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起雲湧
星沉霧起，江上風波不止。
夏口港中，東吳的戰船都停靠在岸。
士卒歸營，除了少部分守夜的巡卒，此刻都進入了夢鄉。
江夏太守程普卻是沒有入睡，在城關上，點著燭火，等待著。
不久前，程普收到了一個從京口那邊傳來的消息。
今夜有船，挾孫尚香、劉禪入吳。
如今東吳的格局，吳主孫權坐鎮京口，統轄江東；大都督魯肅屯兵柴桑；程普率軍坐鎮夏口。
東吳的兵力一分為三，程普所領萬人鎮守江夏。
東吳從南郡撤兵后，曹魏方的壓力大部分都由劉備軍承受了。
江夏這邊的駐軍，與其說是防備曹操，不如說防劉備更多。
程普是江東三朝老將，自然知道這個消息背後的含義。
顯然，這個謀划不是出自大都督府。
魯肅如果知道了，是斷然不會贊成的。
因為這件事情對孫劉脆弱的聯盟是致命性的打擊。
程普的心底對這些陰謀詭計也是不齒的。
孫堅、孫策兩父子是何等豪傑，戰場上所向無敵，程普跟隨其身側，與有榮焉。
可孫權卻不同，行事風格更加陰柔。
不過心中不齒，理智卻告訴程普孫權的做法其實是代價最小的。
江東以水戰聞名天下，曹軍百萬之眾，依舊難以匹敵。
可赤壁之戰後，形勢卻變了。
原本被曹操裹挾的劉表的舊部，在曹操大敗后，先投劉琦，后歸劉備。
能夠在那場大戰中活下來的人，哪個不是百戰精銳？
他們的加入，讓孫劉兩方的實力對比發生了變化。
數年時間，水戰方面，劉備軍的戰力已經快要追上東吳。
如今，在關羽的帶領下，這支荊州軍正和曹軍在北面打得有來有回。
東吳的步騎本就不如劉備軍，再這麼下去，東吳面對劉備軍，將無任何優勢可言。
挾持劉禪，便能讓劉備軍有所顧忌。
東吳手中，也將獲得一枚重大的籌碼。
程普等待著，終於等來了那三艘客船靠港的消息。
因為孫尚香的特殊地位，程普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趕到了港口。
只是，程普有些詫異。
孫尚香此刻面色深沉，懷裡捧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一言不發。
本是立下大功的周善，臉上沒有欣喜之色，卻是一副敬小慎微的樣子。
「小姐，您到了。房間和洗漱品都已經準備好了，一路遠來，先休息吧！」
孫尚香沒有多說話，倒是她懷中的孩子，此刻倒是很精神。
「這裡就是夏口么，果然很雄偉，不愧是江夏重鎮，不枉費我伯父在這裡經營這麼多年！」
程普有些反應不過來，繞了個彎才想起來，他口中的伯父應該指的是劉表。
這小子話里話外之間，似乎是將這裡當做自家產業一般，實在是很囂張！
程普也不想跟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計較。
孫尚香依舊不言，帶著劉禪就往江夏城中走。
周善正欲跟上，卻被程普拉住了。
「這一路來什麼情況，劉備軍反應如何？」
「將軍放心，事發突然，劉備軍並沒有反應過來。雖然他們派遣快船攔阻，但是沒有追上。」
根據周善的情報，程普作出了判斷。
「這麼說來，劉備軍便是整軍前來，至少也要一兩日。」
周善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們早已經帶著劉禪到江東了。」
程普心中稍安，又將周善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
「近日江夏開始流傳著一個謠言，說少主公之死，與吳侯有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善面色一變，臉上那剎那間的驚懼被程普捕捉到了。
可程普並沒有懷疑有他。
「將軍，這謠言傳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不必多慮。如今劉禪在我們手上，劉備軍又能如何？」
程普終究是個老成之將。
即使得了周善的情報，也沒有放鬆警惕，反而加派了人手警戒。
已至深夜，在安排好了布置之後，程普回到了城樓，正打算休息。
正當他脫去頭盔之時，窗外，卻是狂風大作。
天有異象！
本是昏沉的天空彷彿塌陷一般，雲氣下沉，一抹明月照下，江上的霧氣漸淡。
數十艘戰船衝破霧氣，從猙獰的黑暗之中奔騰而出，仿若猛虎，將程普派出去還未走遠的巡船吞噬。
「敵襲！」
示警聲響徹，程普心中大驚。
劉備軍怎麼來的這麼快！
「快去江北，讓呂蒙軍來援。」
號令剛剛發下，程普的親兵還未走遠，城關之下，便傳來了喧嚷之聲。
「怎麼回事？」
程普在一眾親兵的護衛下，但見那個傳令兵身上插滿了弩箭，又被逼退了回來，拼著最後一口氣說道。
「將軍，是那些客船中的人。他們不是我們的人，他們都是白毦兵！」
程普明白，他中計了。
當即，他拿起了鐵脊蛇矛，大聲喝道。
「諸位，隨我緊守城關，等待援軍！」
呂蒙在江北有三千軍，夏口附近也有四千軍，只要守住了城關，便還有生機。
白毦兵乃是劉備帳下精銳，如今他們手持諸葛弩，在城關處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網，阻止城中援兵向港口支援。
程普一聲大喝，手中鐵脊蛇矛揮出，隱隱有猛獸爭鳴之音。
黑暗之中，從江水中湧上了一條巨型的靈蛇，噴著水氣，想要阻止靠近的劉備軍戰船。
這條靈蛇是程普早年間降服，用以鎮守夏口。
靈蛇在江中翻湧，掀起波濤，阻礙了戰船靠近，也為慌亂的港口士兵積累了寶貴的時間。
一時間，程普軍士氣大振。
程普再度揮矛，正要組織士兵衝鋒，一支冷箭飛來，正中他的肩膀。
程普低下了頭，看著肩膀上熟悉的箭矢，有些錯愕。
孫尚香手持雕香弓，站在了白毦兵前，阻擋住了程普。
程普從小看著孫尚香長大，很難相信，她會自己下手。
但程普也知道，孫尚香留情了，否則，這一箭就不會只射中他的肩膀了。
「小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孫尚香一臉冷意與決絕。
「我雖為孫家女，今已嫁作劉家婦！爾等欲劫持我兒，威脅我夫，如此小人行徑，他日九泉之下，安有面目見我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