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鎮魂的金盞花
——這是一場補習期間琴音打瞌睡時所產生的「夢境」。
琴音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趴在奏音房間里的那張書桌上,屋內有些昏暗大概是因為窗帘被拉上了,但還是隱隱約約透出了橙黃色的光,她記得之前好像是在聽奏音講題來著,不知什麼時候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琴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訝地注意到剛才蹭著桌子的衣料上居然染上了別的顏色。
「怎麼回事啊,怎麼有那麼多灰塵?」琴音伸出食指刮過灰濛濛的桌面,望著指尖那一層厚厚的灰徹底呆住了,在她打瞌睡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個房間令琴音感覺很不對勁,雖然傢具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樣,擺設基本上也沒有很大的變動,但是他們無一例外地在表面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就像是很久都沒有人造訪過那樣顯得有些陳舊。
「奏音?爸爸媽媽?」琴音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倒是像剛剛打掃過一樣顯得一塵不染,可是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呼喊,被橙色染透了的屋內寂靜得只剩下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不可能啊,琴音感到更加奇怪了,即使他們都不在也不可能靜成這樣,黃昏這個時間段外面應該是很喧鬧的才對,加上他們家附近還有一個室外籃球場現在又恰逢放學的時段,怎麼可能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感到很不安,就像身處電影寂靜嶺最終結局時那表世界的家一樣。
琴音跑下樓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來到大門前想要開門去找住在對面的桃井和青峰,可是門就像是被鑰匙鎖住了一樣怎麼也打不開,硬生生拉扯了幾下無果后她又來到了客廳通往後院的落地窗前,這次徹底被嚇傻了。
「我的媽呀。」琴音只能憋出這麼幾個字來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了,原本應該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整排的居民住宅,現在全消失到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黃色的花叢,只有眺望遠處才能依稀看見連綿起伏的高樓大廈。
這是些是……金盞花?好像以前在護膚品的包裝上見到過,不過和夕陽映襯在一起金燦燦的真的好像一大坨黃金,琴音無腦地想。
「我一定是做夢了。」琴音抬起手掐了掐自己的臉,深沉地嘆了口氣,「醒不過來這可就麻煩了,試題都還沒有做,這可是作死的節奏啊。」
琴音急得團團轉,突然她靈機一動藉助自己那「聰慧」的腦瓜想出了一個不錯的主意,既然掐自己醒不過來的話那就來點更加熱烈的啊!
比如跳樓……不行她家最高也就兩層震撼不夠大,只能切腹了!正好這裡是夢中可以讓她過把電視劇里的癮,只是不知道是血先噴出來還是她先醒過來。
琴音興緻勃勃地跑到廚房裡挑了一把看似最鋒利的刀,咽了咽口水有點犯慫,真的要做么?
就在這關鍵時刻身後的樓梯處傳來了走下來的腳步聲,琴音出於好奇就先把切腹的事放在了一邊,提著菜刀從廚房裡探出了腦袋向外張望,對上了一雙顏色不同像極了波斯貓一般的眼眸。
「你回來了。」來人淡淡地說道。
等等……那張娃娃臉雖然變得稍微成熟了點,還戴了美瞳,但這怎麼看怎麼像赤司巨巨啊!這算什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么?要是說出去恐怕青峰的大門牙都要被笑掉了。
琴音揮了揮菜刀想和他打友善地打個招呼順帶調戲一番,畢竟這等好機會醒來了就沒了。
但這夢中的赤司卻一改高貴冷艷的處事方式,頗為奔放地大力抓住了她的手腕,琴音蒙了,菜刀也被赤司一把拿著刀刃處就奪了過去,甩在了一旁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赤,赤,赤司你的手流血了……」
赤司不為所動,眼神凌冽卻又飽含溫柔,就像他的眸色一樣成為了兩個極端,他壓低著嗓音問:「你為什麼又要做這種事?」
琴音疑惑地抬頭看著他,也難怪說話那麼不找邊際因為實在夢裡嘛。
於是因為在夢裡所以不需要負責,琴音伸出沒被抓著的手就往他臉上捏去:「誰想不開了……哦呀,赤司副隊長大人你的臉蛋居然這麼細膩光滑有彈性,反正是在夢裡就讓我多捏幾下好了,等醒來后就再也摸不著了。」
「副隊長?夢?」赤司回過神看著笑得像貓一般狡詐的女孩,不對,這不是她,個子那麼矮面容又稚嫩,仔細一看眼前12、3歲的女孩分明還是個懵懂的孩子。
琴音看著眼前長大版的赤司,雖然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卻不知為何給她一種像是遇到了很難受的事一樣,不安慰一下不行的感覺。
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攔腰抱住了他,腦袋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莫名就感覺鼻子有點酸:「對啊,堂堂赤司副隊長大人居然肯讓我抱這肯定是在做夢,嗯……準確來說應該是未來的赤司副隊長大人?」
赤司低下頭無奈地看著撅起嘴像是在索吻的琴音,她還真以為這是夢所以才這麼肆無忌憚起來了么?
