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更【八
秋綰再一次接近殘影,摸上了這個男人漂亮的眼睛,漂亮的曼珠沙華。
「啪!」
「你閉嘴。」
「還想跑到哪裡去,這根本不用我說話,你肚子里的賤種,被人知道了,就都該死。」
「你憑什麼說是賤種。」
殘影爆發了,他停下要逃脫的腳步,回過神來狠狠搖晃著秋綰的肩,「你憑什麼說他是?憑什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將近一個月,你說我憑什麼?」
秋綰閃開來,興奮的在床邊坐下,「主上可是親眼看見你都要跟人成婚了的,一個月,那麼多天住在一起,就算是主上的孩子,你覺得主上就會信?」
「嗯,讓你生下一個有可能是她人的雜種,你覺得她會信?」
「殘影,你能騙誰了,一個男人連點最基本的羞恥都沒有,你父親也是從勾欄倌館出來的嗎?」
殘影幾乎失去理智,胡亂的想要衝過來打他,卻依然被秋綰輕鬆閃開。
而且接著刺激,往死里刺激,反正周圍有結界,誰也聽不到。
這個男人就應該這樣不是嗎?誰讓他那麼好運了?
擁有了,別人做夢都不想想的東西!當然,要真的是別人的?呵呵!
秋綰面容扭曲的笑了,「和別的女人不三不四過,你能說不是賤種?」
「滾。」
「滾?你有臉讓我滾?不是有那麼一份可能性是她的孩子,你以為我會不巴的你趕緊死去?」
秋綰逼過來殘影面前,使勁捉住殘影的兩手,咄咄逼人,「你還真的相信,會有人願意你生下這個孩子?」
「那你什麼意思?」說那麼多,他的孩子是賤種,他沒有,殘影努力想著過去幾個月,沒有,除了那一次,絕對沒有。
殘影歇斯底里的想要掙脫這個人,他不明白外面的人是耳朵聾了還是怎麼,居然還沒進來,可他想出去,趕緊找到那個女人,告訴她,他有了她的孩子。
孩子絕對是她的,絕對不是賤種,絕對不是。
殘影幾乎哭了出來,不會是賤種的,他沒有不三不四,可是那一個月,冰鳳溪和他膩歪在一間卧室里,又是那麼板上釘釘的事實。
他能怎麼辦,怎麼解釋,其實他還是乾淨的。
殘影絕望了。
秋綰看出他的情緒變化,滿意的鬆開了手,「我不想你死得那麼簡單,在主上手裡死得那麼簡單,那樣主上會永遠記住你,這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沒有。」
秋綰把玩著桌上的茶具,笑意盈盈,這個男人怎麼配為她生兒育女。
可是就算做了準備,也沒想到殘影會這麼垂死掙扎,近一個多月里,冰鳳溪都沒碰他?
「你覺得我,不,就算我信,也沒用。」
秋綰很快反應過來,高傲的仰頭,「她不缺能為她傳承香火的男人,所以,她不會允許意外出現。」
「你以為你能特殊到讓她例外嗎?打掉你這一個孩子,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比起肯定的後代,你以為她會准許你生下可能是別人的孩子,為她戴綠帽子?」
「我想她應該更喜歡,在一切還沒被更多人發現的情況下,扼殺掉這個可能吧!」
「等孩子出生了多麻煩,她又沒必要等著這麼一個孩子出生不是?」
「殘影,你畢竟以前是宮主,不可能比我還看的不通透……」
「沒有可能。」殘影斬釘截鐵的打斷,可聲線里又夾著一絲無力,「孩子,一定是,一定是她的。」
秋綰聞言,憐憫的蹲下來,「是嗎?那會更可悲不是嗎?」
「誰會相信了,那一個月?你敢說沒有同床共枕過?」
「殘影,你就別騙自己了,這個孩子,和你是無緣的。」
「夠了。」殘影怎麼聽的進去這些話,偏偏腦海里的叫囂無處不在,充斥著他的每一片腦域,無數個聲音反覆糾纏著他這一個問題。
告訴他,秋綰說的,是最有可能的。
殘影突然痛苦的閉上眼睛,緊緊地捂上肚子。
秋綰慢慢愉悅了,這才是嘛!他不快樂,別人憑什麼幸福?
他站起身來,「你自己腦海里很清楚,別逃避,你養不起這個孩子。」
「殘影,面對現實吧!她都這麼多天沒來找你,再說邑縣的事,你從來都百口莫辯,除非……」
「除非什麼?」殘影問的絕望,孩子真的,不會是別人的。
可是這樣的話,他能對誰說。
「除非,你讓主上討厭你,將你從漣夷逐出去。」秋綰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真正的微笑。
殘影已經崩潰了,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麻木的重複,「討厭我。」
「是的,只有在主上還沒發現你懷孕之前,讓主上逐你出去,你偷偷找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確定是主上的了,才可以回來。」
「只有這樣,你才能保住你的孩子。」秋綰想起自己摸到的,那個隨時會斷氣,導致一屍兩命的脈象,笑的十分滿意,殘影,不可能不聽他的。
而事實也是,殘影蹲著把自己抱住,神情漸漸變得冷漠,「怎麼做?」
「你確定要為這個孩子做這麼大犧牲?如果你自己偷偷把他墮了,別讓人知道,你還能繼續住在這,或許,還能有第二個孩子?」
秋綰輕聲勸告,他當然沒有那麼好心腸,偷偷打胎,就算不死,日後憑他這個破身體,也很難有孕了,再說,打胎那麼大的事,能瞞過誰了?
左右,這個男人,都會死的很慘。秋綰對自己的計劃很滿意。
「你就說她討厭什麼。」殘影幾乎沒有任何掙扎的選擇了這一條路,眼裡的堅定,讓秋綰暗暗訝異的同時,也不由對自己的計劃,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幾分可憐。
但怪,就怪他命不好吧!爭什麼不好,和他爭那個女人。
他不配擁有這個孩子。那麼,還沒出世的小小主人,就對不住了。
秋綰輕聲說出了陰炙的厭惡,討厭的東西。
一出好戲,想必他很快就能看到了。
飄瀮是在秋綰回到院子,到了晚上時,才聽到下人的彙報的,殘影從秋綰離開后就關門不出,他好奇秋綰說了什麼,同時又想起陰炙偶爾提起的事情。
洗髓失敗嗎?
秋綰是大夫,替人看了這麼久,也沒看出個什麼嗎?他可是上界都處在巔峰的醫者!
想了想,飄瀮決定去看一下,兩間屋子挨著,秋綰那間還亮著燈光,殘影的已經一片黑暗。
天不算晚,他遲鈍了片刻,先推開了秋綰的門。
簡單的庭院,種著不少的花花草草,葯香味濃重,從屋子裡飄出來,飄瀮停下腳步,鼻子嗅了嗅,也是不算醫者吧!他並沒有聞出什麼來。
已經有下人稟報了,秋綰也沒出來接他怎麼的,陰炙給了飄瀮好大的權利,同樣也給了秋綰在這裡最大的自由。
跨過門檻,一條石子路直通屋內,出乎意料,進門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葯爐子,秋綰隨意坐在太師椅上,拿著一株斷腸草正玩的開心。
「那男人的洗髓有很大難度,身子太弱無法承受一下子太沉重的藥力,嗯,就是這個,如果你來,是想問這個的話。」
秋綰看上去心情舒爽,可飄瀮還是捕捉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主子還沒問起這件事。」飄瀮找地方坐下,話語里有絲疑惑,又想起什麼,眼神黯淡下來。
「迷情沒醒,她當然沒有心思。」將斷腸草在手中毫不顧忌的捏碎,秋綰也不自在了。
「可是遲早會想起的。」
「可主子現在又沒想起,你過來說什麼?」莫名其妙,秋綰眼神不善了,故意過來找茬嗎?
