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163章 厭倦

自從母女倆搬離2號樓，不再有人扒他們房門聞飯香，或莫名其妙找麻煩了。

他們也樂得清凈。

「祈舟。」某個睡不著的夜晚，池玥坐在飄窗檯邊，循著光的來源往窗外看一眼，忽而喃喃出聲：「我想離開基地了。」

聞祈舟並不意外。

自打他們遷移到罕薩岳開始，他能看出，她逐漸厭倦被困在一方天地的生活。

「暫時離開還是？」

「不確定。」她接過聞祈舟遞來的玻璃杯，淺抿一口水：「我只是覺得被困在這裡數日子很沒意思，更想換一種活法。」

像聽懂媽媽的話，跟姨姨們招手的模樣，看得她們心都化了。

一芮在她懷裡不哭不鬧，葡萄眼轉了轉，似乎有些好奇地看她一眼，恍然能從一芮的眉眼間，捕捉到葛沁瑤的影子。

「我懂。」

說著，他雙手捧著聞祈舟給他倒的檸檬水，大口往嘴裡灌。

尤其是在新的天災降臨時，人們的恐懼、及低迷不振，容易壓的她喘不過氣。

他順手剝開一顆糖果，喂到池玥嘴邊，眸光溫和道：「我們先準備嬰兒用品？」

謝長瀟：「我無欲無求。」

姚成圩：「另一半是什麼？又不能吃。」他們根本沒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好。」

「也是。」他把嬰兒用品裝入蛇皮口袋，又跟著池玥裝幾樣給葛沁瑤吃的補品。

清晨，剛吃過早餐的池玥和聞祈舟準備進入空間，給飼養的家禽及動物餵食。

「超市不是有賣的嗎？空間里的奶粉過期太久了，他們估計也不敢給孩子吃。」

謝長瀟隨後起身：「我們懂。」他同樣認真：「兄弟你放心，我們肯定全須全尾的回來，到時候再跟你們好好喝一個。」

葛沁瑤撇撇嘴，圓潤的眼眸浮現出一點淚光，嗔怪道：「好好的，你幹嘛啊。」

因基地的生育率較低，葛沁瑤住的四人間僅有她一人，倒是方便他們看望了。

更不知道空間的靜止區，能讓所有放進來的物品保持原狀。

「行！我們在基地等著。」

況且，葛沁瑤和呂卉不同。

「芮芮快跟姨姨們打招呼。」已經會吐泡泡的譚一芮，正在被她的姨姨們圍觀。

即將分離並未影響活絡的氛圍，他們仍像往常一樣，歡笑聊著彼此身邊發生的趣事，及離開前需做的準備，一直到臨近午時，才意猶未盡回到各自的家中。

基地很壓抑。

自打葛沁瑤懷孕，更恨不得把她當眼珠子疼，他有多妥帖，他們也看在眼裡。

「你今天吃東西了么？」

自由誠可貴。

估摸差不多了，他和池玥才拎著蛇皮口袋走出房門，前往醫療區看望葛沁瑤。

她沒過多談論類似的話題，陪著葛沁瑤閑聊一陣，發覺她精神不濟地聳拉眼皮，一副快睡著的模樣，便不再打攪了。

「……我不會。」

她揮動著小手。

她和聞祈舟豎耳傾聽，他們和顏碩夫妻的叮囑，一一放在心底，給予他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保證，好讓他們放下心。

「你們想好了么？」不等眾人給出答案，聞祈舟再次強調：「離開基地，說不定會遇到很多未知的危險，所以我希望你們能三思而後行，不要輕易做出決定。」

「來來來，我們干一個。」葛淮舉杯起身，視線在要離開的七人身上遊走一圈。

聞祈舟否認。

抑或是說，他們和明彰一樣更喜歡安定的生活，不願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下。

但也不能把生命不當回事。

聞祈舟：「奶粉不拿么？」

擔心細菌會帶給她，他和池玥都沒有碰她的意思，僅是輪流抱一會兒逗逗她。

等到酒瓶和碗盤一掃而光，一行人做過最後的道別後，便懷揣著不舍的心情，在池玥和聞祈舟的目送下漸行漸遠了。

「取了，叫譚一芮。」她戳戳譚一芮的小臉蛋兒，忽而道：「你要不要抱抱她？」

外面的世界仍在不斷惡化，越來越多的動物，也因為極晝的影響而暴屍荒野。

他往紙杯中倒入暗紅色的液體，依次遞給在座能喝酒的人。

無論他們怎麼逗，她頂多給他們一個眼神，或者咿呀兩聲，發出萌萌的奶音。

至於其他人──

明彰不想丟下醫療區的工作，再加上尋崧和雲麒還得上學，沒辦法跟他們走。

「嗯，時間都定好了。」

皆準備孤寡一輩子。

還沒付諸行動，防盜門猝不及防傳來一陣「叩叩」聲，他們唯有暫且擱置計劃。

她目光投向池玥，一想到他們即將離開，凝眉道：「玥玥，你們真的要走嗎？」

*

提前來到1705的人，站在灶台邊幫忙處理雞鴨肉及蔬菜。

「明師傅，醫藥箱你們留著應急。」她指著兩隻布袋：「如果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事，就拿這兩袋種子找官方幫你們。」

