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2)
第69章(2)
第60章第五十六章(2)
「沒有。」黎子何垂眸搖頭,昨日去替他診脈時,雲喚也在勤政殿,她一進去,兩人對話戛然而止,兩雙眼睛齊齊盯著她,她垂首斂目,生怕舉止異常引人懷疑,雲喚她記得見過,可長得什麼模樣,老早便忘了,也不敢抬頭哪怕掃一眼,診了脈便退下,雲晉言也未說讓她今日出席晚宴的話。
「那……」沈墨頓住,壓住咳嗽,扳過黎子何的身子,讓她對上自己的眼,正色道:「若一切順利,中途你一定記得出宮!南門!」
「嗯。」黎子何點頭。
「你記著,我等你。」沈墨傾下身子,在黎子何額頭留下一個吻,轉身離開。
黎子何跌坐回桌邊,動了動剛剛還被沈墨握在手心的五指,看著窗外雪色里的枯木,冬日,還很長,枯木,何時才可逢春?
大凰宮,燈燭閃亮,宮內好似白日一般,亮黃的光透過門窗傾灑在雪地上,蘊暖的淡黃色鋪了一地,卻仍是泛著寒光,宮門之前的大道早被清理乾淨,鋪上厚實的印花絨毯,留下一串串紛亂腳印。
宮內,雲晉言坐在首座,上次晚宴時空乏的嬪妃之座已盡數佔滿,左邊是最為得寵的白貴妃,其次是新上任的尚書之女渝妃以及剛剛受封的各嬪,主座下來,左邊第一位為雲喚,右邊第一位本該為鄭穎,此時讓給謝千濂,旁邊是沈墨,沈墨對面,雲喚旁邊的是鄭穎。
「今日與諸位愛卿能齊聚一堂,朕甚感欣慰!先敬眾愛卿一杯!」雲晉言高舉酒杯,眸中芒光閃亮,歡愉之情溢於言表。
謝千濂舉杯,掃了一眼沈墨,見他低首垂眸,好似沉思,不著痕迹抽出手,推了推他,沈墨鎖著眉頭不耐掃他一眼,舉起酒杯,附和著眾人喝了一杯。
「平西王路遙人疲,千里迢迢趕來,朕甚喜,必與王爺先飲一杯。」雲晉言舉杯對著謝千濂笑著,眼神卻不時瞥向沈墨。
謝千濂亦舉杯道:「蒙皇上厚愛,先干為敬!」
說話間,酒已下肚,雲晉言眸光一閃,並未多語,直接喝了酒,再倒一杯,敬向雲喚:「皇叔不日啟程遠離雲都,為國效力,為侄為君,朕皆該敬皇叔一杯。」
「謝皇上!微臣惶恐!」雲喚舉著酒杯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謝千濂吹了吹鬍子,不著痕迹瞪了雲喚一眼,自顧自倒酒喝著。對面的鄭穎看了看眾人,眼珠一轉,忙舉起酒杯道:「皇上!容臣多言,如今國盛民安,乃皇上勵精圖治之果,微臣代百姓,代百官叩謝皇恩,皇上萬歲!」
說著由頭到尾行了一個大禮,這才喝下手中的酒,雲晉言笑著頷首,緊接而來的自是百官紛紛效仿。
「眾卿無需多禮,亦勿局促,依朕所言,隨意便好。」
雲晉言撂下話,殿內慢慢熱鬧起來,百官之間互相敬酒,宮女太監忙於上菜換碟,絲竹之聲漸起,舞姬助興。
沈墨皺著眉頭,掃了一眼雙目不離雲晉言的蘇白,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瞥了一眼已經喝下幾杯謝千濂,拿起酒杯對著謝千濂道:「叔父,與侄兒喝一杯可好?」
謝千濂幾杯酒下肚,臉色已近通紅,見沈墨敬酒,好似受寵若驚,忙舉著酒杯湊過去:「哈哈,小墨第一次敬酒給我,喝,當然喝!」
兩杯碰撞,清脆一聲響,沈墨食指一動,恰巧觸到謝千濂酒杯口,輕輕滑過,不著痕迹,收回手,舉杯咽酒,嘴角盪出一絲淡笑。
舞到高潮,百官齊聲叫好,謝千濂卻在此時一頭栽在桌上,「咚」的一聲,眾人眼光瞬時轉移過來,或忿或樂地掃過來,沈墨忙起身拱手道:「皇上,叔父怕是醉倒了。」
「哦?這節目還精彩著呢……」雲晉言滿眼的笑意,臉上露出遺憾之色:「如此,你便先扶王爺回去吧,天冷酒熱,莫要染了風寒。」
沈墨行禮,眾目睽睽之下扶著謝千濂退下,一出門便有人替他披上厚重的披風,沈墨將披風繞上前,被風吹得鼓起,扶著他遠去。
黎子何看了看天色,拿好腰牌,白日出宮長時間不回,會引人注意,而夜間出宮又無緣由,若在晚宴之前也怕雲晉言會有所懷疑,便只能選在晚宴途中,幾件事情同時進。
身著御醫官服,快步向南面行去,雪地里紛亂的腳印,一個疊上一個,再也辨不出屬於誰,陰冷之氣從腳底直直襲上腦,卻讓人意識更加清明,黎子何擦了擦被凍得通紅的鼻子,掃了一眼西方。
意料之中,突地大亮起來,火光衝天。
轉過頭,繼續向南,一步,兩步,心跳越來越快,雙眼脹得生疼,腳底的麻木好似觸及心底,低著頭,只想一直向前,一直一直向前。
驀地一隻手臂,攔住去路,黎子何抬頭,魏公公對著她微微彎腰,身後跟著數十名御林軍。
大凰宮內,仿若萬籟俱靜,眾人呆坐在矮桌前,看著西面木窗透過來的火紅光亮,目瞪口呆,而剛剛還被他們稱作英明神武的皇上,坐在主座上,嘴角帶著的笑容好似滲著猩紅的血光,口口聲聲道,這火,是放給他們欣賞外加取暖的,不許任何人去救!