飄瀮不語,他只是想起一路上陰炙回來時的情報。
「主子對他是真的。」
「砰!」
一株可憐的斷腸草,在經歷慘無人道蹂躪之後,又被扔到地上,桌子上的茶壺也「不小心」掉下來,濺開一地碎片。
「你過來說這個有什麼用?」秋綰冷笑,「我不是你。」
飄瀮盯著腳底下昂貴的綉砂瓷,平靜的退開了幾步,「你心裡明白。」
「我不明白。」秋綰忍住將茶杯也砸他頭上的衝動,眼神帶刺的盯著他。
飄瀮只是笑。
秋綰看他不過去,煩躁的撇過頭。
他往門外走,飄瀮那種好像看透一切的眼神,讓他十分不喜,似乎他所做的一切手腳,都瞞不過他。
但秋綰肯定他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
「別動那個男人。」
飄瀮皺起眉頭,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告訴他,「主上遲早會想起他。」只是現在,主上想給那男人一點教訓罷了。
飄瀮看得出,主上是在乎那個男人的。
門外走出去的男人氣急敗壞,淡雅若菊,本十分舒心的男子,沒好氣的回頭吼著,「是,就你飄瀮公子大度。」
停頓片刻,見飄瀮沒反應,又接著吼,「當年連主上到了自己床上,都能再往別人床上推的人,我是俗人,做不到行不行。」
秋綰的嘴過了這麼多年,生氣了還是一樣的毒。
飄瀮低頭,這男人慣常揭人傷疤,他也習慣了,「有人隨時盯著,你別忘了。」
「哼!」
「他要真出了什麼事,主上絕對會先拿你開刀。」
「嗯?還有了,說完了就滾。」秋綰拉開門,勉強鎮定,他沒必要跟這個男人生氣,他告訴自己,這個男人永遠也不可能有資格做情敵。
飄瀮看他一眼,「你最好想清楚,別挑戰主子底線。」
「是,綰兒受教了,那飄瀮公子是不是該走了,天晚了不送。」
「砰!」
把門狠狠關上,飄瀮,你算個什麼東西。
連到了床上的女人,都能被別的男人勾走的廢物。
秋綰強迫自己鎮定,繼續回去煉藥。
門外飄瀮被趕出來也不生氣,秋綰說的是事實,他無從否認。
轉過身看著另一座屋子,燈都熄了,要不要進去,是個問題。
殘影今天在下人給的信息里,是太安靜,從秋綰離開之後。
他有點擔心這男人,受不了秋綰的刺激,最後想不開,畢竟以前是那麼尊貴驕傲的一個人。
飄瀮啊飄瀮!想到這裡,他勾起嘴角,你還真的是大度了。
看著喜歡的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就真的一點嫉妒都沒有嗎?
「飄瀮公子。」
服侍在外頭的下人齊齊彎腰,有些為難的看著緊閉的大門。
「裡面沒別的人?」他看著外面,守著的下人數量,輕輕挑起眉毛,下人中些微靠前的一個趕緊回答,「沒有。」
這裡頭住的主子性情古怪的很,幾乎都不讓他們進這院子。
飄瀮也想到某點,如果裡面沒有別的人,「什麼時候熄燈的。」
「不,就,殘公子就沒讓我們點燈。」幾個人對視一眼,恭敬的回復,他們從秋綰離開后,就一起被趕出來了。
「那用餐了嗎?」
「沒有。」
飄瀮不放心了,他示意那些人退下,同時吩咐去廚房弄一份清淡點的晚膳,很輕鬆的把門弄開,走進去。
裡面安靜的詭異。
院子里沒人,屋子裡一團黑,守在外頭的下人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打開的門,但飄瀮的威嚴,總是要比這幾年住的,不知道開頭的公子要強的多。
飄瀮這許多年統治漣夷,不是白說的,甚至不是陰炙給他的。
一個下人趕緊跟著進去,把燈點亮,屋子裡也沒有任何動靜,等整個院子,有一半都亮堂堂了,飄瀮才看到屋裡的狼藉。
一股難聞的氣味,從內室往外蔓延。
他皺起眉頭,等著下人收拾好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才進了內屋。
昏暗的屋裡點亮后,散亂的梳妝台,噁心的嘔吐物,空氣里死寂的難聞氣息,飄瀮幾乎幾步到了床前,看著床上呼吸微弱的男人。
只剩下一身白色裡衣,包裹著過於瘦弱的男子身體,觸手間冰涼,連體溫都不見了。
「趕緊收拾,讓秋綰公子過來,同時派人去通知主上,快點。」
「是。」
一群人迅速開始忙碌,飄瀮動作也不慢,把人扶起來,去掉頭巾的頭上已經稀稀疏疏長了這頭髮,難看的很,可他也想不了那麼多,妖力一涌而入,才發現這人真的是虛弱到了極致。
秋綰被門外嘈雜的聲音吵的不行,本不想理,想到可能是那麼男人有事,就又坐立不住,趕緊開門走了過去,一顆心七上八下,甚至到了殘影院子的時候,陰炙後腳就接到消息沖了進來。
秋綰的臉不自覺的白了。
「怎麼回事?」陰炙隨手抓住一個下人,臉上表情兇狠,那下人發現是她,當即要行禮,卻被她牢牢抓住,「說。」
「不,不知道,飄瀮公子在裡面。」
陰炙扔開他,面色急躁,這個男人,就不能讓她有安一天的心嗎?
眼見要進去了,秋綰才恢復過來,上前擋道,他剛要說些什麼,陰炙才想發現他在一樣,抓住他就往屋裡一推,「在這幹什麼,進去看看。」
「是。」秋綰咬著唇瓣,快速跑進屋內,只希望飄瀮還沒有發現,他不能忍受未知的後果。
屋內這麼會已經乾淨了,但還是殘留著一些嘔吐物的氣息,秋綰越聞臉色就越不好看,飄瀮沒有在療傷,反而在不停的摸著殘影的手臂,那個男人跟沒有骨頭了一樣,完全癱軟昏迷,支撐不起自己的身體。
「你讓開。」
秋綰趕緊撥開他,連一個眼神都不敢往飄瀮的身上放,唯恐看到這男人若有所思的神色,果斷搭脈,陰炙在這裡,他必須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
絕對不能讓她懷疑,絕對不能。
秋綰迅速恨上了飄瀮,把自己叫過來也就罷了,做什麼連主子都給喊過來。
而且主子還真的來了……
他不能允許意外,那麼,讓這個孩子現在就消失嗎?秋綰的腦子高速運轉著。
「不是,不是……」
也許是環境太吵鬧,讓昏迷的不省人事的殘影也開始有些清醒,從人群中一眼看到那個女人,可是誰在抓他,放開他。
「我沒有……」沒有和冰鳳溪有過,他委屈的想哭出來,可是身體太乏力,出口的聲音小的連自己都聽不見。
更別說哭了。
眼前一黑,陰炙被人攔住了,殘影想撥開那個人,一隻手卻狠狠掐上他的手腕。
他茫然地看過去,秋綰。
殘影瞬間安分了。
他乖乖的閉上眼睛,隨這個男人檢查,他不能忍受失去這個孩子。
孩子是她的。
真的是。
「他怎麼回事?」許久,一直沒得到答案,忍受不住這種詭異氣氛的陰炙終於開口,走上前去,秋綰迅速回頭,怎麼回事嗎?
殘影半昏迷半清醒,感受到那兩道熟悉的視線,為什麼來看他呢?
讓他自生自滅不很好嗎?
