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1)

第93章 (1)

第93章(1)

第74章第六十八章(1)

郝公公死了。

在見過黎子何的當晚,自縊而亡,只留下書信,求皇上放過唯一的侄女悅兒。

悅兒出宮時,黎子何並未去送,那夜之後,她勉強綳起的神經終於耐不住重病和各種消息的刺激,再次陷入昏迷,一日最多醒來半個時辰,時常睜眼時日出東方,再睜眼已是夜幕降臨,身子冷熱糾纏,意識混沌不清,有人喂葯就喝著,喂飯便吃著,每次醒來都看見雲晉言略有焦慮的臉,見她睜眼會微微的笑,柔聲與她說些話,她不想聽,便接著沉沉睡去。

睡了多久是分辨不清了,七日?十日?抑或半月?

只知這昏昏沉沉的日子裡,從未間斷地做夢,夢裡春夏秋冬流年似水,日夜交替繁花似錦,夢裡沈墨教她識草辨葯,替她診脈開方,教她記穴施針,替她配藥驅寒,雲瀲山的三年,被她忽略的三年,以這場綿延不絕的夢來宣告它的不可磨滅。

鼻尖是淡淡的葯香,讓人安心,身邊融融的暖意,情不自禁地靠近,稍稍移動腦袋,擱在腿上,黎子何記得,這個冬天,在太醫院,在那個小村,她無數次靠在沈墨的膝頭,汲取那份溫暖,只有那個時候,心頭是平和的。

不由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腰,嘴裡喃喃道:「沈墨……」

剛剛還軟暖的身子突地僵住,安寧的氣氛染上幾分詭譎,黎子何擰了擰眉頭,突然意識到此時是在晨露殿內,倏地睜眼,便見到明黃色的袍子,雙手連忙放開,肩膀卻被他擒住,動彈不得,轉過腦袋,看到雲晉言略有蒼白的臉,黑眸黯淡,正一瞬不瞬看著自己,黎子何垂下眼瞼,淡淡道:「放開我。」

雲晉言的眼恢復些許神采,放開黎子何,轉手扯了扯黎子何身上的被子,幫她裹好,柔聲道:「很冷么?」

黎子何動了動身子,滑下雲晉言的膝頭,躺回榻上,咬牙轉了個身,背對雲晉言。

雲晉言僵坐在一邊,臉上表情變幻,最終冷臉輕笑道:「你還念著沈墨?」

黎子何不語。

雲晉言續道:「我說過他會死,即便現在活著,劫了皇子,還能活著么?」

「何必說得這般光冕堂皇?」黎子何仍是背對著雲晉言,聲音有些乾澀沙啞,無弱無力,譏諷道:「你不就缺這麼一個借口打壓平西王么?只是皇上想清楚了,此時內亂,是否對你有利?」

剛剛除去鄭顧兩家,收權在手,軍心初定,平西王的實力卻無人知曉,雲晉言在此時借故挑起事端,事倍功半,所以他並未直接對沈墨動手,而是讓她趕走沈墨,是不想太早撕破臉,她肯順著他的意思,也是不想沈墨帶著她這個累贅,出了什麼差錯,只要他離她遠遠的,或是回了西南,有平西王的勢力庇佑,不會出事……

萬萬沒想到的是,明明說了那些傷人的話,以為他二人之間就此了斷,沈墨居然知曉一一被雲晉言抓住,還隻身闖了皇宮……

思及此,黎子何心頭的大石突然崩開一般,細碎的石粒擊得一陣陣密密麻麻的疼痛,雙眼閉得更緊,埋在枕間,腦袋又開始昏沉,眼前恍恍惚惚,翠綠的葉,似錦的花,回到雲瀲山了。

黎子何又覺得睏倦了,想要睡去,身子卻被人猛地一拉,聽見雲晉言隱忍著怒氣的聲音:「黎兒你還要睡么?已經一月有餘了。」

黎子何淡淡一笑,她所牽挂的俱在宮外,她所執著的就在眼前,牽挂之人無法得見,執著之仇無法得報,夢裡可以忘掉仇恨,手握溫暖,為何不睡?

