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十三歲
「我父親是弒仙者,我爺爺也是弒仙者,我不做弒仙者,能做什麼?」
天氣久違的放晴,在這個明媚的春日,山野的花開得肆意。
「呼——呼——」薛嬌嬌按壓著胸腔,肺里的空氣像是要被擠出去,她微微睜眼看著四周,那熟悉的主殿建築,讓她忍不住恍神。
她不是已經被押上伏魔台了嗎?靈劍貫穿丹田的感覺尤在,但是她手放在丹田上時,頓時愣住了。
丹田完好但是沒有一絲靈力,就像是還未正式修行的人,她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大殿內那略顯年輕的幾張臉,和怒目圓睜的一眾長老。
此時此刻的場景,像極了她十三歲剛入東勝神洲那時候。
威壓讓她的頭又垂了下去,胸腔擠壓的感覺更甚。
「行了。」東勝神洲的掌門路無涯抬了抬手,制止了暴怒的長老。
「掌門!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嗎?她是弒仙者的後代,她成為弒仙者的幾率有多大你們不明白嗎?血脈這個東西,是無法泯滅的!」
其他長老也附和道:「是啊,她居然恬不知恥地考上東勝神洲,今日若不將她就地格殺,來日修仙界又要失去多少性命?」
路無涯按了按太陽穴,看向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薛嬌嬌,「她母親畢竟是個凡人,且她從未與那個弒仙者那邊接觸過……」
「那並不能證明什麼,血脈是隱藏在骨子裡的,今日不除掉她,待到後面後悔都來不及。」
薛嬌嬌跪在地上聽著那和記憶中如出一轍的爭吵,耳朵滲出絲絲血跡來。
若是記得不錯,下面裴南珣很快就要來替他的師父傳話了。
她之所以惹得諸位長老動怒,只因她的父親是弒仙者,顧名思義,這是一個比魔修還要令人憎惡的存在,專殺正道之人。
弒仙者因修鍊法則的緣故,會將體內暴虐的詛咒遺傳給後代,由此弒仙者的後代大都繼承了他們上一輩的位置。
薛嬌嬌閉了閉眼,回想起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弒仙者的路,變得作惡多端,最後由裴南珣親手斬了她。
她沒想到還會回到十三歲這年,看著那一張張面目可憎的臉,薛嬌嬌只想快點遠離這裡。
門又被打開,如同薛嬌嬌想得那般,裴南珣來了。
此時的他年紀尚輕,好端端一副皮囊做出個古板的模樣,但薛嬌嬌當年也和東勝神洲的其他女弟子一樣偷偷愛慕著他。
「掌門,諸位長老且慢。」裴南珣拱了拱手,在薛嬌嬌身邊站定。
「我代師父傳話,此女雖懷有弒仙者一半血脈,但與其父從未見過,十三年來也不曾因血脈作惡,姑且能夠留在東勝神洲做個洒掃弟子,以待觀察,若有異樣,自有我師父承擔。」
薛嬌嬌側眸看他,腦海中就浮現出他麻木不仁用靈劍刺穿她丹田的模樣。
主殿頓時安靜下來,裴南珣的師父,乃是當今天下唯一一個聖人的徒弟,說話的分量自然是足夠的。
裴南珣說完便離開了。
路無涯單手撐著頭說:「那便依雲嵐的,讓她做個洒掃弟子吧。」
薛嬌嬌可不願繼續待在這裡做個洒掃弟子,人人都能欺辱她一下,她表面上恭恭敬敬答應下來,背地裡準備今晚就離開。
從主殿離開時,她聽到有人說:「她母親真不愧是清河舞伎,恩客眾多,都遍布到了東勝神洲來。」
薛嬌嬌捏緊拳頭。
死老頭,我們走著瞧。
薛嬌嬌去領了洒掃弟子的腰牌,將帶來的細軟又收拾了一遍,其實並沒有多少東西,只有一個癟癟的包袱。
她被分配在最偏遠的地方住著,東勝神洲給她留下的回憶屬實算不上美好,再加上新收弟子很多也沒人管的上她,她也所幸不出房門,餓了就拿包袱里的餅子啃。
薛嬌嬌就這樣一直等到了深夜。
守山的弟子走了一輪又一輪,薛嬌嬌對他們換班的時間把控很准,掰斷了弟子腰牌后,就直奔山門去。
離山門越來越近,薛嬌嬌的眼睛亮了起來,一鼓作氣跑了出去。
剛剛跨出去,就看到前面站了一人,薛嬌嬌停下腳步。
皎皎月色之下,裴南珣站在那兒,回頭看向她。
薛嬌嬌暗道今晚可真是點背,逃跑還能撞見裴南珣。
「要下山?」
上一世與薛嬌嬌總共說了不到十句話的裴南珣忽然開口,嚇了她一大跳。
薛嬌嬌緊了緊背上的包袱,「師兄既然知道,還煩請讓一下路,畢竟我這身份也不適合待在東勝神洲。」
「弟子腰牌可捏碎了?」
薛嬌嬌揚眉,東勝神洲的弟子腰牌有追蹤的功能,她剛剛當然是第一時間就給掰碎了,只不過裴南珣問這個做什麼?
「去雲夢澤吧,那裡對修士身份的要求很松,或許會比較適合你。」
薛嬌嬌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這人,她曾經喜歡過他,但最後在靈劍刺入丹田的那刻,所有的喜歡盡數化為泡影。
因為她覺得裴南珣和那些人一樣,也認為她是天生壞種。
她不再想下去,和他擦肩而過。
「薛嬌嬌。」
裴南珣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成仙吧,你以後一定會仙道通途的。」
薛嬌嬌背對著他,抿了抿唇,手心力度極大。
「裴師兄,你也太愛多管閑事了。」
說完,薛嬌嬌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我可沒告訴過你我姓裴。」
月華灑落,裴南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像是穿透了時間的長河。
薛嬌嬌雖然表面對裴南珣的指教嗤之以鼻,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在理。
雲夢澤的包容度的確是所有宗門裡面最大的,但她自己也拿捏不準會不會收她這個弒仙者的後代。
薛嬌嬌心裡自始至終還是想成仙的,她不想做什麼弒仙者,活得像個怪物一般。
「總歸要試一試的。」薛嬌嬌看著前方的道路。
可不能浪費了這重來一次的機會啊。
她從東勝神洲離開,用身上僅存的銀兩去了雲夢澤。
一路艱辛且不說,她這凡人之軀,險些餓死在半路。
到了雲夢澤時,整個人灰撲撲的,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以至於她到了人家面前時,船夫還瞪著眼確認了好幾遍這人的確是來拜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