秋綰整理了下句子,所有會導致嘔吐昏迷的病例在腦海閃過一遍,在殘影的腕上摸不到脈,就算飄瀮懷疑,也沒辦法與他這個正宗大夫反駁。
屋子裡除了秋綰的彙報,一時間也安靜的詭異。
飄瀮被擠到了最外邊,聽著秋綰的答案,沉默了。
他如何沒有理由,懷疑到那種事上,可是也如秋綰若想,他摸不到脈。
陰炙甚至沒有一點懷疑,飄瀮也不好做這種猜想,萬一錯了,只會讓自己無比讓人笑話。
「就只是這樣?」
「是。」
秋綰鬆了口氣,看樣子陰炙完全沒想到那點。
他轉過身重新檢查了遍,為自己的說法找到充足的證據,「殘公子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進食清淡的東西,否則很容易發生無法消化,體內器官太弱……」
「滾。」
突如其來的,沒有一點力氣的聲音,秋綰低頭,詫異的看到殘影睜開眼睛,那種眼神,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
陰炙很自然看過去,「醒了?」
她越過秋綰,坐在床邊,語氣平和,「可有感覺好點。」
「滾。」就像是氣急了,明明沒有力氣也要把秋綰推開,讓對方臉色一沉,「公子體質尚虛,不易有過多動彈。」
「你滾開。」聽不見一樣,殘影依然把每一個字,恨不得在牙關口咬的粉碎一般,眼神嗜血。
他的情況不對勁,看的陰炙心一驚,立刻把秋綰推開,「怎麼回事?」
殘影好像才看到她的存在,神色一變,順從的趴到陰炙懷裡。
秋綰乾脆退到一邊,看著變得莫名其妙的殘影,臉色暗沉。
「公子不可動怒,太多心思變化或者動作,都易傷身。」
「你不就恨不得我死嗎?」
殘影悶悶的頂回去一句,埋下去的頭裡看不到表情,可依然聽得見冷笑的意味,「我這樣不正如你意?」
「你……」
「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了嗎?」殘影太陌生,陌生的陰炙頭痛,聲音冷冽,盯著秋綰。
可秋綰能說什麼了,白天他來這裡,和殘影說了好久,不是秘密。
如今被殘影翻出來,他什麼意思,「主子……」
「滾。」
陰炙趕緊把歇斯底里的人抱緊,「你先睡覺。」
「你不會信我。」殘影驟然抬頭,嫉妒的盯著秋綰,「他今天說我是噁心,不要臉,說我父親是那地方的不三不四的人,是,我不三不四,你就放我去找冰鳳溪,我討厭這個地方。」
陰炙看著懷裡人扭曲的面孔,無法反應,這樣的殘影簡直讓她覺得換了一個人一樣。
她幾乎想問他在發什麼瘋?可是想想,這麼多天,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不管不顧,連看都不看一眼,一般男人早就鬧騰的不行了,他能抗到現在才發脾氣,也是她不對的太多。
沒權利多要求別人什麼。想清楚了,陰炙也就隨著他,「我信你,慢慢說。」
「主子。」秋綰咬著唇瓣,在眼前兩個人身上來回掃射,殘影在幹什麼,連他都懵了。
不過,他意識到,殘影沒有一點想要揭露,他剛才說了謊的事。
秋綰好像想明白了點什麼,但殘影不輕易放過他,「我不會聽你的,我不會走。」他伸手揪著陰炙衣領,挑釁的盯著她,「信我你就殺了他。」
「殘影?」
「我討厭他,你要是信我,就殺了他,我不想再見到他,你出去。」
他什麼也不顧的歇斯底里,直到陰炙收回全部表情,將他鬆開,扔到床上,「你身子不好,睡覺。」
「你不陪我?」殘影「柔情似水」的伸手,牢牢扯著他的衣角,陰炙被他拉扯得沒法起身,伸手摸向他的額頭。
是不是發燒燒過頭了?
可是觸手冰涼,陰炙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神情固執,不像作假。
陰炙又摸了摸他的臉,明知道如果不是同一個人,會有感覺,可還是摸了摸,臉上是不是有一張人皮面具。
難道「瘋了」?
陰炙心底湧起一個荒唐的想法,殘影還在對著秋綰爭鋒相對,不得不插嘴,「你今天對他說了什麼?」
否則好端端的人,就這麼不正常了。
秋綰心底咯噔一下,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想明白了殘影的意思,他給他出那樣的計,如今他照做了,也想拚死一把,不讓自己好過。
「主子相信殘公子的話?」
「那你讓我相信什麼,你也可以說。」
兩人對峙,秋綰輕飄飄看眼四周,最終決定跪下來,「秋綰知錯。」
「什麼錯。」
「讓主子為難。」他說的模糊不清,態度也良好,還帶著一絲絲怨氣。
殘影怎麼玩得過他。
一場鬧劇,最終以秋綰閉門思過,陰炙留下陪殘影而收場。
等到人退的差不多了,飄瀮還在,他眼裡帶著一種質疑的信息,直勾勾看著殘影,「主子真的相信今日所說?」
「不然你給我一個答案。」陰炙終於毫無顧忌的揉了揉太陽穴,將殘影甩出來,「現在可以說了嗎?」
「到底是什麼事?」
陰炙步步緊逼,可殘影也像是現場沒有了別的人,毫無顧忌了一樣,沉默不語。
「你沒有想說的?」
陰炙站起身,看著沒有力氣在床上翻身的男子,飄瀮也走了過來,「殘公子到底有什麼怨言,還不能直說嗎?」
「······」
「公子?」
「我說了有何用?」
終於得到一句回答,陰炙勉強按捺下脾氣,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今天可能是受到了什麼,不能承受的傷害,她不能發火,畢竟一切的原因還是因為她。
「殘影?」
「我恨你。」
縱然做好了萬千思想準備,還是被他勉強轉過頭來后,那一臉的恨意和語句,給劈的腦子一空二白。
飄瀮古怪的看著這個男人,果斷轉身,離開屋子,他必須的去好好,替主子問一下秋綰。
主子要給秋綰幾分人情,他卻不用。
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一男一女,孤男寡女,殘影恨她,他告訴自己,要去恨這個女人,他盡全力去回想以前的事情,不管是殘宮滅亡,還是她對他的羞辱。
「你說什麼?」
「我恨你。」
好久好久,陰炙好不容易憋出來幾個字的時候,又被這三字給打回去,恨她。
陰炙的腦子總算反應過來了,這個小傢伙在恨她?
「恨我為什麼還跟我回來。」陰炙,你要冷靜,這男人恨你才是正常的。某女心理催眠著自己,恨才是正常的。
可這樣的話,殘影究竟是不是個正常的?
幾縷微風從沒關緊的窗戶縫裡鑽進來,凍得堅持了好久的殘影一個哆嗦。
陰炙回身關了窗子,又把被子扯好了,明亮的燈火打在男人蒼白的臉上,黯淡無光的曼珠沙華,短短的,濕漉漉的頭髮,這人瘦的已經只差皮包骨頭。
她活了上萬年,第一次有一個男子這麼讓她操心放不下的。
他到底心裡在想什麼了!唉!
俯身,知道他沒有力氣,陰炙也沒有用力,輕輕地親在額頭上的部位,冰涼的像個死人。
「到底怎麼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跟你回來?」
殘影似乎忍了很久,想要爆發,偏偏沒有力氣,只能在她手底垂死掙扎,「要不是,殘墨,殘墨不在冰崖裡頭,你以為,以為我會跟你回來?」
……陰炙瞳孔一縮。
見她無話,殘影笑的更加狂妄,「怎麼了?沒話了,你扣押了殘墨對吧!看我被你耍是不是很高興?拿個簡單的奴隸當做我弟弟,騙過了冰崖那麼多人,你是不是很驕傲?是不是?」
「你說呀?」
殘影一口咬死陰炙的肩頭,嘴裡很快沾到某種咸腥的液體,「還碰我幹什麼,你不是說我不三不四,不守夫道,不是說我醜八怪,不是說看到現在的我就嘔心,你還來碰我做什麼?你滾啊!滾啊!」
越說越激動,陰炙疼的站起來,急忙封住了他的嘴巴,耳邊才得以清靜,「你都在說什麼?」
什麼不三不四,不守夫道,醜八怪?
殘影只是恨死了她。
看到那雙眼裡的恨意,陰炙有點不知所措,「我沒有說過。」她真的這麼多天,提起他的,都是幾句洗髓的事。
「你憑什麼說沒說過,你沒說過為什麼,為什麼?」殘影好像才反應過來,茫然地看著頭頂,突然嗚咽一聲,將頭縮到被子底下去,聲音里隱隱帶著哭腔,「你說過的?」
陰炙勉強明白了,是秋綰今天對他說的吧!想到這裡,眼裡閃過一絲殺氣,那個男人,當真以為自己不敢動他嗎?