「黎兒……」雲晉言的聲音軟下來,臉上擔憂無奈,又不知如何將話說下去,乾脆停下,輕輕上了榻,在黎子何身邊躺下,側著身子擁住她,柔聲道:「你要如何我都應你,只要……」

「放我走呢?」黎子何未等雲晉言說完,輕笑道:「你不怕我冒充季黎在你身邊,隨時便殺了你?」

雲晉言溫熱的氣息噴在黎子何後頸,她未閃躲,一動不動,其實,很多年前,她生氣時便會如此,背對著他不理他,他會從背後擁住她,輕聲細語,一句句解釋,慢慢哄她。

此刻同樣如此,好似二人之間從未有過隔閡,有過深仇,雲晉言小心避開黎子何的傷口,溫柔抱著她,只是聲調早不如往日溫和純粹,帶著帝王專有的霸氣,和幾分威脅:「你是誰,不重要。你要走,不可能。要殺我,隨你。」

黎子何突然轉身,反手抱住雲晉言,仰起臉,閉眼,帶著滿面的冷氣吻住雲晉言。

黎子何早已不復最初的熱情,微睜雙目睨著雲晉言,眼裡沒有溫度,帶著些許笑意,帳內溫度漸升,黎子何的褻衣被小心地除去,雲晉言在此時卻突然停下,怕壓傷黎子何,面色慘白地翻身在一側,捂住心口,渾身上下不停顫抖,片刻,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黎子何神色晦暗,想要笑,卻笑不出,突然不明白自己是何等心情,扭過頭去,冷聲道:「皇上中毒了!」

「咳咳……」雲晉言微弱地咳嗽了兩聲,笑了起來:「呵呵……你突然的熱情,便是想看我這副模樣?」

雲晉言蒼白的臉上說不出的蕭索味道,唇邊染了血漬,捂住心口的手放下,又是一片血紅,凄笑道:「你那一箭……還不夠么?咳咳……你還要如何,都隨你,只要……」

雲晉言染了血的手上一片濡濕,握住黎子何的手,腦袋輕輕擱在黎子何肩上:「呵呵……只要,你在我身邊……」

黎子何的身子僵住,臉上掩不住的悲恨,用力眨了眨眼,兩手握成拳:「我要你死!」

一手欲要推開雲晉言,盯著他心口的傷,魔障一般眼都不眨,全身倏然暴漲的恨意讓另一隻手直直襲向傷口,雲晉言伸手擋住,慘白地笑,不顧胸口扔在流出的血,上前抱住黎子何,血漬染紅黎子何後背,他卻不肯放鬆,雙臂死死扣住,聲音低沉,微弱喘著氣:「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能死……黎兒,不能死,死了……還怎麼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千刀萬剮,讓我跪地求饒,即便死了,你還想挫骨揚灰方才解恨。」

「可是,黎兒,倘若你不曾愛過我,便不會有這恨,可對?如今你這般恨我,那,你還愛我么?」

雲晉言半闔雙目,全身嗜骨疼痛都好似漸漸飄遠,希翼等著黎子何的回答,幽幽女子香飄在鼻尖,深深吸了幾口,等了半晌未聽見回答,小心繞過身子,見黎子何已經沉沉睡去,在她額間輕輕一吻,看了看她背後的傷,未有崩開的血跡,放心替她蓋好被子,捂住心口,翻身起來,步子虛浮,扶住床沿半晌才穩住,略有蹣跚地離開。

勤政殿內三鼎香爐不再燃香,窗也開了一扇,陽光灑進來,空氣中的細塵飛飛揚揚,清晰可見,寒冬已過,冰雪俱融,初春時節,隨處都是暖融融的新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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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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