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失去孩子

第五十七章 失去孩子

陽光透過紅綃窗,莫翁夫妻在江家廂房裡醒來。

昨晚素生把他們留在這裡休息,等待今天給他們安排工作。

兩人心裡清楚,素生是不願意讓西肅回客棧住,才會把他們一起留下。

剛穿好衣服,就有丫鬟敲門進來伺候洗漱。

尊雅本來打算自己疊被子的,現在她們已經收拾好,還把自己請到鏡子前梳妝。

後來西肅來了,把兩人拉上一起去吃早飯。

莫翁沒想到巡撫家這樣隨和,昨天已經認識的兩個少年,他們的母親,巡撫夫婦,江夫人的弟弟,西肅都一一進行了介紹。

大家很熱情,關心了他們的打算和期許,不問生活境況和難處,分寸掌握的恰到好處。

江竹提到,經過福緣跟鄰居們的一番詳談,大家已經同意抵制鹿凝店鋪對正常生意的破壞,幫助附近商業重拾信心。

有了百姓的支持,江竹可以以官府的身份進行干預,勒令他們關閉擾亂秩序的店鋪,撤出江南。

不過素生提醒江竹,他們的應急典當措施值得借鑒,雖然他們的分寸太過,類似於到處散錢的行為,他整理了一下思路。

「我們整改一下,也開設官府門下的典當行,或者錢莊,如果百姓有困難,可是適當為他們的東西提價,號召有餘力的百姓每月一捐,所捐物值不限制,為的是形成相互幫助的風氣。」

「莫翁大哥,聽西肅說你一身正氣,才藝雙全,如果你不嫌棄屈就在官府的典當行,我就向江大哥幫你討下這個差事了。」

莫翁受寵若驚,雖說自己在長安也是有頭有臉,但畢竟逃亡到這異鄉,毫無人脈,能得到這樣一份體面的營生,真是再好不過。

只是這公家典當行首次試行,擔心自己難以勝任。

看到莫翁又猶豫不決了,尊雅很是著急,用眼神向西肅求救。

西肅也是有些彷徨,沒想到素生給了一個這麼重要的位置,向素生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然後把莫翁拉到院子里。

「莫大哥,我們都是朋友了,你就答應下來,以你的能力絕對沒問題啊,就算有什麼他們也會儘力幫你的,而且,這樣一來官府就會給你們提供一處住宅了,尊雅姐也不用跟你風餐露宿了。」

「我自從逃離長安,做事就瞻前顧後,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好,這門差事我應下了,西肅妹子,真的謝謝你。」

西肅學著素生昨晚的樣子,爽朗地大笑:「客氣。」

其實昨晚素生陪她去看過江竹熟睡的小女兒后,在送她回房的路上西肅提到過幫莫翁夫婦脫離困境的事。

西肅當時只是為莫翁向素生求個官府里穩定的小差,沒想到素生這麼信任西肅的朋友,說回去睡覺前再好好想想,找一份適合他的差事。

當時她也是像莫翁一樣有些忸怩,對素生說了感謝之類的話。

素生沉默了一會兒,爽朗地大笑:「客氣!」

拽著夏季的尾巴,青芽已經陪著沐荷搬去崔家。

素生跟西肅卻像是故意避開,對何時離開江家的事情絕口不提。

那天,大俠們離開空船時給他們鬆了綁,按照船老大的指示告訴他們自己是江洋大盜,貨物和西肅都帶走了。

被放回的一行人倉皇地逃回長安,立刻去妙舞坊跟舞陽賠罪,求她原諒。

舞陽驚慌,本想等這邊忙完就去江南跟西肅匯合,雕欄畫舫的想象一下子破滅。

被江洋大盜擄走?那西肅……

茫茫大江怎麼尋找,舞陽只好去宮裡向鹿凝求救。

鹿凝一聽貨物被劫不知去向,擔心江江南的店鋪生變,一著急猛地站起來,肚子突然疼得厲害,好像要肚皮要裂開了一樣,嘶嚎了兩聲,就感覺腿支撐不住自己,就要往後面倒去。

舞陽立刻上前扶住,見她臉色蒼白得可怕,汗珠一直滴落,趕緊喊外面的人進來幫忙。

五天前就是鹿凝的產期,風苔拒絕了常之行的邀請依然待在宮裡守著她,可是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適才看舞陽匆匆進宮,就知道是有值得鹿凝動怒的大事,攔不住她只好喊來之前找好的太醫和產婆在門外候著。

沒想到才在台階上站了這麼一小會,就聽到鹿凝痛苦的叫聲。

風苔踹門進去,就看到舞陽已經扶不住鹿凝,趕緊上前幫忙。

風苔抱起鹿凝才發現她的衣裙上沾了血,產婆和太醫也看到地毯上的血跡,大喊不妙。

兩人趕緊就近把棋榻上清理出來,讓風苔就近把她平放在上面。

鹿凝已經疼得昏厥,太醫掐了她的人中,也沒有讓她蘇醒。

現在肯定不能等了,得趕緊讓產婆接生,可是她這昏迷的狀態根本不行。

舞陽剛才嚇壞了,現在才緩過來要怎麼幫忙,趕緊從鹿凝身上翻出她隨身攜帶的藥瓶,取出一粒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醒魂丸塞到鹿凝嘴裡。

鹿凝對疼痛的承受力比常人低很多,她身體的自我保護會在她承受不住時令她昏厥,就算是平時練武時的磕磕碰碰也會讓她神智不清,只是不至於完全昏過去。

以前鹿凝陪舞陽去烏溪時,在山路上摔倒,荊棘扎進小腿,她就差點昏厥,坐在原地不動從懷裡掏出藥瓶在鼻子下聞了很久才緩過來。

這次情況緊急,舞陽直接把葯塞到她嘴裡,沒想到將錯就錯地喚醒了鹿凝。

她一清醒就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還好嘴裡全是那個刺激的味道,她痛苦地呻吟,又要正面與疼痛感交鋒,感受到異常的恐懼。

