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黃雀
第224章黃雀
蘭菽的聲音雖低,卻還是被臨近的許多人聽到了。
「蘭族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群人湊上近前,捏著鼻子問道。
蘭菽沉眸不語,只恭敬告罪道:「抱歉擾了諸位大人雅興,時辰不早了,蘭菽帶諸位大人下山吧。」
所有人面面相覷,好容易耗費了半個多時辰的工夫,才爬到這四分之一之處,只能勉強算個山腳,大家還都在興頭上,怎得就趕客了?
莫不是在戲耍他們?
「既上了聖山,便沒有不參拜各陵而中途下山的道理,這是對天家不敬。蘭族長如此獨斷,莫不是真將這地方當做了自家底盤?今日之事若沒個說法,我等定要去御前,爭個分明!」
蘭菽連稱「不敢」,卻依舊堅持請他們離開。當即,許多人都冷了面色,盯著他不言語。
兩方僵持了下來。
曹言華身著一身布衣,跟在隊尾。因只是個從八品的拾遺,蘭氏相約,他位卑不得不應約。可辛苦攀了半日,卻也入不得小亭,只得尋了棵樹倚著休息。
只是那位置靠近石階,被臭味熏了個倒仰,正想遠遠躲開,卻突然想起曾在御前的聽聞,一拍大腿,指著蘭菽惱得叫罵起來。
「大膽蘭菽!這氣味分明是皇陵入口被打開的警示氣味,你們蘭氏護衛不周竟然讓人偷偷打開了皇陵!還想誆騙我等下山!」
聽聞此言,眾人面色皆變。
可看到蘭菽面色沉沉,曹言華所言定是不假。
皇陵于山上星羅棋布,蘭氏族人不過五十餘眾,自然無法一一看顧。
而這山谷地,形勢奇妙,山風自上而下都會湊到低處,此時這氣味恐怕也傳到了園中。
倒是個警示的好法子。
崔泉當先站了起來,不待蘭菽辯解,踏上石階,朝著山後而去。
蘭菽也沒想到,崔氏一族的人竟如此直接。待回過神追過去時,早已錯失了阻攔眾人的最佳機會。
先帝陵寢前,臭風撲面,崔泉怒容滿面,指著追過來的蘭菽怒罵道:「你們蘭家究竟是如何守衛皇陵的?!竟讓盜賊從你們眼皮子底下溜進來!」
蘭菽身後跟著烏泱泱一群人,因位置所限,看不清發生了什麼。只站在遠處,妄圖躲開腥臭味,又不甘心地伸長了脖子想看清發生了什麼。
還未等蘭菽爭辯,崔泉又靠近了他幾步,眾人這才看清了崔泉身後,先帝陵寢的萬壽壁上,赫然一個黑黢黢的大洞。那些臭味,果不其然是來自於此。
有人盜陵。
蘭菽蒼白著一張面孔,急急道:「是蘭菽的不是,根據這氣味,此洞應當是剛挖開不久,賊人定然還在裡面。當務之急是先擒住賊人,屆時聖人與諸位大人要殺要罰,蘭菽任憑處置!」
一番話切意耿耿,崔泉思忖一番,這的確是當下最好的法子。
「除此之外,我定會稟明聖上,交由聖上定奪!」
「不敢欺瞞聖人,」蘭菽垂首意恭:「只是若真有賊子匿於陵寢之中,為諸位大人安全計,還是先行離開比較妥當。」
「蘭族長自方才起,便一直想讓我們離開,仔細想想,聖山皇陵防衛森嚴,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盜陵者,該不會是你們監守自盜,被我們捉了個現行吧?」有人不滿,捏著鼻子搖頭晃腦。
蘭菽后槽牙緊了緊,這些朝中老不死的混子,已經習慣了遇事先反駁,將所有的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往日里,他對這些人之所為恨咬牙切齒。
可今日卻剛好,要演好這齣戲,他們是必不可少的台上客。
「煩請諸位大人退到觀景台,蘭菽會尋來族人拱衛此處,定會確保諸位大人的安全。」
蘭菽想得周到,帝王陵寢自然不可隨意踏足,如今只能用這守株待兔之計,蘭家尋人來守住這離開的唯一路徑,瓮中捉鱉。而朝臣們當下並不信任蘭菽,為免牽連於今日之事中,自然會留在此處直到捉到賊人。
一切順理成章。
蘭菽見眾人離開,他落在最後,看著那黑黢黢的洞口,似是看著一塊即將被快刀剜去的死瘡,灰敗的面上多了一絲奮然的潮紅,更添了幾分詭異。
今日過後,這計劃才算是完成了一半。
蘭菽悠然轉過身打算跟上前面的人,驟然之間,一聲巨響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穿過每一條山縫林隙,塵飛石動,天地間一片昏暗。蘭菽連五指都辨不得,只能聽到黃沙漫天,其間夾雜無數朝臣們的驚呼聲,似驚潮一般朝蘭菽湧來。
逾一刻許,震亂稍定。
蘭菽強撐著快到極限的身體,跌跌撞撞地朝著驚呼聲傳來的觀景台而去。
一層錦繡被晃倒在觀景台上,那些綾羅錦繡還兀自呻吟著,蘭菽顧不得那麼多,只沉著臉,踮著腳尖盡量避開人,沉目凝望著山下。
「方才是地龍翻身?」一朝臣勉力拽出自己的袖子長袍,扶著冠帽勉強站了起來。
「快看!是峽谷!」
褐煙將歇,峽谷似與方才登高遠眺時有所不同。
山下的人們似蟻兒一般,有些人顯然是傷重了,捂著傷處在地上掙扎,四腳朝天。另一些人因著方才的地動,朝著峽谷聚了過去。還有一些,停在原地,似是在彎腰撿拾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群人七嘴八舌,強拽著蘭菽。
蘭菽立在原地,嘴唇闔動,卻發不出聲來,像是廟台一側被匠人隨意塗上了一層白漆的小鬼,不均勻的白色里,透出許多泥胎原色來。
崔泉卻還算冷靜:「都嚷嚷什麼?還不下山護駕?」
大家這才回過神來,互相攙扶著朝山下而去。
蘭菽驟然回神,想要阻攔,卻已是來不及。
幸好山下園中還有蘭氏族人看守,若能在那時抓住下山的玉淺肆,雖不似現在這般抓現行來得妙,倒也有些轉圜餘地。
亟待下了山,穿過那園子,他們才明了方才的人們在撿什麼。
滿地的瓷陶金器碎片,還有些銅錢。
崔泉撿起一塊銅錢,上書「和昌通寶」。
「和昌」,是先帝年間的年號。先帝故去后,朝廷專鑄了一批新寶,置於陵寢之中。
難道是方才的賊人?
一群人再也顧不得對著蘭菽大呼小叫,急朝著峽谷而去。
沒走幾步,一側小院的門被打開,粟娘扶著一女子買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玉淺肆氣息微弱,面色蒼白,正靠在粟娘的肩上,滿目疑惑地望著行色匆匆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