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萬丈

光芒萬丈

宮外的春雪依舊未停,眾人頭頂已經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灰暗的天色過了午後依舊沒有起色,沒有露光的意思,更沒有絲毫暖意。雪花飄落時,眼見之處的面孔均凝結成了堅硬的冰石。

「你們是造反!非召見不得入後宮!」

蘇氏猛得站起身,一掌下去,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見太后如此強悍,有幾位文官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太后莫過於生氣。有人在我等府上遞來書信。說是您和薛王被幽冥挾持。我等才不顧宮中規矩,一同闖了進來。」

林深等人毅然站在原地,絲毫未有移動半步。說話間,邁開腿上前一步恭敬地回話。

蘇氏聽聞后,稍微收斂了飛揚跋扈的姿態。

「原來如此。我們母子一切安好!你們退下!造謠生事的人,我一定查清楚。」

蘇氏言罷往石門處瞄了一眼,不見連瀟出來,便心中有些不安。

「罷了,眾愛卿回吧。」

蘇氏走到門廊處,對著眾人隨意說了幾句,甩了甩衣袖,便轉身離去。

「太后,薛王何處?」

「薛王已經一月有餘未上朝。天啟與北境邊界有幾個村莊被北境人搶掠。」

「請出薛王!」

林深身後幾個年輕的面孔從人群中走出,冒死進言。

蘇氏面目暗淡下來,臉上的偽裝漸漸失去了附著力。她身後黑壓壓一片朝著正廳踏足而至。腳步聲整齊一致,呼喊聲更是渾厚中充滿了正氣。

就在此時,九長天和楚閻二人潛入地宮中。

眼見處明晃晃的皆是屍體,散落排列在幽深的石道左右。如此場景竟然未有腐臭味。九長天即刻捂上口鼻,正要轉世提醒楚閻,只見這傢伙已經全副武裝。

楚閻見九長天欲言又止,便低聲說道:

「主子,朱大人可能在下一層。」

「趕緊帶路。」

九長天故意推了一把楚閻,舉止就和平日里兄弟間打鬧一般。楚閻則是非常不習慣地快步走開了一些。

二人行至連瀟躺著的石室門口,發現他所指的石板已經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楚閻一聲悶哼后,將壓在密道口的石板挪到一旁,便立刻捲起袖口,迅速從石階上一躍而下。

九長天緊隨其後。

「這是?」

楚閻眼神有些恍惚,定睛看了許久,才驚嘆了一聲。

只見火把和燭光所到之處的八卦陣上盤坐著朱渠、周旭和蒲景。

三人在滾燙的火盤上悠然自得地笑著,眼睛卻是閉著,看似中了邪著了道。

九長天疾步上前,將朱渠一把拽下八卦壇,另外二人被楚閻一手一個扛了下來。

「快看看,烤熟了吧?」

二人看著頭頂一直冒著白霧,坐姿堪比神佛的三人,有些慌了神。

「好像是焦了!」

楚閻扒開周旭的一隻腳,脫了靴子看到黑乎乎的物什,差點落下淚來。

「誰熟了,你瞧我葯貼做什麼?」

此時,周旭突然睜開眼睛,抬眼看到陌生的面孔,便立刻縮了腳。

「葯貼?」

楚閻不大好意思地撒開手。

九長天歪著頭小跑過來,伸手摸了這孩子頸部的脈搏。立刻歡喜地笑出了聲:「嘿嘿……真神奇,居然渾厚有力!葯貼確實有效。」

「哪裡?段前輩說這是仙壇!是仙壇才能打通任督二脈。」周旭非常誇張地比劃了這個「仙」的意思。

「誰?」

「段相逢阿!就在你後頭。」

九長天臉色一沉,叉著腰轉過身。

「九大俠,我要有這仙壇,早幾年就破了十重了!」

段相逢從地上爬起身,緩緩走了過來。

「你是還嫌古軒樓湖泊裡面的死人不夠多!」

「哪裡,那些都是被殺之後的屍體扔在那裡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段相逢這麼一說,恰好撇得乾乾淨淨。

九長天「切」地一聲,還配上一個白眼。

「小子,你不信?大可以去天啟亂葬崗看看,他們現在都將死的活的扔哪裡!」

段相逢杵在九長天身前義正言辭地說著。

「那您這邪術怎麼練的,為何蘇氏要吸食人的精氣?目測還有西邪也是。」

「這?我。」段相逢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有一人發現段相逢臉色異常油光發亮,像是塗了點什麼東西。

「您這臉是?」

楚閻在一旁猝不及防地張口問到。

「香蠟。這位又是?」

段相逢恭敬地作揖。

九長天摸了摸鬢角,回答道:「楚閻!」

「哦,就是你那個。小夥子不錯,做我徒弟怎麼樣?」

「在下一介粗人,不敢做名士的徒弟。」

楚閻恭敬地低聲回復。

「你們倆出去再慢慢探究。」

九長天看著旁邊二位正旁若無人地說些和救人無關的話,便感覺心態好成這樣的也就只有這二人了。

朱渠和蒲景可沒有周旭這麼耐熱,看情況怕是中暑了。

楚閻架著蒲景慢慢走出去。說是架著,其實就是扛著。蒲景的皮靴在地上發出拖拽的聲音。這人怕是一點都支撐不起力道,儼然一具死屍。

朱渠臉色微紅,被九長天背著的時候還微微睜開了眼睛,又滿足地閉上了。周旭在一旁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這回這便宜可是賺大發了。想來朱渠這一年多的努力和謀划也值得這一趟的背負,也不算欺君。