覺得自己想明白了,陰炙嘆口氣,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她沒說過這些話,她也和今天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係。
「我沒說過你這些,乖,不管你信不信,我沒說過就是沒說過,把頭鑽出來,別悶著了。」
殘影沒動靜,同樣看不到是什麼情緒,不過被子下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也許累了吧!陰炙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
至於殘墨。
陰炙決定不刺激這男人了,再刺激?真怕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
她拍了拍手,四個血衛出現在地上,「主上?」
陰炙回頭看了眼被子底下的人,聲音沒有忌諱,「去趟罌粟那裡,明天早上,我要見到殘墨的人。」
被子底下的人動了一下,可隨後又變的無聲無息,血衛們應了聲,直接離去,她才脫下靴子,在床邊躺好。
「睡吧!」
冰冷的被窩一瞬間變得熱乎,殘影掙扎了好幾下,也推不開女人的熊抱,連自己都不敢觸摸的冰涼手掌,緊緊被包裹在一雙熱手心裡。
「放開我?」
聲音細若蚊聲,沒有一點支撐力,很輕易讓陰炙化解,淡淡嗯了一聲,沉沉睡去。
殘影睜大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第二天,陰炙醒的很早。
看著懷裡還在沉沉睡著的男人,陰炙決定不打擾他,悄無聲息的下床洗漱,等忙活完一切的時候,才得到血衛的消息,人帶到了。
罌粟是最大的奴隸販賣團伙,也抵不住鴛鴦血境這條強悍的地頭蛇。
一個人的面子還是會給的,再說這本就是做好了的交易。
到了正堂,陰炙一眼看到站在大殿內的人,明眸皓齒,月牙兒似的眼睛,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美的跟殘影簡直完全不像。
這人太精緻了,精緻的陰炙反應不過來,皺了皺眉。
她四處掃了眼,沒看到別的人,除了侍候的僕從與屬下,最終眼神落在了身後的血衛上。
跟來的血衛馬上察覺到她的心思,趕緊跪下,可是還沒開口,那精緻的小人兒就撲上來了。
都沒有人擋住他。
小人兒便毫不害怕,毫不顧忌,臉上甜甜地笑著,嘴裡甜甜的叫喚了一聲,「少言姐姐好。」
聲音里抹了蜜一般。
陰炙眉頭皺的更深,她終於回過神來,「人了?」
「這位是罌粟的小公子,長孫悅,殘墨小公子應該就在外頭。」
「什麼小公子啊!那是我的奴隸好吧!」
血衛一身冷汗,趕緊介面,「長孫公子慎言,人已經為我鴛鴦血境所有,還請公子交還賣身契。」
「為什麼?賣身契是我想辦法讓人簽的,別蒙我,你們的交易里可沒有那一條。」
長孫悅嘚瑟著,看著天吹吹口哨,又想在抱著自己的少言姐姐臉上親一口,卻被毫不顧忌的摔下來,「人了。」這次的聲音里顯然帶了不悅之色。
長孫悅撅起嘴巴,「幹嘛啊!他有我漂亮嗎?為什麼老問他,喂?我問你,他有我漂亮?恩?」
「公子還是快些交出賣身契吧!」別惹主上生氣。血衛無奈的勸著,不是顧忌眼前小公子身上隨處可見的毒藥,後面那一句他也會說出來。
罌粟家最寵愛的小兒子。
長孫悅就是從小到大寵壞了的,聽到她不識相,伸手就要打,另一隻手從腰間,突然撈出一條蛇鞭來,「你說不說。」他最擅長嚴刑逼供,不說正好。
血衛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長孫悅挑起漂亮的柳眉,「真沒膽子,算什麼女人。」
陰炙給華麗麗的無視。
長孫悅蹦蹦跳跳了一會,依舊沒找到那個消失的血衛去了哪裡,迫不得已回到陰炙身邊,一抬頭,甜甜的笑。
「少言姐······」
後面的話哽住了,陰炙的臉色陰沉的他直吞口水,還沒出聲,就聽到眼前的姐姐一身吩咐,什麼人被帶了進來。
討厭啦!長孫悅跺了跺腳。
外面進來的這人,才真的和殘影有幾分相似,只是五官偏柔了些,眼神獃滯,人也只有十五六歲左右。
同時跟進來的,還有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女人,仔細看,和長孫悅是很相像的,正齜牙咧嘴的揉著肩膀,對著陰炙苦笑。
長孫悅又跺了跺腳,「討厭。」
他的聲音太清脆,清脆的那女人都顧不得揉肩膀,趕緊撲了過來,死死抱住長孫悅,「我的小祖宗喲,別鬧了好不好。」
「你放開我,臭二姐,放開,少言姐姐走了啦!討厭,早知道就給你點死穴,哼哼!死穴。」
「你個殺千刀的,我到底是不是你二姐。」
「不是,滾開,討厭!」
······
陰炙無視兩活寶走過去,在那個不起眼的少年面前停了下來,這就是殘影拼死拼活要保護的弟弟?
長得是像!就是太——
陰炙想了會,沒想出形容詞,低頭才看到這男孩穿著一身幾近暴露的著裝,身上傷痕纍纍,鞭子抽的,烙鐵燙的,小刀割的,麻繩捆的。
兩手被鐵鏈鎖在了身後,同時連著兩腿。
這樣的人,被殘影看到,不更跟她拼了。
麻利把鐵鏈弄開,她把人抱起身,往殿外走去。
「啊——臭二姐,少言姐姐真的走了啦!你混蛋,哇——我要告訴娘親,你欺負我。」
等到那種「撕心裂肺」的聲音,遠了不少了,旁邊有人才戰戰兢兢解釋,殘墨落到罌粟手裡后的一切。
罌粟的奴隸販賣做得最好,不僅是因為,罌粟的資源最多,來源最廣泛,還是因為罌粟調教奴隸的手段,是整個陰朝地下交易里最尖端的。
在他們手裡,沒有治不了的奴隸。
也因此,經常會有人偷偷聯繫罌粟,要求定做奴隸,或者按照一定的價格,邀請一定等級的調教師,親自上門服務。
罌粟就像一個傳奇,一個讓很多人咬牙切齒的傳奇,落到罌粟手裡,是真的生不如死。
同樣兩百年來,更不知道有多少個大勢力,想要剷除過這個「毒瘤」。
鴛鴦血境最開始在漣夷立足,就是從罌粟身上開始的。
那個時候罌粟眼看就撐不下去了,連漣夷的其他勢力都開始遠離她們,所幸遇上了飄瀮,她們交付了漣夷的所有勢力遍布情況,甚至自己能知道的一切資料,幫助鴛鴦血境在漣夷紮根。
結果嗎?就不用說了,明擺著的事情。
殘墨不是沒有被劫出去,而是才被冰崖的人接出漣夷,沒等出西秋,就被罌粟把人換了。
這件事甚至除了飄瀮,罌粟的高層幾人,誰都沒有泄露。
偏偏這知道的人里,恰恰就有剛才陰炙見到的那兩個活寶。
二少主長孫熙,小公子長孫悅。
陰炙才慢慢想了起來一件事,那是鴛鴦血境剛剛在漣夷,立足不久的事。
那天剛簽完,鴛鴦血境和罌粟的第一筆協議,罌粟的老大長孫青邀請用餐,半途毛毛躁躁從旁邊的房間里,鑽出來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
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看,一頭撞上她的椅背,結果疼的鼻涕血當場就流了出來。
「啊——」
「小悅。」
長孫青站起來,面色別提多難看了,尷尬的沖她笑完,外面已經跑了一堆的下人進來,看見這場景,跪在地上就直呼饒命。
也許是陰炙在,長孫青覺得丟了臉,一句話衝口而出,就把人拉下去打了。
據說一點都沒留情,後來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主要是一個月後還沒安分,認定他被打得這麼慘,跟陰炙有關係,一個勁的找茬。
逼得陰炙很長一段時間沒回漣夷。
後來回來了,也很少再見到他,慢慢她就把這事給忘了。
這次!陰炙果斷頭疼,長孫青老傢伙為了這小兒子沒少跟她賠罪,她也不好意思拿人家真的怎麼著。
畢竟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
長孫悅把殘墨搶了過去,怎麼虐待怎麼折磨,就不說了,主要就是為了,殘墨在他手裡,他覺得陰炙一定會見他。
為此連賣身契都逼人家簽了。
然後她要把殘墨接回去的消息,一傳到罌粟的莊子內,長孫悅賊精的醒過來,吵了大半夜死活要親自送人過來。
長孫青沒法。
誰讓她膝下女兒成堆,兒子卻只有一個。
讓人料理好殘墨的時候,也接到了殘影那邊的消息,人醒了。
倒也沒吵。
「讓人過來。」
陰炙坐在迷情的床邊,一連幾天聽不到這人的聲音,從剛開始的不習慣,也漸漸變得習慣了。
年底,也許沒辦法帶人回去。
指尖在人細嫩的皮膚上劃過,睡得這麼安詳,應該是個好夢吧!她俯下身,在嬌嫩的唇邊小小啄了一口。
迷情似乎有感覺,眼睫毛動了動,陰炙賊賊的笑了下,變本加厲的探進那方世外桃源,品嘗著裡面的美妙滋味。
「乖!再不醒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
她拍了拍他的臉,才直起身,走出門去。
殘墨已經收拾好了,殘影還沒到,因為被帶到了主屋,那些下人對他的身份雖然頗多閑話,表面上還是恭恭敬敬。
早膳很快上來,簡單又爽口的幾個小菜,三碗燕窩,殘墨無措的站在旁邊,聞到香氣,嗅了下,眼裡顯而易見露出渴望的神情。
一眾下人侍候在旁,動也不動,似乎是等著什麼人,殘墨也被這種氣氛帶動的不敢出聲。
他想起帶他來這裡的女子,那便是這些人要等的人了吧!可她在哪了?