「就當是做夢吧。」撩起劉海輕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赤司看著臉頰立刻燒紅了起來的小姑娘玩味地勾起了嘴角,對於已經23歲的他來說眼前的神代琴音只不過還是個孩子,但即使是這樣……
「赤司赤司!」琴音興奮地拉著赤司的袖子來到客廳的沙發邊讓他和自己並排坐著,似乎覺得不過癮,她又得寸進尺地側坐在了赤司的腿上,勾著他的脖子與他面對面,這才滿意似的晃了兩下腿開始了一系列的問題。
「未來的赤司你多大啦?」
「23,怎麼了?」
「哦……感覺和初一時的你相比變化也不是很大,果然是娃娃臉的逆襲么!」琴音充分發揮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毫無顧忌的敢死精神。
「我們初一時見過面?」赤司聽後有些不解地問。
「誒?」琴音看著眼前與自己近距離接觸,面容如十年前一般精緻的赤司,不像是刻意不承認的表情,她也不解了起來,「我們雖然不是一個班的,但是是一個部的啊,怎麼會沒見過呢?是不是因為我之前把ga1game塞你柜子里所以你生氣了……嗷,說漏嘴了,夢裡未來的赤司你千萬別託夢給赤司說是我做的!」
大概不像他之前想得那麼簡單,赤司不說話,只是溫柔地揉了揉眼前少女的腦袋陷入了回憶,在他清晰的記憶里直到高三發生那件事之前自己都是沒和她見過面的,更別說是同校了,這也是他一直後悔的事。
赤司想如果真如她所說的,他們初一時就在一所學校的話那的確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那樣的話即使出事了「自己」也能第一時間在她身邊守著她。
「赤司,雖然是夢中但是受傷流血的話果然會精神恍惚的吧,你看你都在發獃了。」琴音站了起來想去樓上自己房間里拿醫療箱,還沒站穩就被一把拉了回去倒在了沙發上。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赤司壓了上去環抱住了不知所措到渾身僵直的少女,側過身子躺在她旁邊,明明知道她遲早會消失在這不屬於她的世界的,「我已經好久沒和你說過話了,琴音。」
琴音面對穿著v字領居家服的赤司那若隱若現的胸膛,有些把持不住地心臟狂跳,抑制住了舔一舔的痴漢行徑,她疑惑地問:「為什麼?你們吵架了么?我是說和這個世界的我。」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覺得這個擁有真實感知的地方不是夢境了。
「吵架?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不錯。」赤司自嘲般的輕笑一聲。
「那『我』到底是怎麼了?你是做了什麼惹『我』生氣的事弄得『我』都不想理你了么?不會啊,如果『我』還是我的話怎麼會敢和赤司你生氣呢……」問題就像是連珠炮一樣,求知慾強的琴音要不是赤司的出聲阻止說不定還得問上幾分鐘。
「閉上你的嘴,讓我安靜一會。」
耳邊襲來的溫熱氣息令她癢得瑟縮了一下,半請求半命令的話語一下就戳中了她的心坎,果然赤司還是赤司,總是那麼的狡猾。
琴音好笑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赤司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像是安心了似的逐漸傳來了安穩的呼吸聲。
一會說好久沒說過話了,一會又讓她閉嘴然後自顧自地睡著了,她家那貌美如花的睡美人征十郎可真是無論年齡再怎麼長都褪不去那股倔強的孩子氣,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因為可愛即是正義!
對了,琴音突然想到,她好像還沒問赤司為什麼好好地不在自己家呆著會出現在她的家裡?不是說好久沒說過話了么?