少年轉而一會心一笑。

剛鑽出地宮的石門,正廳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眾大臣看似在正廳里原地靜坐,其實已經有半數面色鐵青,看似中了劇毒。

此時的蘇氏已經掉了皮,怕臉上深深的刀疤顯露在眾人眼中。便背對著眾人叫喚了一聲。

「王公公!」

「老奴在。」

王薔從人群里鑽了進來,趴在地上應答。

「叫周懷玉進來!」

「唯!」

「不必了!蘇太后,我已經將他帶來了!」

王薔還未起身,孤影已經拔劍抵著臉上帶傷的周懷玉大步走到了門口。他左手舉過頭頂,兵符正緊緊地拽在他的手裡。

「這?」

眾大臣似乎有些抵觸。

「放心,我只是代為保管。畢竟,薛王之前已經下旨將楚閻定為天啟大將軍。這個周懷玉,你們服嗎?」

孤影說的頭頭是道,眾人都紛紛點頭。

蘇氏實在忍無可忍便轉身怒目而視。

「她是?」

眾人發出驚吼聲。

孤影也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幽冥蠍鬼~俞境!終於見到真人了!原本可只在書本上看到過你的隻言片語。」

朱渠見了這臉上帶刀疤的女人,便不在沉默。從九長天背上一躍而下,走到蘇氏的跟前像是看什麼稀有的物品一般,仔細地瞧了又瞧。

「朱大人,果然厲害。」

蘇氏惡狠狠地盯著朱渠。

「哪裡哪裡!書里可是把你誇上了天。怎麼說來著?我想想。哦,對了!』聞聲異首,視物已亡。』諸位這看了半天了,沒啥動靜阿!」

朱渠故意激怒,好讓這人攤出底牌。

「哈哈哈哈……」

蘇氏極其邪魅地大笑數聲,正廳中狂風大作。

「咯咯咯咯……」磨牙的異響摻雜在風中,眾臣不堪重負被迫退出正廳。

九長天即刻大手一揮將四周的門緊閉。

段相逢伸手向蘇氏的眉間一點。她即刻後退了好幾步,睜眼大驚。

「你是誰?」

「你看我是誰?」

段相逢走上前,就站在距離她的一尺的位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幻境,一定是幻覺!」

蘇氏撇過臉不敢看段相逢。

「有什麼不可能?你從一個小姑娘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這是你最初想要的嗎?這不是也發生了么!」

段相逢一字一句地娓娓道來。

蘇氏眼睛中盤旋的淚花湧出眼眶,在溝壑布滿的皮膚上蜿蜒崎嶇地流淌。

「不,我看到你被扔進亂葬崗的。看到肖家被滅了門!你不應該還活著,懂嗎!」

段相逢卷了卷衣袖,聳了聳肩,極其放鬆地回答。

「許你屠了他人滿門,卻不許別人活著,這是什麼邏輯!」

「要不是你殺了西谷,我怎麼會周旋地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

蘇氏居然哭喊了起來,悲戚之中略微有些真情流露,看呆了一旁的幾位。

「段前輩,這,怎麼回事?」

朱渠見形勢有些難以預料,便開口問到。

「陳年往事,不足道哉!」

「外頭的人好幾個不行了,中了毒,段前輩趕緊出去看看。」

九長天破門而入,一把抓住段相逢的胳膊就往外面走去。

「解毒,你就可以,沒必要找我!」

段相逢顯然心思還沒有拉到此處,有些推諉扯皮。

「我又沒讀過《諸言》,趕緊的!」

「你趕緊進去把蘇曉拿下!」

段相逢皺著眉,推了一把九長天。

「誰?」

「蘇曉,就是裡面這個醜八怪!」

「朱渠說她是俞境阿?」

「一個總想成為別人的人,哪會在乎本屬於自己的名字!都是一個人!」段相逢抬眼和顏善目地說到。

「那蘇若呢?」

段相逢沒有再言語,正閉上眼睛,將中毒的人圈在一起,默念起古巫族語言。

九長天只得作罷,打開大門,緩緩地進入。

此時,身後跟進了一縷微光,正刺入了蘇氏的眼中。

蘇氏即刻閉目,伸手遮眼。

「蘇氏,你是自己進衙門,還是我送你去?」

九長天背著手,足下卻在青石板上畫圈。

「做夢!」

蘇氏言罷,撩開斗篷,揮出金剛鏈將九長天的周身團團圍住。

此刻,周旭忍不住要上前幫忙,朱渠卻攔住了他。

「放禁軍進來,將屍骨清點好查來路,登記造冊,來日發布訃告。」

三人悄悄地走出正廳側門。

「你為何要構陷我母親!?」

九長天低聲呵斥地瞬間掙脫金剛鏈,鏈條頃刻間斷成了渣。

「九長天哪裡來的內力!」蘇氏顯然有些吃驚,便上前觸碰九長天的臂膀,被九長天一把推開。

他心想:這天底下這麼輕浮又假面的女人真是少之又少。

「你的毒對我沒有效果。」

「這麼說來,肖若蘭那一套你也繼承了?」

蘇氏有些酸溜溜地問。

九長天沒有應答,嘴上已經開始念起咒語。速度和氣息恰如其分。在蘇氏毫無防備之時,進入她足夠黑暗的心靈。

一道白光從門縫裡射入。

「『荒啟心法』,你最終還是遂了他們的願。」蘇氏微笑著倒地。

就在這時,大門開啟,正廳內光芒萬丈。

江雁之如魂魄一般飄入,無法近身九長天,便帶走蘇氏。在九長天睜開眼睛的十分之一秒內,將蘇氏隱身,從空間的縫隙中瞬移。此後,二人消失地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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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荒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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