殘墨餓得很厲害,他看著桌子上的東西,不停地吞咽著口水,焦急的看著門口,不管那個女人是誰,現在誰給他吃的,誰就是好人。
讓他做什麼都可以,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一頓好的了。
「少言姐姐~」
門外傳來一聲委委屈屈的,要哭出來了的叫喚,殘墨卻是反射性一抖,害怕的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個噩夢一樣帶給他痛苦的少年,就站在外面大門口,被一些穿紅衣的人死死攔住。
「少言姐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秉著見不到人誓不罷休的原則,不知道如今長孫二小姐又丟到了哪個地方,反正只剩下長孫悅一個人,在門口歇斯底里的叫著。
陰炙頂著一頭黑線,差點沒敢出來。
「姐~」
門口被擋住的長孫悅,看著無視他走過去的陰炙,聲音里卻更委屈了。
「姐——我餓了。」
說著肚子還配合的咕嚕一聲,長孫悅眼眶泛紅,粉妝玉砌的小臉上寫滿了對陰炙的控訴。
「他姐了?」陰炙隨便抓住個人,可憐人家在主屋幹活的,哪能那麼快知道外邊的事,害怕的直搖頭,陰炙臉色都要沉入無底深淵了。
長孫悅還在不知死活,這麼多年陰炙都沒有再遇到過這個麻煩,這次長孫青的腦袋是給豬拱了嗎?怎麼就把她家寶貝兒子放到這裡來——
糟蹋了?
她終於想通了,不干涉兒子的幸福婚姻了嗎?
呸呸!想什麼了!陰炙幾步走過去,臉色冷冽,「你姐了?」
長孫悅對她的面色十分不滿,可惜被一堆人依舊攔著,沒辦法接近,只好可憐兮兮的博取同情,「姐,我餓了。」
「咕嚕。」
陰炙嘴角直抽,想起殘影估計快過來了,頭更加痛,「送長孫公子回去。」
「不要~姐~」長孫悅直撲通,可惜他身上工具是不少,陰炙這裡的人也不是拿來看的,三下五除二把人控制好,就往外邊走。
陰炙無法直視,一陣青煙從那個小屁孩身上升起。
她就知道是這樣,這小子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旁門左道的倒是了解的很多。
他一下子就撲了過來,死死抱住她的腰,「少言姐姐是壞蛋,哇——」
「是壞蛋你還抱著我?」陰炙無語望天。
長孫悅才不管她,繼續哭,哭的稀里嘩啦,「悅兒喜歡啊!可是少言姐姐好壞,少言姐姐都不給悅兒飯飯吃。」
「悅兒好餓,哇——」
陰炙一頭的黑線,沒辦法了,揮手讓那些請罪的人退下,「你先下來。」
「不要。」
「不要就走,別纏著我。」
陰炙作勢要把他扯開,這小傢伙卻纏得更緊,沒法子,帶著進去吧!「下來自己走。」
「少言姐姐騙人的。」
「我不讓他們把你抓開,你下來。」
「你騙人。」
「你下來。」
「你騙人,唔!」
長孫悅瞪大眼睛,嘰嘰喳喳的小嘴被她一隻手堵得完全沒法呼吸,很快小臉憋得通紅,眨眨眼睛趕緊求饒。
陰炙才鬆開手,扯著長孫悅往屋裡走,小傢伙呼吸困難,很誇張的拍打著胸脯,吐著粉嫩嫩的小舌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手卻把陰炙的手依舊抓的緊緊的,就怕她把他甩開。
遠去的門外面有些響動,陰炙反射性轉身,竟是殘影。
他一身白衣,在不算刺眼的太陽底下,襯得一張臉也沒有那麼恐怖,只是身形實在纖細,頭上戴著頂同樣白色的長帽子,顯得特別滑稽。
「他是誰呀?」
長孫悅直覺的敵意蔓延,把陰炙抱住后,似乎害怕的問了一句,殘影的視線才從陰炙身上,轉移到比陰炙低了快三個頭的長孫悅身上。
殘影迅速收回視線,看著地上,「墨兒了?」
「哦!你是那個討厭的小奴隸的哥哥啊!」長孫悅恍然大悟,聲音甜絲絲的清脆悅耳,可聽在旁人耳里,就是覺得有說不出的難聽。
陰炙捂額,把長孫悅一推,「安靜點,不然送你回去。」
「不要,少言姐姐偏心。」
長孫悅撅起嘴巴,豆大的淚珠含在眼裡,等著陰炙再趕他,就直接掉下來。
然後肚子又咕嚕一聲。
陰炙真不知道,長孫青昨天是不是關了這小傢伙緊閉,怎麼餓成了這個樣子。
小傢伙發動眼淚攻勢,磨著陰炙最終沒忍心下來,示意殘影跟上后,直接拉著他進了屋子。
殘墨收拾的整整齊齊,和個下人一樣站在一邊,低著頭,什麼話也不說,長孫悅看到桌子上的東西,歡呼一聲撲了過去,「就知道少言姐姐最好了。」
他邊說邊坐在凳子上,搬過來一碗粥哧啦哧啦的喝了起來,粥的溫度也已經涼得正好,陰炙都沒反應過來,一碗已經解決完了。
長孫悅毫不客氣的捧起第二碗,喝了一口后,才笑眯眯的站起來,「姐姐也坐啊!為什麼只看著悅兒吃,悅兒會不好意思的。」
屋裡的下人低著頭,估計是一起翻了個白眼。
一聲吞口水的聲音,跟著很清亮的出現,陰炙一愣,順著聲音看過去,已經猜到了是誰。
殘墨小臉慘白,恐懼的眸子里依然盛滿了對桌上飯菜的渴望,陰炙又楞了一下。
也對,如果之前這小傢伙,一直在給長孫悅做奴隸的話。
陰炙想到這裡,心裡有點不舒服,畢竟殘墨也是她這裡的人,長孫青老傢伙竟然管都不管一下。
「坐吧!」趁殘影還沒進門,把殘墨拉過來坐下,示意他喝掉剩下的一碗燕窩,至於自己嘛!陰炙已經看到有下人出去張羅了。
長孫悅抬起頭,狠狠盯了一眼殘墨,小傢伙嚇得屁股沒坐穩,頓時就翻了下去,還是陰炙手快,把人拉起來,替受驚的小傢伙拍了拍背,一邊瞪了長孫悅一眼。
「姐~」
長孫悅不高興,把一碗燕窩用勺子戳了又戳,「他只是個奴隸。」
「閉嘴。」
「姐~」
無視掉長孫悅的少爺脾氣,陰炙溫柔的把剩下的燕窩端過來,「吃吧!不用管他。」
「謝,謝謝。」殘墨看了看長孫悅,見對方依舊盯著自己,想要跑掉,又實在抵擋不了面前的誘惑,乾脆埋頭,不管不顧的狼吞虎咽起來,努力忽視對面厭惡的目光。
殘影進了門,就看到自己弟弟這幅慘景。
他使勁握了握拳頭,走過來,在陰炙身邊坐下,居然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殘墨一動不動,眼神中滿是心疼。
陰炙暗道糟糕,正好下人已經重新端上來幾碗燕窩,殘墨整個人神經兮兮的,埋下頭喝粥了就是專心喝粥,什麼也不管了。
