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1)
第95章(1)
第六十三章(1)
輕薄的月光被烏雲遮擋,多雨的季節,天空再次飄落細雨。晏傾君攏緊了披風,起身,正要與祁燕一同入屋,轉首間眼角的餘光掃到點著夜燈的院落大門。
暗紅色的燈籠,燭光閃爍,剛好一陣風過,燭光暗了暗,模糊中似有墨綠色的衣袂在細雨中翻飛。
「誰?」正在這時,祁燕一聲低喝,同時拉住晏傾君護在身後。
晏傾君緊盯著門口,祁燕卻帶著她轉了個身,來人站在她二人的右後方。
細雨飄在精緻的蘭花花紋上,月白色的袍子濕了大半,晏傾君詫異地看著奕子軒,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
「在下有要事相商,可否移步一敘?」奕子軒很是客氣地拱手,微微彎身。
晏傾君怔了怔,許久不見,奕子軒看起來比上次精神了許多,還更「守禮」了。只是,他這個時候來這裡做什麼?
晏傾君也俯身行禮,微笑道:「不知奕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奕子軒看了一眼立在一邊的祁燕,低聲道:「不知可否與……姑娘單獨來談?」
「姑娘」二字,從奕子軒嘴裡吐出來有點艱難,還帶了點若有似無地苦澀。晏傾君不知他如何找來這裡,找她又想做什麼,但是……他是從東昭來,而且,當日晏璽在軍營駕崩,說不定他就在身邊……
思及此,晏傾君忙笑道:「那奕公子裡邊請。」
說著,給祁燕使了個眼色,讓她放心迴避。
進屋之前,晏傾君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院落的大門處,燈光幽暗,細雨如絲,不見剛剛那抹墨綠色,是自己眼花不成?
「臣奕子軒,參見傾君公主!」奕子軒一入門便突然跪在晏傾君眼前,行了個大禮。
晏傾君不由得驚了驚,即便幼時初見,他也不曾這般給她行禮,更何況現在……
「傾君公主?呵……傾君公主,不是早便死了么?」晏傾君嗤笑。
奕子軒垂著眼,沉聲道:「皇上臨終前留下口諭,一年前『傾君公主』之死為東昭錯認,命七皇子親自向當時牽連到的各國賠罪,恢復『傾君公主』的身份,並叮囑微臣務必親自迎公主回東昭!」
晏傾君微微蹙著眉頭,眼帶審視地打量了他一眼,眸子里細碎的微光閃了閃,笑道:「狠心絕情了一輩子,臨死了倒是記掛住還有我這個女兒……不過,他記掛著我,不代表我記掛著那東昭公主的身份!」
「事關皇上遺詔,還請公主與微臣速歸東昭。」奕子軒嚴肅道。
遺詔?
晏傾君低笑道:「他的遺詔與我有何干係?」
奕子軒眉眼更低,不語。
他既不語,晏傾君也不搭話,現下是他來找她,不是她有求於他。
半晌,奕子軒才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公主身中劇毒,如今解藥在微臣手中,只要公主願意隨微臣離開,微臣必當送上解藥。」
晏傾君眉心一跳,面不改色道:「憑什麼相信你所言無虛?」
「若無解藥,公主恐怕會命喪途中,微臣也無需多次一行。」
「好。」晏傾君絲毫猶豫都沒有,乾脆地答道,「我隨你走便是。」
「那請公主明日到翠微谷,微臣會一直在那裡等候。」奕子軒自行起身,說完便打算走。
「要走,就現在走,如何?」晏傾君音量一提,目光灼灼地看著奕子軒。
奕子軒許是未料到晏傾君會這麼回答,身形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猶豫,旋即沉聲道:「微臣還有些事情未來得及處理,只能明日接公主回去。」
晏傾君微微揚眉,點頭,微笑著目送他離開。
這夜晏卿果然沒有來,晏傾君與祁燕說了隨奕子軒離開的打算,她只是皺了皺眉便開始收拾行李,臨睡前才猶豫著說了句:「一月時間未過,我的武功還沒恢復。」
奕子軒說要接晏傾君回去,恢復她「傾君公主」的身份,目的可疑。若他當真為傾君好,為何不肯今日便將解藥拿出來?若他有心要接傾君回去,大可以先公布「傾君公主」的所在,然後大張旗鼓地來接,為何是他只身前來?