自己不會是翹了吧!於是留暗戀自己已久……不,或者是和自己兩情相悅的赤司巨巨獨守空閨黯然惆悵!
腦中浮現出了這個可怕又有些逗比的想法,琴音覺得自己一刻都按捺不住了,必須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行,於是她躡手躡腳地移開了赤司的胳膊,有些戀戀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往樓上走去。
明明是自己的房間她為什麼會那麼心虛……琴音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打開了房門。
整個房間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了,房間右側的地板上有一攤深褐色的痕迹,還有一些濺到了牆上,琴音慢慢走近那裡跪在了地上用手指摩挲著地板和牆面。
這簡直就像是乾涸的血跡一樣……
想到這裡琴音就感覺全身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冰水一樣寒冷刺骨,如果這真是血跡的話,那麼得用多麼殘忍的手段才能讓人濺出那麼多的血來?這算什麼?兇案現場嗎?
說不定只是從一氣之下扔到牆角的可樂罐里濺出來的,琴音這麼安慰自己,但是整個房間的氣氛和那若隱若現的血腥味似乎在提醒她這是個真實的噩夢。
她忽略牆上被蠟筆塗抹得詭異又無規則的圖案,走到自己的書桌前,一堆凌亂破碎的紙張中只有兩樣東西是可以看的,一本是像是日記一樣的本子,還有就是一張信封,上面寫著:給十年後的我。
這個恐怕是以前的自己寫給現在這個世界的自己的信吧,琴音剛拿出信封中的紙張就被佔滿一面,用紅色蠟筆扭曲地寫著的「去死」兩字給嚇得不輕,她捏著紙張的手有些顫抖,一目十行地快速瀏覽著內容。
無非就是問候未來的自己過得好不好幸不幸福,是不是還喜歡著「那個人」,並且繼續呆在他的身邊……
「那個人」是誰?
「我們初一時見過面?」
赤司似乎之前這麼說過,可能這個世界的自己或許初中的時候沒有去帝光,而這封信的落款日期是她初二的時候,也就是說這封信上說的那個人就絕對不可能是赤司征十郎。
不過十年前和十年後喜歡的不是同一個人也不奇怪,琴音默默放回了信逼迫自己不要多想,但是腦中還是不斷閃現出那大大的兩個紅色大字,似乎在怨恨信主人一樣。
琴音乾笑了兩聲,不會是赤司看到信后惱羞成怒將自己給宰瞭然后鳩佔鵲巢了吧,如果按照電影思路自己的屍體就被藏在屋裡的某處……呸,這真是無聊的奇思妙想!
「我已經好久沒和你說過話了,琴音。」
這句話現在想來的話感覺略驚悚啊,琴音搓了搓已經起了雞皮疙瘩的胳膊,本著一探究竟的精神又拿起了一旁的日記本翻到了夾有書籤也就是最後有字的一頁,她萬萬忘記了有句話叫不作死就不會死。
「他的身體被刺入了一刀又一刀,濺出的血液就像是他不斷黯淡的眸色一樣……什麼東西啊!」琴音讀不下去了一把甩開了這本日記本獃獃地看著書桌出神。
琴音簡直鬱悶透頂了,這到底是怎樣混亂的關係啊?
話說這本日記本是自己的而且稱謂上還用了「他」,所以說這地上和牆上的血跡並不是她身上的,剛才日記上好像還提到說血液像眸色……紅瞳?
似乎剛才她拿著菜刀的時候赤司有說過一句「你為什麼又要做這種事?」,之前聽著覺得沒什麼,不過現在聯繫起來一想就各種不對勁了啊!