因此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殘影的到來。
殘影也不吵他,只愣愣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弟,陰炙把一碗燕窩推過去,被他冷冷的掃了一眼。
陰炙看得出他生氣了,也不惱,威脅性的點點桌子,眼神輕飄飄在殘墨身上一掃,殘影當即收回眼神,咬著唇瓣彆扭的低頭。
「還不餓?」
看他如此,陰炙調笑的說了一句,一邊摸了摸他的頭,怎麼就不好好跟她聽話了,這身體,養了這麼久,早該好了——
——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的話。
殘墨解決完了那一碗燕窩,依然餓得發慌,但手腳僵硬,根本不敢亂動彈,他有些希冀的想著陰炙會發現,惦記著剛剛那人叫他吃時的溫柔。
陰炙心思卻全然在了殘影身上,她湊近他的臉側,呼吸灼熱,看他從耳畔一點一點的升起紅暈,兩手發顫想要把陰炙推開。
「啪!」
長孫悅先看不下去,他一股腦打翻掉剩下的所有燕窩,包括陰炙手邊,推給殘影的一碗,陰炙才皺眉,看著衣袖上濺上的痕迹,冷冷的朝他看了過去。
長孫悅一眨眼,眼圈就紅了,繞過桌子,愧疚而委屈的站到她右手邊,拿著手巾,笨拙的伸手幫她擦拭。
地上跪了一堆的人,忙著收拾殘局,殘墨驚嚇了好大一跳,從凳子上站起來,卻不小心踩上長孫悅的拖地的衣角,這下子更亂,長孫悅眉梢一挑,面容上就充滿了怒火的痕迹。
「我不是故意的,少爺恕罪,少爺恕罪。」殘墨一邊說,單薄的小身子跪在地上一邊瑟瑟發抖,唯恐長孫悅發火,在他說話之前,額頭就開始使勁的往地上磕,那聲一下比一下大,很容易磕了個頭破血流。
殘影噌的一下站起身,長孫悅已經訓出口,「沒長眼睛嗎你?弄髒了少爺的衣服你賠得起嗎,不長眼的狗奴才,這眼睛要是拿來沒用,用不用少爺我現在就給你剜了?」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請少爺饒命,饒命······」
長孫悅橫眉冷豎,一張俏麗的容顏呵斥起人來時分外耀眼而討人喜歡,眼裡的不屑厭惡,也無法損壞他的容顏一分一毫,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讓陰炙忽視掉殘墨越來越不堪入目的磕法。
更別說這個在磕頭的人,他的哥哥還在自己身後護著,馬上就要發飆。
「夠了。」陰炙怒喝,把長孫悅推去一邊,在他不滿的眼神里,冷冷掃過去一眼,長孫悅立刻縮了,噤若寒蟬的閉上嘴巴。
殘影甩開陰炙的控制,氣息極度不穩定的走了過去,卻還沒等靠近殘墨,就被陰炙一把拉住,「把人扶起來,送殘墨公子去竹林苑,聽到沒。」
「是。」
幾個下人慌慌張張上來拉人,殘影回頭,眼裡的恨意溢滿了整雙眸子,「放開。」
「竹林苑是這裡所有醫師居住的院子,你不用擔心。」
「把我放開。」殘影聽了她的解釋,愣了愣,還是一如既往,想要甩開她的控制,然剛剛是一時疏忽,陰炙如果存了心不讓他過去,他哪裡能甩得開她。
反倒殘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茫茫然想要抬頭找一下人,已經被一堆下人呼擁著送出了門去。
眼看自己弟弟被送走的殘影忍不住了,轉過身面對陰炙,另一隻沒有被抓住的手,不經大腦思考的揮了上來。
在離面部距離僅僅一厘米的時候,才被陰炙抓住,反手想要扇回去,到了一半距離,勉強停止。
把人推開,冷淡的走向一邊。
殘影踉踉蹌蹌被她的力道,推得後退了好幾步,回過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往門外走。
「你們滾開。」
突兀出現的一大堆下人,把門口牢牢堵住,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去看殘影,盡職的只管堵住門口。
殘影根本沖不出這個人肉障礙,他昨天思慮過甚,嚴重消耗了體力,又一直沒吃個什麼東西,與人推搡了幾下,肚子就一陣接一陣疼的渾身抽搐。
他這才火速冷靜下來,捂著肚子,滿頭大汗的蹲下去,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殘影怕得要死,甚至覺得肚子里有什麼東西要滑了下來,眼淚汗水混作一團,卻不能出聲。
陰炙不想理他,氣悶的背對著門口,門口突然安靜下來,眼皮就猛地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升上了心底。
她猛地轉身,一個人影就撲了上來,正是長孫悅。
「姐~他到底是誰呀?」
「你先讓開。」把身上的八爪熊提開,陰炙的右眼皮不停的跳,跳的她心煩意亂,那種不好的預感也越來越重。
長孫悅眼睜睜看著陰炙棄他不顧,朝著那個醜八怪男人走過去,差點沒把房頂掀了。
「姐~」
他跺跺腳,不甘心的跟著,陰炙幾步走到殘影身邊,把人抱起來,手裡的重量讓她心底一沉。
越來越輕了。
輕的不可思議,陰炙頓時就往門外沖,朝著竹林苑的方向而去。
她的速度太快,快的長孫悅跑上來時,已經看不到她的蹤影。
「姐——」
殘墨怔怔的坐在屋子裡,由一個老態龍鐘的婆婆塗藥,包紮。
他一直在想被推出門時,聽到的聲音,簡直太熟悉太熟悉,熟悉的好像夢裡都聽過無數遍,可就是不管他怎麼用力,都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而且這一想,頭就痛,婆婆馬上發現他的晃神,批評,「坐正,你太用力了,不好好包紮,是會留下傷疤的,別亂想,不然也難好,心態放開點,會好得更快些。」
殘墨輕輕嗯了一聲,婆婆的語氣很像曾今的福伯,可一想到福伯,滾燙的淚珠就又從眼眶裡滾落。
哥?你在哪?
他知道這裡是哪裡,殘宮是被誰攻破的,甚至自己的哥哥!殘墨腦子一轟隆,突然又想起那個聲音。
是哥哥嗎?哥哥?
