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原形畢露
虎島雄介現在對事情的全經過仍舊不大清楚。他對基地正在面對的事情除了之前來使者訓練中心進行排查以外幾乎一無所知。內城和外城的信息都被保存得很好,最多通報出幾個潛在的通緝犯,並且對反使者的危害進行一定的宣傳。但牧野是什麼,永生會又是誰……他對這些東西完全沒有概念。此時被泉荒波牽著他更是一頭霧水。樋口走在最前,她手裡的黑粉色光芒將周圍隱隱照亮,周圍隱約能聽到蜘蛛爬行的聲音讓人後背發麻。
他想開口詢問些什麼,然而在樋口冰冷的眼神之下還是放棄了問話,轉而身體還是緊張地不住發抖。萬一就連泉前輩也是在騙自己,和這個樋口約好了在這裡解決掉自己……不過,為什麼要解決掉一個最無威脅而脆弱的准使者呢?最終的目的如果是為了迦南……
……他將手摸向自己的腰間。
「隨便你怎麼做,反正我有方式現在就做掉你。」樋口冷淡的聲音傳來。一隻小蜘蛛爬上了他的肩膀。虎島雄介不得不將手放下,而後發冷的手心又被牽上,泉荒波扭過頭朝他輕聲道:「我會保護好你的,如果害怕的話就牽好。」
虎島雄介用力搖搖頭,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點頭。很難說他到底是安心還是不安。
兩個人繼續前進,樋口走在最前,無數蜘蛛環繞住他們,彷彿為了防止他們出爾反爾一般。虎島雄介和其中一隻對視,蜘蛛回以輕輕的咔噠聲。很快眼前的空間變得寬廣起來,面前出現了一張小桌子。三把椅子浮現出來,樋口坐在中間的那把上,隨意攤開手,示意他們坐下。
泉荒波在看到虎島雄介將信將疑地坐下時也坐到最後一張空的椅子上。樋口見二人坐下,也鬆了口氣,蜘蛛爬行在他們附近,一刻不停地防備著。
「……永生會的故事,最早始於第一個能夠聽到神明大人的聲音的人。在那個時候,鶴大人聽到了神明大人的聲音。神說:去引導他們吧;這樣他們就不會迷失方向,未來會被書寫,而全人類也將得到拯救。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什麼也不剩,唯獨一物存留,那就是祂存在的證據。」
「那就是……異晶,是嗎?」泉荒波詢問。
「我還以為你們了解的情報不夠多呢。」樋口聳聳肩,「確實如此,異晶便是我等存在的根據,也是神明大人存在於此的證明。異晶能保留人類的景象,而同晶子又從異晶中出生,與生命一致,這是『我們』的另一種形式。。」
「……但是,你並不能假定它擁有思想。生物學家也曾對同晶子做研究。它們並沒有生命那樣的反應。」虎島雄介像在聽老師講課那般舉起手來。
「哈……那麼,諸位對生命如何看待呢?雖然科學家確實提出過生命的七大要因,但是實際上你要是仔細想的話,其實,同晶子與它們正好能對應上吧?能夠活動、能夠繁殖,也有正常的生活方式……」樋口掰起手指,「而且就形態而言它們也有近似於人類的舉動。換句話講,之所以你認為一個生命是『生命』,是因為它有與地球上任何一種生物所相似的東西,對吧?但是就像除去我們這類碳基生命以外,其他類型——例如硅基生命的存在。所以你不能排除,其他構造的東西也被稱之為生命。」
「……也就是說在你們永生會看來,異晶是生命的另一種形式,是嗎。」虎島雄介咀嚼著這段話,突然挺起背,「那又該怎麼解釋其他無生命的人造物質也被同化為異晶的現象?」
「你們一般觀測到的,那些都是『被憑附后從里到內都是異晶』,是吧?」樋口沒有回答,只是簡單地反問了一句。她毫不客氣地翹著腿,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就像這些蜘蛛,實際上我並沒有給它們施加特別的命令,但它們就會基於……或許是我的思想為基礎,或許是它們自身的思想為基礎地,隨意走動和爬行。如果排除掉異晶那樣的外觀,那麼它們和生物無異。」
前幾十年開始流行的仿生動物也是這樣的理念。泉荒波突然想到。像小天那樣的小動物,實際上也是如此,甚至外貌要更加近似於真正的生物,第一次出現是為了替代即將滅亡的某種純種品種貓——由於人類為了獲得更討他們歡心的寵物而不斷進行雜交實驗,直到最後所留下的最後一隻純種貓也完全消失。當然它們要更加幸運,畢竟人類喜愛它們,而非像那些滅絕的其他動物一樣,甚至只有一句口頭上的「哀悼不幸」,而那些為了讓古早滅絕的生物復活而進行的逐步雜交、細胞培養實驗,也慢慢隨著科技發展可以被替代而停止,甚至是直接廢棄了。
不過說到底,人類會喜愛、會去保護的,也就只有對他們有利的生物罷了。是真是假,只要趨勢起來了,又有多少人會在意呢?