「赤司大人就算我們相愛相殺你也得告訴我是誰殺的誰啊。」琴音完全陷入了自我臆想中無可自拔了,她甚至腦補出了赤司可能是幽靈的這個詭異設定。
「你我都沒有殺人。」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琴音整個人彈了起來,立馬背過身來舉手投降:「我什麼都不知道!」天殺的她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那個溫馨的小屋裡,即使面對一整桌的數學題她也願意啊。
「我知道你不知道,不然就不可能是現在這個反應了。」赤司神情冷淡地說。
「那真相是什麼?反正這只是一個夢對吧?醒來后我還是趴在一堆練習題上等待補考的我,況且這夢是我腦子做出來的是屬於我的東西吧,連本人都不知道真相不是太搞笑了么。」琴音據理力爭地追問道,她倒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麼出色的想象力能做出這麼錯綜複雜的夢來。
「對,這只是一個噩夢而已,這裡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屬於你。」赤司走上前輕輕地擁住了多話的少女,不像是情人間的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憐惜,「對不起,是我察覺得太晚了。」
「赤司……咬緊牙關了!」琴音說完就蹦躂了一下,給了毫無防備的赤司一記頭槌。
「唔。」下巴中招的赤司悶哼了一聲,隨後報復似的一把扯住了琴音肉嘟嘟的臉頰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口歲要流粗來了酷愛松搜。」琴音拍了拍赤司白皙的胳膊才好不容易掙脫了開來,她抹了抹流出來的不雅液體振振有詞:「道歉的話對我說也沒用啊,我認識的赤司可不是一個膽小鬼,要道歉的話就好好地去對『這裡的我』說啊。」
「如果我說她再也聽不見了呢?」赤司越發覺得自己很好笑,他曾幾何時變得那麼懦弱了,懦弱到去向一個替代品尋求心理上的安慰。
「為什麼?」不會真的死了吧……
門鈴聲不適時地響了起來,赤司預感到如果自己現在下去開門那肯定就再也見到眼前這十年前的她了,於是他索性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你受刺激過大患了某種精神上的疾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願聽也不願看並且一個不注意就會自殘,原因是……嗯,因為我高中在京都就讀,所以這是我趕回東京后桃井告訴我的,據說你目睹了神代奏音為了你死亡的全過程。」
再加上接踵而來的真相,終於承受不住了的你逃到了只有自己的小世界里。
「哈?這真是令人感到不悅又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琴音半信半疑地說。
「隨便你怎麼想都好。」赤司慢條斯理地走到了門邊,扶著門框看了她一眼后又無奈地折了回來,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淚:「這對你來說只是一個即將醒來的噩夢而已……別哭了,醒來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明明沒有經歷過,只是聽赤司口頭說說而已,但是莫名地就像是經歷過一樣的感同身受,眼淚不自覺地就自顧自流了下來,恐怕那信上的「去死」兩個字就是這個夢境,這個世界的自己所寫的,看起來現在的自己是極度怨恨過去的自己。
不過奏音怎麼會死?琴音看了眼牆邊乾涸的血跡搖了搖頭,實在是太荒誕了。
「我去開門了,讓大輝等太久了的話等會又要跳腳了。」
「等一下赤司!」琴音叫住了身影即將消失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在這個世界里自從我們小學分別後是什麼時候再見面的?奏音又為什麼會……」
「高三,這件事發生后。」赤司揚起嘴角展露出了一個純粹的微笑,「對於不會發生的事你不需要知道理由,你說過的吧,你和『我』在同一所學校,那麼只要我在你身邊的話就不會允許發生這種事。」
「哦……」
琴音站在二樓偷偷地看著赤司開門,然後依舊黑得無與倫比的青峰和更加漂亮的桃子走了進來,青峰那大嗓門立馬就大聲嚷嚷了起來:「啊啊,幹嘛種那麼多花,嗆得我直打噴嚏。」
「因為琴音喜歡。」赤司答道,稍微與桃井寒暄了幾句后就接過輪椅推進了屋內,上面坐著一位身形消瘦,目光獃滯的年輕女人。
「在大輝這笨蛋家裡玩得開心么?」赤司蹲□子看著女人問道,即使明明知道不會得到任何的回應,哪怕是一個眼神,但是他還是用柔和的嗓音輕聲細語地說:「對不起……我愛你。」
——金盞花的花語是離別、守護和迷戀。
等待琴音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奏音的房間里,胳膊下正壓著起了褶皺的作業本,她吸了吸口水轉過頭緊張地看著正撐著腦袋注視著自己的奏音,該找個什麼理由來解釋打瞌睡這件事呢?
「喂,琴音姐,打瞌睡就打瞌睡,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你至於看著我就被嚇哭么?」奏音壞心眼地湊上前去親吻那不停掉金豆豆的眼鏡,居然沒有被躲開令他有些詫異,「你是做了什麼噩夢么?怎麼變得那麼呆了笨蛋。」
「不知道,忘記了……感覺奏音你就像是個辣椒看著你就想哭。」
「辣椒?!」此時奏音感覺自己上涌的火氣真的就和吃了辣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