她纖瘦的鎖骨上。可心頭徹骨的痛意早已吞沒了路漫,一點點外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聽著江沅離開的腳步聲,她唇邊溢出一抹苦笑,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路漫下意識地皺著眉,卻感覺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些光點。
難道……
心中已經,路漫沉了沉心神,自嘲一笑,摸索著拿出藏在枕頭裡的銀針針囊。
看來之前她目不能視,是老天懲罰她心盲,如今看清之後,她的眼睛也要好了。
她路漫,一定要把失去的東西,一一拿回來!
霍時淵安置好了這幾日耽擱的公司事務,一回家,就感覺到了不對。
這三年來,即便眼盲,路漫也一直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看著地上的一團凌亂,他才想起那人還被他鎖在房間里。
一整天了。
霍時淵隱隱有些焦躁,快步走向卧室,卻發現窗戶大敞,裡面的人早已不見了。
霍時淵目光掃視了一圈,落在被結婚戒指壓著的紙條上。
「霍時淵,我祝你和你的白月光百年好合!今生……再不相見!」
砰!
狠狠一拳打在門上,裝飾的雕花磕在手上,鮮血淋漓。
霍時淵抬起眼,盯著大開的窗口,目光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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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舉世聞名的心裡治療師蘇拾坐鎮名人堂的事傳遍四方。
短短半月,病人爆滿,都是奔著蘇拾來的。
畢竟那些飽受心理疾病摧殘的病人到了她的手下,最多三月,狀態都會得到極大緩解,無一例外。
江沅抿了抿唇,輕輕靠向眼底黛色濃厚的男人。
「時淵,我幫你預約了蘇拾醫生的號,咱們去看看吧。」
霍時淵微微抬眼,不動聲色地移開身子:「不去。」
不知為何路漫走後,他失眠的情況更嚴重了。
更糟糕的是,給他治療了三年的神醫蘇拾,也有一陣聯繫不上了。
或許是那女人在哪個角落詛咒他也說不定。
江沅眼中閃過一抹煩躁,面上卻還是耐著性子:「我都已經交過錢了,你這個樣子,霍氏怎麼辦呢?還有關心你的人,也會擔心的。」
江沅指的自然是她自己,可霍時淵卻鬼使神差地,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總是笑容明媚的女人。
她……會擔心嗎?
霍時淵自嘲地笑了笑,眸子冷森地斂起。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