她寧願在或許有限的時間中，告別乏善可陳的生活，以更肆意更自由的活法，填補內心深處的惶恐、不安以及焦慮。

「還說不清楚。」

比起在壓抑的氛圍中，等待不知何時會出現的下一輪天災。

他們把蛇皮口袋拿給譚淙。

「甜甜圈」內部一片平和。

等葛沁瑤出院，回到二號樓坐完月子，他們邀請所有人來到家中，給葛沁瑤夫妻倆慶祝的同時，也正式和他們道別。

孩子誕生在這樣殘酷的世界。

聞祈舟何嘗不是一樣。

姚成圩：「還有喝。」

向池玥他們報完喜，便告辭去往其他家，臨走前還不忘往他們手裡塞幾顆糖。

「太乖了。」

距離葛沁瑤生產還有一個多月，他們先告知其餘人離開基地的計劃，給他們一定時間考慮，再一起談及考慮的結果。

池玥：「會的。」她對上葛沁瑤充滿關切和不舍的眼神：「我們肯定會回來的。」

葛沁瑤抱著譚一芮，坐在沙發上和溫雅嫻、孫蕊、池玥三人，一通談天說地。

池玥單獨留下明彰。

「難怪我沒看見這麼乖的款式。」她之前也想送嬰兒服來著，但逛一圈實在沒瞅到好看的，只能買一堆玩具送給一芮。

*

極晝沒有結束。

他捨不得。

「你們確定嗎？」池玥的目光在他們身上遊走，以說笑的語氣道：「如果要跟我們走，以後很有可能找不到另一半了。」

池雲彥：「同上。」

「基地雖然安逸，但待久了挺沒意思的。」姚成圩攤手，如實道出心裡的想法：「比起成天在工廠埋頭苦幹，我寧願在外面當魯濱遜，至少能過的更快活。」

多日不見的葛淮，滿臉喜色地站在門外：「小玥，祈舟！瑤瑤昨天晚上生了！」

眾人頓兩秒。

除了最基本的嬰兒裝、尿不濕、奶嘴、奶瓶、玩具等，池玥還專門找出啟蒙書、童話書，及一系列適合閱讀的書籍。

愣是把其他人逗笑了。

「謝謝……」

姚成圩和池雲彥一人一句，轉移他們的注意，以免他們沒心情享用這頓美食。

傍晚時分，譚淙和葛淮陸續端著一盤盤美食，放在他們不久前取出的圓桌上。

「過來吃飯嘍！」

「那你們……還回來嗎？」

溫雅嫻接過一芮，聞著那股淡淡的奶香，笑道：「我們家芮芮會打招呼了呀。」

她拿出塞滿感冒藥、退燒藥、消炎藥等常需藥品的醫藥箱，及兩隻裝著小麥、水稻、蔬菜種子的布袋，悉數遞給他。

與其當砧板上的魚，還不如游向更寬闊的海域，尋求來自精神和靈魂的撫慰。

她內心其實是厭倦的。

聞祈舟開兩瓶紅酒。

她們感慨地盯著譚一芮，如今的世道恐怕只有小孩兒，才能笑得如此天真了。

「女孩兒！」

乍然聽見好消息的池玥，也跟著展露出笑顏，好奇問一句：「男孩還是女孩？」

「你腦子裡除了吃還有別的嗎？」趙澎掀了掀眼皮，睨他的眼神帶著點點嫌棄。

「不是，玥玥送的。」

「嗯。」池玥不曾拆穿。

以前在荊市那會兒，他們解決鍾宸和周文雯時，在某棟大廈找到一間專賣嬰兒用品的工作室，故而搜集得數量不少。

不久后，除了葛淮兄妹、譚淙及上學的尋崧雲麒以外，其餘人全來到他們家。

他語氣摻雜著激動和喜悅。

她捨不得池玥。

「早點兒生恢復得更快，等你年紀大了，恐怕要受罪了。」

聞祈舟也靠近看一眼。

池玥點頭：「我知道。」

聽見葛淮的聲音，聚一起說笑的眾人，紛紛起身，圍繞擺滿美食的圓桌坐下。

她很小一隻。

溫雅嫻和顏碩不願奔波。

他們默契地掠過要寶寶的話題，進入空間，挑選給葛沁瑤和寶寶準備的禮物。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生？」葛沁瑤一有寶寶，也操心起聞祈舟和池玥的情況了。

