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懷疑自己
等張良離開之後,扶蘇才緩緩從外面走進來,他看著冉方欲言又止。
斟酌了片刻,他坐在冉方的對面,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方才那人是何人?」
冉方抬眸,看了他一眼。
隨即又低下頭,淡淡說了一句:「你感興趣?」
這個語氣很不客氣,似乎對扶蘇詢問這件事,甚是不滿。
可能是之前冉方對他態度很好,這突如其來的嚴厲,竟讓扶蘇有些錯愕。
一時間,他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是為了解惑,而且也想要探聽冉方的秘密,他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非也,我只是有些好奇,好像先生認識那人。」
「可看那人的裝扮,身上還有一股肅殺之意,不像是儒門之人,擔心先生被那人欺騙了去。」
「呵,」冉方抬起頭看了一眼扶蘇,似乎看透了他內心的想法,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
沒有戳破他的小心思,但也沒有解釋張良究竟是何人。
這下扶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心像是被百抓撓著一樣,想要接著問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好坐在那裡,一直盯著冉方看,就等著他能給自己答疑解惑。
可一直到了傍晚,牢房中的視線開始暗下來,冉方收起桌子上的竹簡,也沒有替扶蘇解釋的意思。
這就讓扶蘇有些著急了,若是被父皇知道他什麼用都沒有,把他從這牢房裡弄出去怎麼辦?
他還怎麼跟在冉方身邊學東西?
想到這裡,他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緊張之感,他再一次走到冉方跟前,幫他把竹簡放在牆上的架子上。
然後坐到冉方身邊,眼神殷切地看著冉方,有些討好地說:「先生,那張子房究竟是何人啊?」
「看那人也不是一般人,難道是先生的舊友?」
「可為何之前不來看先生呢?現在卻要顧家主的引見,才敢來見先生?」
張良的身份是斷然不能說出口的,認識這種人,那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但他也確實被扶蘇的眼神「吵」到了,那殷切的眼神他想忽視都不行,簡直是太煩人了。
「第一次認識,不過是之前聽說過罷了。」
「有大將之才,可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如今卻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若能引入正途,此人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說完這幾句,他看了一眼扶蘇,示意他不要再打擾自己了。
得到答案的扶蘇,也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什麼不可掌控的事情,他都能夠接受。
……
從咸陽獄離開的張良,心中卻反覆想到冉方說的那些話。
回到酒肆之後,他一個人在房間里,不言不語地坐著。
門口的張叔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他很想問問張良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卻又怕打擾他思考,只好站在門口,一言不發地陪著他。
就在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張叔終於想到了借口,他輕叩了一下門,問道:「公子,可否要掌燈。」
屋裡的張良好似剛剛反應過來,眼神遲鈍地看了一眼屋外,這才看到天已經黑下來了。
他嘆了一口氣,才朝著屋外說了一句,「張叔,進來吧。」
聽到命令的張叔,這才推開門,手中拿著一盞油燈進來,放在他的桌案上。
借著那微弱的亮光,他看到張良眉宇間的愁意,很小心地開口問道:「今日公子去咸陽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從一回來,就見公子愁容滿面,難道是那冉方不願意幫公子引薦?」
聞言,張良搖搖頭,隨即看向了張叔。
那眼神中有一絲掙扎,還有些痛苦和懷疑。
張叔看得有些心疼,他是看著張良長大的,也是看著張良背負著家國讎恨前行。
有時候他很想勸勸張良,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可以放鬆一下,尋找一些這世間的快樂。
可每次看他那麼倔強又認真,他就把自己嘴裡的話咽了回去,默默陪著他,幫他處理一些事情。
他站在那裡沒有接著追問,只是靜靜地陪著他。
過了半晌,就聽到張良有些艱難地開口:「張叔,你說我做的事情,是對是錯?」
這個問題是張叔沒想到的,他一直都堅定地站在張良的身邊,不管他做什麼他都是拼盡全力的支持。
現在卻被張良問了一句對錯,他有些不明白。
「公子這是何意?」
「公子殫精竭慮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報仇嗎?」
張良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長久以來的信念,都是為了給家人報仇,這是他活下去的目標和動力,怎麼能因為那冉方的幾句話,就懷疑自己呢?!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今天冉方的話確實對他產生了影響。
「張叔,今日在咸陽,我見到了冉方。」
「他確實和傳言一樣,看起來就實力不俗,說話也頗有深意。」
「我只說了名字,他便看出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潁川駿城父縣的張良。」
聞言,張叔臉上的表情一驚,有些擔心地看著張良。
「這……他會不會告訴嬴政?」
「我們要不要立刻換個地方?」
張良想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淡淡地說:「先看看情況,那冉方倒不像是會出賣我的,不然在牢中的時候他就可以把我抓起來了。」
張叔點點頭,既然公子信任冉方,那他也沒有意見,但是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公子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在咸陽城外還有一處住所,不如今夜先去那裡避避,若是無事再回來也不遲!」
張良沉思了片刻,「好,就依你。」
「只是,我不相信冉方是那種人。」
說著,他就把和冉方在牢中的話說了一遍,尤其是冉方勸他不要沉迷於仇恨,還有秦滅韓乃大勢所趨。
尤其是對百姓的影響,讓百姓再一次陷於水深火熱之中,這不是張良的本意。
這些話說完,他又一次問道:「張叔,你說我是對是錯?」
這一次,張叔也沉默了。
他也從未想過,若是戰亂四起,到時候百姓又該如何?
看張良的表情,就知道他現在內心交戰,想要報仇又擔心百姓的安危。
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怪不得從外面回來,公子就一言不發,原來是被那冉方影響了。」
「公子,你就是太仁慈了。」
「這件事不需要多想,那冉方乃舊秦之人,自然是向著嬴政的,他沒有經歷過那些國讎家恨,哪裡知道公子經歷了什麼?」
「雖說他那些話有道理,可舊韓之地的人,誰不是心中藏著仇恨,卻又不得不在大秦的統治下苟延殘喘,他們也是想要看著公子報仇的。」
「只要公子決定的事情,自當是用心去做就好了,至於那些流言蜚語會隨著時間消散的。」
這些話成功地打消了張良心中的疑慮,張叔跟在他身邊多年,最是了解他的仇恨,也最為了解他。
知道他只是懷疑,心中卻還是認定自己所作所為的。
「張叔,你說得對!」
「那些仇恨是我經歷的,我自然是要為了舊韓的人報仇!」
「可我也不想那些百姓再受戰亂之苦,所以,我只要殺了嬴政就可以,這天下還是大秦的天下,我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