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宋飛被擒
帝都百裡外的一處深山,因為地勢險峻,珍禽異獸甚多,卻極
少有人涉足。當日蘇宇從彥王王府竹林機關中死裡逃生,曾在
此深山中養傷練劍兩個多月。
如今重回故地,回到當日所居的一處山洞中,地上兀自堆著最
后一日留下的草木灰,灰中亦隱約可見燒焦的骨頭果核等物。
木頭刻出來的粗糙的碗,草堆與獸皮鋪成的床鋪,仍然在原地
,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就和自己當日離去時一模一樣。
曾經以為再也不會回到此處,沒想到,終究還是有回來的一天
。
蘇宇拿起那個積了一層厚厚灰的木碗,百感交集。
稍稍打掃,在山洞中一住就是差不多十天。
打魚、采鮮果野菜,加上隨身帶來的一包鹽巴,過著原始人一
般的生活。
沒有外界的打擾,生活平靜如止水。然而內心深處……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蘇宇躺在獸皮與草堆上,總是輾轉反側
,久久不能入睡。
滿腦子都是趙鈞與自己的妻子赤身相擁的畫面。
那兩具**裸糾纏在一處的身體……
糾纏中趙鈞把頭埋在了女人高聳的懷中;
糾纏中趙鈞拚命地吻住了對方,暴風驟雨一般,就跟當初吻自
己的時候一模一樣……
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是在夢中驚醒。
睡夢中,自己跟一個木偶一般站在那個床榻前,根本無法邁動
腳步。近在咫尺,看著那對**裸的**糾纏,看著趙鈞意亂
情迷地吻著那個女人,終於抬起頭來,卻是沖著自己笑,笑得
很詭異。
那個糾纏在自己夫君懷裡的女人亦是抬起頭沖自己笑,笑得很
得意。
趙鈞詭異地笑著,低下頭在那個女人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兩
個人齊聲大笑……
蘇宇在刺耳的大笑聲中終於可以抬起臂,他舉著長劍,沖那對
大笑不止的「狗男女」瘋狂地砍著,卻根本砍不到**,彷彿
從空氣中砍過,那對男女仍然赤著身子擁在一處,肆無忌憚地
大笑……一直到蘇宇扔下劍,撲到兩人身上,恨不能掐死那個
男人的時候,卻撲了個空……
兩具**都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蘇宇從簡陋的床鋪中滾下來,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看著外面數
得過來的幾顆晨星,睜著眼,一直到天蒙蒙亮……
天亮了,打魚、採摘野果野菜,坐在小溪邊靜靜地發獃……生
活簡單而枯燥,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天,一直到那包鹽巴終於吃
完。
蘇宇離開深山,重返帝都。
這時候的蘇宇,白衣上面全是臟,滿面蒙塵,鬍子亦是長出不
少。與昔日的俊美風流已然是判若兩人。
走在帝都的鬧市上,身上的獸皮味兒和魚腥味兒,讓路人盡皆
掩鼻紛紛避讓。蘇宇面無表情,在一雙雙嫌惡的眼神包圍中,
報以更惡毒的白眼。
蘇宇的白眼惹惱了一個手上帶著十枚金戒指的矮胖子,矮胖子
一聲令下,手下刁奴們立刻圍上來打人。不多時,七八個刁奴
手斷腿斷倒了一地,眾人哀號中,蘇宇又順手把那個呲著滿嘴
金牙的暴發戶揍得滿臉開花,一腳踢飛到了茅廁里。
很快有人去報之官兵。附近官兵聽說是個「厲害的主兒」,被
打的又是個小財主,撈不到什麼油水。竟是沒有一個肯出頭。
滿街人圍觀中,蘇宇一個人坐在地上,苦苦思索了半天。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回帝都的目的。當然不會是為了一包鹽巴。
回將軍府找趙鈞算帳嗎?怎麼個演算法?
殺了他,當然犯不著;打他罵他,似乎也解決不了問題。
就算再打斷他的兩條腿,又能如何?