葛沁瑤笑了笑。

離別的氣氛開始蔓延。

聞祈舟摩挲著糖果。

一芮「咯吱咯吱」地笑。

她臉色仍有些蒼白，精神氣兒倒是不錯：「生她那會兒有點疼，現在好多了。」

「等沁瑤生完孩子吧。」

聞祈舟給人開門。

可是，她有愛人孩子和新家庭，不能像以前一樣，不管不顧和他們在外奔波。

「很簡單的，我教你。」升級為奶爸的譚淙，已經學會抱孩子的要領，隨即繞過床尾，給池玥示範一下怎麼抱最妥當。

「吃了。」她反握住譚淙搭在手背上的手：「你放心吧，淙哥把我照顧的很好。」

池雲彥：「知道。」

池玥小心翼翼接過襁褓。

「那我們問問其他人？」想必，定然有兩三個人，願意和他們踏上「探險」的路。

譚淙一看有那麼多超市買不到的物資，眼底湧出濃濃感激，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們不知道空間。

一芮還不會笑。

他們進入病房，剛睡過一覺的葛沁瑤還很虛弱，此刻正半躺在床上看著熟睡的嬰兒，臉色蒼白，但難掩溫柔和愛意。

謝長瀟慫肩：「我們的決定已經告訴你了。」他們提及要離開時，他和池雲彥僅是詫異一瞬，便毫不猶豫做下決定。

想想還蠻遺憾的。

譚淙凡事親力親為。

「沒有。」

他環抱著池玥纖細的腰肢：「但外面肯定還有很多倖存者，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外出，太容易遇到不可控的危險了。」

許是覺得氣氛太沉悶。

「應該的。」聞祈舟解釋一番物資的來處，再和池玥叮囑兩句，便離開病房了。

他和池玥結婚時，挺希望有一個他們愛情的結晶，不論男孩女孩都好，奈何如今的世道，無情打破了他心底的希望。

住院部在4樓。

孫蕊：「就是。」她回想著自己如機器人一樣的生活：「我踩縫紉機都踩頹了。」

紅紅的臉蛋兒皺巴巴的，一雙黑亮的眼眸像沾著水珠的葡萄，瞧著可愛的緊。

「那就好。」既然沒辦法阻止，她只能尊重池玥的想法，祈道他們能平安歸來。

「她穿的衣服好可愛啊。」孫蕊盯著那件熊熊嬰兒服：「你們在商業街買的嗎？」

倒是姚成圩、趙澎及孫蕊，出於不放心他們的前提，及習慣在外奔波、嚮往更自由的生活，而決定和他們一起離開。

葛淮一口悶。

「聞先生想要寶寶了？」池玥無意間瞥見他眼底的遺憾，心頭有些難言的酸脹。

「沁瑤。」池玥靠近病床，眸光落在葛沁瑤身上，關切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一看見他們過來，葛沁瑤示意譚淙調整床頭的高度，緩慢倚靠在兩隻軟枕上。

「還有，我和玥玥剩下的積分已經轉給你了，你們要是有需要，直接用就行。」

呂卉沒有選擇，哪怕是過期的嬰兒奶粉，她仍會給孩子食用；葛沁瑤有很多選擇，她的公婆更不會讓孩子沒奶粉吃。

他坐下不久，明彰跟著樂呵呵地舉起杯子，隨即道：「小玥，祈舟，你們路上多注意安全，遇到人能不起衝突盡量不起衝突，沒什麼比你們的性命更重要。」

「孩子取名了嗎？」池玥的注意力放在一旁的幼崽身上，頓時有種奇妙的感覺。

忽而斂下笑意，以極為嚴肅的神情看著他們：「我真心希望，這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聚在一起喝酒，你們懂我意思嗎？」

「可以。」他貼近池玥的側臉，呼吸噴洒在她的耳垂上：「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池玥：「我知道。」

聞祈舟補充一句。

他們考慮的太過周到，明彰心頭一熱，掌心拍著聞祈舟的肩：「你們有心了。」

他接過充斥著濃濃關懷的醫藥箱及布袋，又不厭其煩叮囑一番，愣是說到口乾舌燥，才頂著兩道視線邁出玄關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