黎子何被帶入宮中,眾臣按捺住不解,無數雙眼齊齊看向他。
緊隨黎子何而後的,是十名被押住的御林軍,為首一人,手裡緊緊拽著一瓷罐,貼了紙張,上書「季黎」……
「稟皇上,冷宮中發現此十人潛入駐魂閣!」押住十人的,同是御林軍,說話者與他人綠色主調軍服不同,紅色為主調,顯然官階較高。
雲晉言揚眉,笑道:「怎麼?費盡心機入了冷宮,竟是為了一罐骨灰?」
抱住瓷罐者低頭不語。
「朕還以為會發現什麼有趣的物什……」雲晉言低笑,順勢掃了一眼魏公公,魏公公收到眼色,忙上前伏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雲晉言臉上的笑僵了僵,隨即又展開來,眸中卻是化作一片冰冷。
「稟皇上!二十餘名刺客欲趁桃夭殿之亂劫走姚妃娘娘,被我等擒住,待皇上發落!」又一名御林軍急匆匆快步入來,頭都未抬便跪在地上稟報,聲音洪亮,在宮內繞了個圈。
「娘娘呢?」雲晉言隨意問道。
「娘娘……」回答略有踟躕:「回皇上!桃夭殿被燒,娘娘身邊的宮女說……娘娘……舊疾複發!」
「哦?」雲晉言微笑,黑眸好似起了漩渦,看不清情愫:「把娘娘送到沉香殿,那裡如何哭如何喊都擾不到旁人!至於今夜的刺客……斬!」
「斬」字落地,本就安靜的宮內瞬時又靜了幾分,聽到幾聲突兀地抽氣聲,再無聲響,眾臣坐在原位,只覺得此時應該匍匐在地上跪在皇上跟前,可無人打頭陣,坐也不是,跪也不是,便只有一動不動。
嬪妃更是驚住,蘇白不明所以地坐在原位,原本看著雲晉言的殷殷目光被他身上迸發的戾氣逼了回去,硬是不敢再抬頭直視,低眼,更加困惑地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黎子何。
雲晉言仍是笑著,故作不解地瞥了眾人一眼,道:「眾卿家無需緊張,朕今夜不過是整頓後宮罷了!順帶……」
雲晉言頓住,從主座上踱步出來,順著台階一步步走下,到了鄭穎面前停住,鄭穎一驚,再坐不住,忙跪下。
雲晉言從袖間抽出一沓紙張,狠狠砸在鄭穎身上:「順帶正朝綱罷了!」
鄭穎渾身一抖,瞥了一眼散在地上的紙張,只一眼,便一句話都再說不出口,重重磕頭,語不成聲道:「皇……皇上……皇上明察……」
「朕當然會明察!」雲晉言輕笑,對著剛剛還在稟報的御林軍道:「把鄭丞相一併押下去!要察的事情,多著呢!」
宮內死寂,只余腳步聲,鄭穎抬頭,看看黎子何,再看看雲晉言,還有地上那一沓紙,瞪大了眼,雙唇顫抖著,幾乎能聽見牙齒磕動的聲音:「我……我明白了,是……是你們……你們串通……」
話未說完,已經被人押起,卻是連站直的力氣都無,被人連抬帶拖地架著出了大凰宮,一起出去的,還有始終抱著瓷罐不放被押住的「御林軍」。
一時之間,除了空去的鄭穎之位,宮中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現過,一切與半個時辰前毫無變化,一直安坐的雲喚突然起身,跪下,大聲參拜:「皇上英明!」
百官好似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跪地山呼:「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宮內官員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山呼之聲好似使得大凰宮都震了幾震,而此時仍舊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的黎子何,忽的顯得突兀起來。
雲晉言笑著看過去,見她毫不避諱地直視自己,眼中一片混沌,卻看得出極力掩去了繁複情緒,心中沒由來的一抖,一手拉過她,攬在懷中對著眾人宣布:「黎子何奉朕旨意,女扮男裝潛伏太醫院,助朕捉拿刺客,尋奸臣貪污之證有功,今日起,封作黎妃!」
極靜之後,是此起彼伏地抽氣聲,眾人無法抑制地紛紛抬頭,只見到這名女扮男裝立功封妃的女子,瞪著皇上,眼裡卻是再掩飾不住的恨意!
雲晉言滿面滿眼儘是笑意,拉過黎子何的手,緩緩傾身在她耳邊,柔聲笑語:「沈墨啊……為師為父,養你教你,可曾告訴過你,當年,是誰逼朕滅季府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