殘墨雙眼通紅,顯然又開始激動,額頭上劇烈的痛楚傳來,才清醒一些。
「不是讓你別懂嗎?唉,好好的孩子,磕什麼頭嘛!惹主子生氣了,賣個乖不就成了嗎?非得磕頭,把自己磕成這樣。」
「我······」
「怎麼,老太婆說的不對?這大宅子里沒幾個男主人的,主上本來就很少回這裡,還不捉住機會,把自己磕成這樣,十天半個月里,誰願意理你。」
婆婆的話有點多,恨鐵不成鋼的說著,語氣親昵的似乎在教自己的孫子,這種語氣,讓殘墨又差點流下淚來,自從被抓回這裡,福伯生死不明,殘月哥哥更是為了保護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罪,他的身份尷尬,在這宅子里簡直受盡了那些下人白眼,剛開始還好,後來見沒有人管他們,就更加變本加厲。
除了有一次,實在是那些下人過分了,他才看到那個長得跟天仙一樣的男子,除了被他抓回來那一次,那是第二次見到他。
那個天仙一樣的男人,對他說,主子不會願意見到他們死,如果他們乖乖的,對他的哥哥也有好處。
殘墨實在不知道自己哥哥被抓去了哪裡,不過從那之後,他倒是一直很乖,一直到被冰崖的人救走。
沒出西秋,就被迷暈了,不知道怎麼,回了一個到現在,讓他想起來,都害怕的發抖的地方。
那才是地獄,以前他覺得,在這宅子里呆的那些日子就算苦的了,沒想到被那些人抓走後,他竟會覺得,在這宅子里呆一輩子,也好過在那個地方呆上一天。
老太婆發現自己似乎把小孩子嚇著了,趕緊放柔和聲音,她的孫女和這孩子一個年紀時,幾乎是一個模樣的討人喜歡,可自從父母相繼離開后就變得冷冰冰的,現如今就成了鴛鴦血境的分堂主之一,一年都未必見得了幾面,覺得自己是乾的刀上舔血的活,每次對她提的,找個夫郎的事都視若無睹。
怕自己耽誤了人家孩子。
唉!老太婆嘆口氣,「小傢伙以後記住了,別動不動就亂磕頭,主上有生你很大氣嗎?連這裡都願意送你過來,可見只是一時的火,你這樣磕頭,別說主上看了心裡是什麼感覺,把這小臉磕壞了,以後連近主上的身都沒有機會。」
婆婆絮絮叨叨又好一會,顯然把殘墨當成陰炙近身服侍的奴侍了,也對,一般只有血衛受了傷才有資格被送到這來,其他的地位低下的,下人或者奴才,都只能自己想辦法。
「我,我不是。」
殘墨被訓斥的小臉通紅,他的五官貼近殘影,分開看是很平凡的,但加在一起就又說不出的耐看,臉紅的時候格外可愛,讓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老太婆沒把他的話放心上,不是伺候陰炙的,哪有資格送來這裡,早扔出去自生自滅了,有點錢的還會來這裡求求,反正飄瀮公子一般不管這裡的事,對她們竹林苑的醫師,私下收的錢看的病,並不多說什麼。
殘墨似乎意識到,婆婆沒有聽見去他的話,主上的奴侍嗎?他想起那個讓他吃粥的女子,聲音那麼溫柔,不是她,長孫悅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殘墨想起以往長孫悅的手段,又打了一個哆嗦。
「乖!怕什麼,包紮好后趕緊回去,給主上陪個罪,這傷口沒點特殊膏藥,傷疤是去不掉的,不想毀容就聽話一點。」婆婆越說越寬,越說越曖昧,眼見殘墨的臉越來越紅,也不願意放過。
正嘮叨的來勁,外頭突然一陣喧雜,婆婆皺起眉頭,誰那麼大的膽子,竹林苑也敢進來吵鬧?
一個青衣的侍從陡然沖了進來,一邊慌亂的幫婆婆整理藥箱,一邊焦急的說,「主上抱著一個男子進了竹樓,讓所有醫師過去,一個都不準落下,前輩快點包紮吧!」
他說話期間,東西已經整理好了,滿滿一個藥箱,提起來,婆婆聽了這話,頓時好奇的盯著殘墨。
殘墨腦子當機,男子?什麼男子了?會是哥哥嗎?他腦海突然升騰起這麼一個恐怖想法。
「你來包紮,我先過去。」婆婆接過藥箱,站起身來,就往門外走。
殘墨趕緊站起來,紗布牽扯的傷口一痛,身子搖搖晃晃差點又坐下,「我能跟過去嗎?」
他慌慌張張的說著,婆婆站在門口,轉過頭來,掃一眼他的額頭,「現在急什麼,你這樣是能過去看的?再說主上喜怒不定,竹樓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遭殃。」
青衣侍從聽著也點點頭,拉住殘墨,「小公子好好獃在這裡吧!青雉為你包紮,別過去添前輩的亂。」
婆婆推開門趕緊離去,青衣侍從說著,已經接過紗布,看著殘墨焦急的眼神,不知道想到什麼,嗤笑了一聲,「主上能抱著人直接衝來竹樓,就一定是很在意那個男人,你過去是做什麼,主上那個時候心情可是很暴躁的,一個不小心你就會成為無辜的犧牲品。」
「我,我只是想?」
殘墨聽得出來青衣侍從,青雉的意思,臉紅的更加厲害,但是,他的意思真的不是那樣的,漲紅了臉想要辯解,卻只看到青雉眼底的嗤笑越來越深。
「我勸你還是好好讓我包紮,等傷好了再去主上面前晃,眼下過去獻殷勤,就是去送死。」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想去看看那個,那個男人。」殘墨越說話越小聲,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欲蓋彌彰,越抹越黑,乾脆低下頭來,坐下了。
青雉冷哼一聲,「人家有主上關心,要你在這操什麼心思,還是好好坐著吧!不是你的,羨慕也羨慕不來。」
殘墨徹底無話了,抱著頭,讓紗布一圈一圈纏在頭上,他真的只想要去看看,受傷的人是誰。
竹樓上來來往往,忙著一大堆的醫師,陰炙沒有叫秋綰過來,她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人也不是廢物,等到那個在來的途中,昏迷過去的人,再次轉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所有人得出的結論,和秋綰差不多。
殘影體質太虛。
可是也虛的太不像話了吧!讓一堆人檢查來檢查去,結果始終是要靠養,陰炙沒辦法,讓一堆人散了,養吧!
葯熬了上來,滾燙的一碗黑乎乎的東西,一看就噁心,還有足足三碗,一天三次,這還用吃飯嗎?
一個醫師的回答是,盡量吃一些偏甜的東西,最好是流食,也就是粥,除此之外燕窩也不能亂碰,人蔘更不能入食。
陰炙聽完所有的注意事項,頭都暈了,她重新懷疑自己養了一堆廢物。
可是她不懂醫,無法反駁什麼,再說殘影的確是看上去,身子太虛的樣子。
床上的人昏沉沉的,葯必須現在就用,陰炙把人扶起來,靠在懷裡,老醫師把葯碗端過來,陰炙皺了好大一下眉頭,才從她手裡接了過去。
「乖!醒來,把葯喝了再睡。」
她誘哄著,一邊把葯碗湊近,殘影半夢半醒的,眯著眼迷迷糊糊的盯著她,然後看向葯碗,果斷的別過頭去。
「把他喝了,你不是想要見你弟弟嗎?他現在就在外面,喝了,我就放他進來?」
陰炙很有把握的把人的腦袋扭過來,她向外面輕輕瞟了一眼,殘影馬上也要看,可惜只看得到葯碗。
「喝了。」
她再次勸著,並沒有得到拒絕。
只是低估了那葯苦的程度,才一入口,就差點吐出來。
殘影又想嘔了,死死的抓著人的衣服,才沒有失態,他不能暴露,不能!在心底催眠著自己,他重新湊向那一碗葯,一口氣喝的看見碗底。
陰炙拍了拍他的背,滿意的笑出聲,看著他重新扭過頭,極力忍著什麼的模樣,手裡接過新的一碗,在他耳邊說,「還有了,聽話哦!」
殘影面色難看的看回來,卻並沒多話,眼皮一掀,看著外頭。
「怎麼?覺得我會騙你?」
陰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外面都是醫師,殘墨在哪裡,她不知道,不過想要看到人,只是吩咐一聲的事而已。
殘影卻很沉默,收回視線,但很快抬起頭來,將剩下兩碗葯,都就著她的手,喝了下去。
陰炙捏過送上來的蜜餞,一股腦塞他口裡。
殘影被嘴裡甜的感覺,差點甜的吐出來,他從小喝葯,都沒吃過這玩意,不是沒的吃,而是不願吃。
天知道他最討厭這種甜絲絲的玩意。
陰炙果斷封住他的嘴巴,瞟了他一眼,要他吃藥這麼聽話,吃顆蜜餞就翻天了?