「……總之我隨便你們怎麼想,因為這是永生會的教義,你們都是我們需要拯救的凡人。」樋口的語氣中瀰漫著幾分傲慢,「總之,生物既然實現了異晶化,那麼便會達成永生,無論是怎樣的方式,到最後無論是何人何物,都不過是發亮的晶塊罷了。不如說這才是人類最為完美的形態,人類已經重複了自私的行為太久,是時候該接受神諭了!……所以,這才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所以你們才想要異晶化全人類……不,應該說是全迦南。」泉荒波坐得筆挺,突然像想到什麼般歪歪頭,「但是即使如此你們還需要神的力量,因為你們無法做到以自己的力量去將人類全部異晶化。明明是神的使者,你們卻無法做到代替神完成全部呢。」
「泉前輩……?」虎島雄介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彷彿對他完全順著樋口的話來說的行為表示全然反對。
樋口嘆口氣:「如果你們可以坦率一點接受的話,那麼我們光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完成了。然而汝等果然只是凡人,無法傾聽神明大人的聲音,因而鶴大人又一次聽到了神明大人的聲音……也就是,祂將要親自動手。」
「你說的那個聲音,是只有鶴才能聽到的?」
「否則他也不會被稱之為吾等的永導人。」
「……所以,牧野想讓我知道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啊。」泉荒波扯扯唇角,「既然全部通知完了的話,那我想我們可以走了吧。你也和牧野約定過,不會傷害我,因此如果你出手了,也是對自己身份的不敬。我很放心。」
「你想要這麼走也無所謂,只是牧野大人費勁千辛萬苦才委託到一個可以說話的神子,難道汝就沒有任何想回應的話嗎?」
「……起來吧,虎島,我們回去。」
泉荒波閉上眼輕輕笑了起來。虎島雄介局促地站起,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走回來時的路。在通往那條狹窄通道的路上時,泉荒波突然回過頭淡淡道:
「告訴他吧:我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回到來時的坑洞,此時距離他們離開這裡也沒過多長時間,因而泉荒波回去的時候還能帶著虎島雄介鞠躬致意,解釋著他們去追反使者的蹤跡,結果卻跟丟了,因而一無所獲。然而等他們回到基地時,門德切爾還是抱怨著「就算是這樣也不會沒有信號吧你這傢伙倒是給我注意一點要是再失去一次荒波先生我就只能孤零零地住男寢了啊」湊了上去對他的腦袋一陣揉搓。
泉荒波勉強扶住腦袋保住自己的腦殼:「我還沒有那麼脆弱。還有,不是您一個,虎島也會跟著一起。」
「虎島?」門德切爾冒出一個腦袋對著他打量半天,「可是雄介先生的話,不是准使者嗎?我還以為會住在訓練基地的寢室那邊。」
「實際上……基地這邊已經有給我轉正的打算了。」虎島雄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但是各方面還需要培訓,所以之後還要抽時間去柳田先生那邊進行訓練,也要稍微去巡邏一下鍛煉實戰能力。這一次和泉前輩去……也積累了不少經驗,但即使如此我的能力還不夠,我知道這一點的。」
「太謙虛可不是好事哦雄介先生?」。
「我沒有……唔,請不要摸我的頭……!說起來,紙祖前……」
他剛想開口,卻發現泉荒波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門德切爾搖搖頭,手指抵住他的下唇,面帶無奈地嘆口氣。一瞬間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但又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而在下一秒,他們的終端同時響了起來。顯示來自泉荒波。一段視頻赫然顯示在他們面前——樋口侃侃而談的模樣映入視線,虎島雄介終究沒忍住驚呼出聲,而泉荒波的留言則與其截然相反,平淡地輸入著:「我把這個發送給調查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