可事到如今,他又能在傾君身上討得什麼好處?
而且,解藥說不定真在他手上,這最後的機會,當然不可錯過。
「生死有命,即便進一步是死,退一步未必就是活。」晏傾君側躺在榻上,看著微閃的燭火,目光綿長,沉默半晌后雙眼突然一亮,轉而看住祁燕,微笑道,「但我知道你會與我同進同退。」
聞言,祁燕莞爾一笑,柔若春花。
***
翠微谷名為「谷」,實際上是南臨都城郊外的一座孤峰,穿過那孤峰有一條去東昭的捷徑,至少可省下十日時間。但是因為山路崎嶇,而且地勢兇險,一個不留神便可能落入斷谷的縫隙里粉身碎骨,那裡人煙荒蕪,甚少人去。
祁燕與晏傾君剛剛到了山腳,便看到奕子軒立在驕陽下,身姿俊挺,身後跟了十幾名黑衣人。
祁燕下意識地握緊了晏傾君的手退後了兩步,晏傾君對著她安撫地笑了笑。
山腳沒有一絲微風,很是悶熱。晏傾君擦了擦額頭的汗漬,上前微笑道:「傾君中毒已久,且不久前剛剛受傷,要攀過這高峰恐怕不易。不若奕公子先給我解藥……」
晏傾君話未說完,奕子軒身形一動,輕易拉過她攬在懷中,行著輕功便往山上去。
「傾君!」祁燕一個不留神,晏傾君的手已經從她手心滑落,本能抽出佩劍,一劍還未對準奕子軒,已經被他身邊的兩名黑衣人押住。
晏傾君倒不似祁燕那般緊張,在奕子軒懷中笑得輕緩,「奕公子,傾君是信你的。」
奕子軒的胸口明顯地顫了顫,晏傾君繼續道:「或許從前是傾君年幼,無法體諒奕公子的苦心。但是如今,傾君還是信你,不會傷我。」
奕子軒沒有說話,不知是否速度太快,山風太急,面色有些蒼白。
晏傾君仍是伏在他胸口微微笑著,伸手到腰間,拿出當初那串支離破碎的五彩琉璃珠,掛在他腰間,「當初我拿走這串琉璃珠,還想著日後可利用你我往日的情分為我做些事。現在我還給你,用你我往日的情分告訴你,我信你。」
奕子軒的臉上結了霜般,越接近山頂,便越是冷然,腳下的速度卻並未放慢。晏傾君面色沉靜,不再言語。
「阿傾,對不起。」
腳剛落地,晏傾君便聽到這麼一聲輕嘆,隨即她的雙手被人擒住,奕子軒的身子讓開,便露出山頂上那人迎風而立的身影。
晏珣嘴角掛笑,目光冰冷。
晏傾君心中一緊,臉上卻不露情緒,微笑道:「我道是誰這麼想念傾君,連哄帶騙半威脅地把我帶來……『太子』哥哥,我們倆是該好好敘舊了……」
晏傾君說著,兩手用力,想要擺脫擒住她的雙手。
晏珣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便放了手。晏傾君得了自由,一面甩著雙手,一面笑吟吟地迎上前,「聽說最近宮裡正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太子哥哥……已經不是『太子哥哥』了,居然還有閑心在此見傾君一面,看來是志在必得啊。」
「為皇位?」晏珣揚了揚眉頭,低笑道,「看來傾君所聞有誤啊。如今各位哥哥們可不是在為了皇位爭,是為了妹妹你爭啊!」
晏傾君掩不住驚詫,斂了斂神色,再笑道:「已死的傾君公主,有何好爭?」
「這就要怪那位愛你的父皇了……」晏珣看著晏傾君的眼神里,又有了嫉恨,「現在各位哥哥可是巴不得馬上找出你,然後……殺了!」
晏傾君面色一沉,馬上想到奕子軒曾說過的「遺詔」,莫非晏璽臨死前的遺詔,竟是……
「晏傾君!我早就知道留不得你!」晏珣突然扣住晏傾君的手腕,面露凶色,「從小父皇抱得最多的是你!誇得最多的是你!賞得最多的是你!你母女二人搶盡了多少人一生渴求的東西!我早就知道,他最疼的始終是你!即便故意冷落那麼多年,一次次地送你去死,我也知道,那至尊至貴的位置,他必然會留給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