殘影別過頭。
陰炙看著他彆扭的樣子好笑,手順著他的背撫了撫,「要見你弟弟嗎?」
「他好嗎?」
「恩?」陰炙低頭,看著他躲閃的眼睛,「不好怎麼辦?」
殘影反射性瞪向她,不一會又覺得自己這行為幼稚,趕緊收回視線,「他看上去餓了?」
「是啊!覺得我這妻主虐待小叔子了?」陰炙語氣帶笑,把他話裡面淡淡的埋怨聽進心裡,然後就被瞪了一眼,才好笑的改變語氣,「會有人送東西過去的,你不用急,要見嗎?」
「不用。」聽到陰炙這麼說,殘影有種淡淡的安心,他靠在這人懷裡,想著肚子里的小生命,還是先別見墨兒吧!免得讓他擔心。
陰炙這麼說,墨兒生活的就應該不會差了,只是這樣始終不是法子。
秋綰那天的話不停地在腦海迴響,要說嗎?懷孕的事?陰炙?會是那種,把不確定性抹殺掉的人嗎?
他無法忍受任何失去的可能,他也不能賭,這一點上,他不能賭,絕對不能。
想清楚后,殘影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把陰炙都看呆了,手指觸摸上他的唇瓣,「怎麼了?」
如果沒有事情求她,怎麼會對她笑的這麼開心?
陰炙把人抱好,看他毫無意料的開口,「我想回定陽?」
陰炙怔了怔,按理說那對殘影不是個好地方,回去?召集舊部下嗎?不說在鴛鴦血境的殺戮下會不會有漏網之魚,單單殘影現在的狀態?
「那裡不好養傷,留在這裡?」
陰炙試圖糾正殘影的奇怪念頭,可惜他不領情,搖了搖頭,隨後冷笑,「留在這裡幹什麼,和人爭寵?」
陰炙愣住,沒料到他會這樣說!不過說的也算正確,她按住他的唇瓣,突然笑了,「吃醋了?」
要是乖乖聽話一點,誰吃誰的醋還說不定了。
陰炙這一刻里沒有掩飾掉,自己對懷裡這個男人的在意,高興的又親了親他,對上一雙一瞬間燦若星辰的眸子。
「我會本本分分的呆在定陽,和殘墨一起,不會給你造成任何麻煩,你要不要來看我也好,就這麼忘了我也隨便。」殘影說到這裡頓了下,又笑了,兩手圈上陰炙的脖子,其實他的視力這麼長時間反反覆復,都沒有怎麼好過,甚至時好時壞的,有時候甚至恨不得乾脆一點,直接瞎了。
也好過接著折騰。
陰炙心裡衍生出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殘影身上那種突然放下了一切的氣息,讓她的心思十分複雜,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情緒,只好摸摸他的頭,「理由了?理由是什麼?」
殘影閉上眼睛,沒有掙扎,感受著頭頂上的溫柔,是啊!理由?
僅僅只是為了孩子嗎?他笑了笑,「累了。」
「?」
「我累了,我想回去,就住在竹園,那裡應該還沒有損壞吧!你的人現在佔據著那裡,你也大可以再多派些人過去,我只是想去那裡住一段時間,可能沒多久,就會覺得不好玩回來。」
殘影平靜地敘述著,心裡希望她答應下來,又不要答應,反正也複雜得很,陰炙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來看著他,「就是這樣?」
「恩。」
「你覺得我會放心?」陰炙琢磨著這男人的意思,要回定陽?為什麼?只是單純的不想跟人爭寵嗎?
所以她馬上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給你一個單獨的院子,以後不會讓任何其他的男人,出現在你面前,你還願意走嗎?」
殘影似乎猜到了她會這麼說,睜開后的眼睛恍惚了一下,又被陰炙貼著耳朵說了一句,「你真的就不想再看見我?」
「躲到定陽,我可能一年都未必會過去一次了。」
殘影沉默下來,想說自己,就是不想看見她了!這話,卻始終沒能吐出嘴巴。
陰炙貼著他的耳朵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復,很愉悅的勾起了唇角,心情說不出的舒暢。
殘墨的待遇真的很好,一日三餐照顧極佳,就在竹林苑內給他安置了下來,當天晚上,他都還在覺得現在遭遇的一切不可思議。
青雉古怪的眼神看得他不舒服,就早早找了個理由安歇了,這一晚上,殘墨就一直在想,他現在的安排,是那個神秘主上的意思,還是哥哥的原因。
殘墨一會兒希望是因為哥哥,一會兒,又覺得,應當是那個主上,總之翻來覆去都沒有睡著覺,乾脆坐起身,隔著窗子,遠遠的看著竹林苑包圍在中心的竹樓。
她?是不是在裡面了?
和哥哥同床共枕?還是別的,就像那天那個美如天仙的男子,一樣漂亮的哥哥?
殘墨摸不透自己的心思了,他遠遠的看著那邊,一直沒有熄滅的燈火,心底痒痒的,最終穿下衣服下了床。
竹林苑夜晚也依舊有人忙碌,他走出去后,同樣的侍從著裝,一點都不顯眼,偷偷的朝著竹樓那邊過去,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哎喲,不長眼睛啊!」
那人好像撞到了鼻子,甚至借著昏暗的燈火一看,都流血了,差點沒一巴掌扇到殘墨臉上,他的聲音很小,像是怕被別人聽到,隨著他的驚呼,還是又跑過來了一個人。
「呀!你怎麼了。」
「別管我,先把東西送過去。」
「你這樣子怎麼送,你,你,說的就是你,看哪了,把這些抱著。」
殘墨還沒弄明白什麼狀況,手裡就被塞進了一個大籃子,籃子里滿是大紅色的花瓣,帶著一種奇異清香。
「傻著幹嘛!還不跟上來。」
一個同樣拿著籃子的侍從,拉著他就走,殘墨還能聽到身後的哎喲聲,「真是的,便宜他了。」
「你別鬧了,快回去上藥吧!不然明天就得王媽罵了。」
殘墨緊緊抱著手裡的籃子,茫然無措,暗惱自己不該出來,可是心裡又有那麼几絲好奇,會是誰要這些個東西了?他額頭上的傷口被頭髮完全遮住,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不然,按理說就不會把籃子塞給他了。
前面的人停下的時候,殘墨才敢抬起腦袋,四處看了看,是一座不算高,卻很寬的竹屋。
前面的侍從拉著他,腳步匆忙的進了偏屋,然後站到了一排衣架前,將籃子放下,就開始脫衣服。
殘墨被他的動作嚇傻了,眼看著那人麻利的脫得身上只剩短短的肚兜與里褲,然後把衣架上的紅色輕紗衣拿過來一件,披在了身上。
這樣看,十五六歲少年的身上,全身上下幾乎要一覽無遺。
殘墨羞得臉通紅,後退了一步,換好衣衫的侍從回過頭,一看到他什麼都不做,當即惱火的低聲吼了句,「你想死嗎?還不快點。」
------題外話------
看到這裡的親都是真愛,可惜作者已不在,從此往後所有章節均為早晨七點定時發布,有事燒香,無事留言,我走了,提起未來的行李箱,從此該忘記小說的存在。
嘛!說起來打工,作者也不能算打工,作者是去做學徒,以前總是自負的覺得,只要靠小說就能養活自己,但事實證明,作者還是太幼稚,現實哪有那麼好的機遇,嘛!所以,也該醒了。
望一別不為永別,我還是想留下,還是想要,有一天,可以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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