產婆一看她醒了,趕緊屏退了眾人,讓他們趕緊準備接生的東西。

鹿凝拉住舞陽拿著藥瓶的手,要求她陪在身邊,怕待會會遇到更大的疼痛承受不來,只能靠這瓶葯了。

舞陽拍了拍她的手背,說會全程陪著她,就像她生小鹿時那樣陪著她。

舞陽見證過她的痛苦,對於鹿凝,生孩子真是巨大的挑戰。

上次生小鹿時她叫得真是慘絕人寰,快要撐不住時就拚命地呼吸舞陽抹在手上的葯,用了兩個時辰才把小鹿生下來。

直到聽到小鹿的第一聲啼哭,鹿凝才虛脫地昏過去。

那時,舞陽第一次看到鹿凝的狼狽不堪,雖然自己手上被她捏的也很狼狽,但卻是由衷地心疼她和佩服她。

鹿凝要求只留產婆和舞陽,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等著。

這次過程雖然一樣痛苦,但是不到半個時辰產婆就把孩子接出來了,舞陽和鹿凝都鬆了一口氣,可是卻遲遲沒有聽到孩子的啼哭聲。

產婆安慰她們不用擔心,很多孩子剛生下來都這樣,把孩子倒過來使勁拍了拍她的屁股還是依然沒有反應,試了試呼吸,產婆臉色大變:「……這孩子出生前就沒氣了!」

鹿凝不敢相信,如果現在劍在手她一定立刻殺了產婆,她一直感受著這孩子在肚子里踢她,怎麼會是死的?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舞陽趕緊把孩子接過來遞給她,並示意產婆出去把太醫找來。

鹿凝不敢相信地試了孩子的呼吸,試了孩子的脈搏,只覺眼前一片漆黑,立刻昏死過去。舞陽把孩子遞給太醫,取了一顆藥丸塞到鹿凝嘴裡,沒有絲毫反應,又接連塞了所有的藥丸也沒有用。

太醫確定孩子確實已經死了,風苔痛苦地抱著女兒,這麼期待她的到來,怎麼她連睜開眼睛看一眼世界的機會都沒有。

風苔腦海里回蕩著太醫的診斷,是鹿凝產前出血孩子才喪了命。

可是現在鹿凝昏死過去,卻還在出血。

風苔找來了所有太醫讓他們保住鹿凝,不然就都別想活。

他把舞陽拉到院子里,一腳踹去,如果不是她進宮說了什麼,鹿凝也不會在這關鍵的時刻動了胎氣。

舞陽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忍受著風苔的埋怨,她無法為自己辯解,確實是自己考慮不周,為了西肅的安危而忘記鹿凝即將生產。

而且風苔只是踹了那一腳泄憤,也沒有再動手,他失去女兒,愛的人也在鬼門關徘徊,舞陽知道他的心比自己身上這一腳更痛。

風苔抱著頭蹲在台階上等待鹿凝的醒來,他堵住耳朵,不敢進去,不敢抬頭。

舞陽也坐在他身邊等待。

太醫一出來,舞陽趕緊起身詢問,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保住了。

裡面其他的太醫也陸陸續續出來,如釋重負,鹿凝的命保住了,他們的命也就保住了。

舞陽拍了拍風苔,他不敢聽,舞陽只好扯下他堵著耳朵的雙手:「她醒了,進去看看吧。」

風苔難以置信地看著舞陽,她笑了一下以示確定。

風苔飛快地衝進屋裡,趴在棋榻前握住鹿凝的手。

鹿凝眼睛空洞,毫無表情,風苔知道她失去女兒有多痛:「哭出來就好了。」

鹿凝像是回到了那個噩夢裡,少年拿著藍色寶劍刺進自己的肚子,刺向自己的孩子,這孩子真的不認同這個娘親……

「孩子……我的孩子……」鹿凝只是反反覆復說這一句,舞陽端著太醫院很快送回來熬好的葯進來,風苔扶起鹿凝,舞陽喂她喝,可是她全吐了出來。

她拒絕治療,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孩子。

如果鹿凝本身就是一個壞人,卻因為良心發現要自我折磨,自我了結,那麼風苔寧願她繼續做個惡人,只要她願意活著。

把舞陽叫出去詳細問了事情的經過,又把那幾個逃回來的人叫來。

他們說西肅半路上發現跟前面大船上的人認識,因為同去江南,西肅就搬去那艘船同行,而往江南運貨的事情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們努力趕上西肅朋友的那艘船,卻發現它停泊在岸邊,後來就被水裡突然出現的人給綁了。

最後才知道他們是江洋大盜。

舞陽當時只聽到西肅被擄就亂了分寸,現在才完整的了解來龍去脈,一下子就聽出破綻。

舞陽跟風苔都聽出江洋大盜都是假的,哪有江洋大盜劫完還會把他們放走。

更何況一個十幾艘船同行的船隊,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船上的具體情況,誰會有膽下手,所以問題就出在西肅的朋友身上。

舞陽說西肅從未出過門,有故人也只能是在烏溪遇到的。

舞陽當即決定找出長安那段時間出行去江南的大船,一一排除。

風苔卻叫住了她:「我想我已經知道是誰在搞鬼了。你這些天就住在宮裡,幫我照顧好鹿凝,綁也好捆也好一定讓她活下來。」

舞陽看著風苔遠去的背影,不知他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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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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