抬起頭,陽光很刺眼,連頭都痛了起來。
蘇宇思索不出個妥當的結果,站起來,慢慢地向前走著。
所到之處,所有人呼啦一下向兩邊避開,空出一大片地來。
蘇宇在很「空曠」的地面上走著,不知不覺,轉過了三條街。
他終於抬起頭,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邋遢道士追了他兩條街
,終於把他喊住。
道士觀其氣色,說他定是被情所傷,又拿出個小小錦囊,說這
位公子只要肯出十兩銀子,就可得一條「錦囊妙計」,不再為
情所困……
蘇宇沒有掏銀子,反而翻出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道士嘿嘿笑著,說公子倘若沒有銀錢,拿腰間那把長劍來抵也
是可以的……
蘇宇拔出長劍,沒有遞給他,卻是拿劍尖對準他……
道士手一抖,扔下錦囊,拔腿就跑,跑得跟兔子一樣快,邊跑
還邊回頭,唯恐對方會拎著那把明晃晃的長劍追過來殺人。
之前道士擠人堆中遠遠的看著,瞅蘇宇身手已知對方絕非等閑
之輩。八成是個有錢的主兒,不可被表面現象所蒙蔽。更何況
腰間那把長劍,且不說長劍本身價值如何,就劍柄上那塊漢白
玉也瞧得上是頂頂上等的貨色,把那塊玉挖下來也值得好多銀
子了。
道士憑閱人無數的眼光,已瞧得出對方是「為情所困」。這才
巴巴的趕上來,滿以為說中對方心事,再趁勢拿出個小錦囊,
自可賺一筆銀子。
不想對方神情木訥,卻根本不上當。
道士撈不著銀錢,反而平白損失一個漂亮小錦囊,跑過了五條
街才停下腳步。心下懊惱異常,躲角落裡罵了老半天。
蘇宇當然沒有追上去,彎腰拾起那個錦囊,倒出一個字條,上
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
「以其人之道還治以其人之身。」
蘇宇看了半天,髒兮兮的臉上終於現出個笑容。多日來第一次
笑,笑得卻極是古怪。
那個道士一看就是個騙吃混飯的主兒,不想一條「錦囊妙計」
,居然歪打正著……
蘇宇把錦囊字條扔一邊,收起長劍,向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趙鈞一直在拚命找蘇宇,找不到。回府後,至夜深人靜的時候
,總會奔到園內深處,蘇宇那間藏在隱蔽處的卧室。爬到床榻
上,努力感受著床第間美少年殘存的氣息,抱著一個薔薇花瓣
的枕頭,一覺到天亮。
這件事已經是全府公開的秘密。然而正房夫人養傷在榻,沒人
敢多說一句。
趙鈞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兩人相遇的場景——
在街頭偶遇,蘇宇見了自己轉身就走;
在街頭偶遇,蘇宇見了自己拔拳以向;
在街頭偶遇,蘇宇沖著自己不住地冷笑;
沒有街頭偶遇,自己終於查到蘇宇所在處,奔過去,卻什麼也
沒能看到;
沒有街頭偶遇,蘇宇主動來到將軍,卻是舉著劍,對準自己…
…
設想了無數古怪場景,卻沒想到再見面時竟是如此——
趙鈞像往常一樣在夜深人靜時奔到蘇宇的卧房,一踏進門,整
個人呆掉,一個髒兮兮的少年趴在榻上酣睡。
趙鈞呆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點琉璃燈。
燈點燃,少年揉著眼睛爬起,全身又臟又臭,吩咐他立刻去准
備洗澡水。
趙鈞又是呆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立刻喚來了奴才……
蘇宇用三大桶浴水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鬍子也剃掉,把旁邊
目不轉睛的趙鈞當空氣。收拾乾淨了,待奴才們換上了嶄新的
被褥,把那「一大團黑色空氣」驅逐出房,關緊門,赤著身子
趴回榻上,復又沉睡。
趙鈞在門外來來回回踱了好久,很有些坐立不安。思考著各種
各樣的解釋法子,好不容易定下其中一種來。終於站定了,想
推門進去,又有些不敢。聽著裡面的微微鼾聲,慢慢地順著門
扇坐倒在台階上,就那麼在台階上坐著,感受著裡面人的存在
,睜著眼,等待著天亮,等待著對方的蘇醒……
宋飛又見到彥王,不是在風火堂,卻是在一個神秘山洞裡。
把所有人屏退,只有自己和彥王的幾個心腹。
以前有過多次這樣的場景。但這一次,分明與以前大大的不同
。
彥王慢慢地說了有一個時辰。宋飛低頭傾聽,臉色越來越凝重
,聽到最後,卻是搖頭,婉言拒絕。
彥王眉宇間現出一種煞氣,冷笑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本王
的計劃,如何能拒絕?」
宋飛恭謹回答:「王爺儘管放心,宋飛率著手下一幫弟兄多年
來在江湖上混飯吃,曉得事情的輕重。王爺的計劃,宋飛絕不
會在外透露半點。只是王爺的要求……小小一個風火堂,實不
足以擔當大任。望王爺能見諒。」
彥王身子向前微傾,笑道:「宋堂主,你應該曉得拒絕本王的
後果……」
宋飛站直了身子:「宋飛當然明白得罪王爺的後果;但宋飛更
曉得,倘若從了王爺,風火堂數百名弟兄的後果……」
彥王眼中閃過一絲殺氣,低喝一聲:「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宋飛已拔出大刀,向外殺去。
外面當然有埋伏,而宋飛每次來見彥王時,都是孤身一人。這
次也不例外。
彥王隨身帶著的高手與洞內機關,沒過多久,宋飛就已經身上
多處受傷,全身被鐵爪鉤鏈纏繞,倒在了地上。
彥王來到他面前,慢慢地蹲下,笑道:「你明明知道得罪本王
的後果……居然還如此放肆……你這個人,果然是敬酒不吃吃
罰酒,不見棺材不掉淚……從了本王,你和你的那些弟兄都可
以在日後成了本王的功臣,偏偏這般……膽小怕事,原來風火
堂上上下下,根本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宋飛突然張口向彥王唾去。
彥王一側頭,躲開了。那口濃痰全唾在了身後一異人臉上。
那異人本來就是彥王重金禮聘的,當下大怒,伸腳向地上囚犯
踢去,竟把對方踢得腿骨生生斷折。
宋飛冷汗涔涔,卻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彥王笑道:「果然是個脾氣硬的……」
伸手,握住對方斷腿,突然再用力一折……
宋飛還是沒有大叫,卻生生地痛暈了過去。
彥王站起來,高貴地笑著:「等帶回王府好好招待一番……看
他還能硬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