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定數（2小時后看）

畫卷中，水墨如綢，渲染如漿，被收入此間的金風仿若墜入泥漿中。

任憑他雙翅如何發力，金行與風行之力如何爆發，也無法瞬間將覆蓋在他身上的水墨震散。

蘭心手持畫軸，水行大道如水波般盪入此間，令畫軸中的水墨盡顯水行的包容之能。

只是金行畢竟已是返虛中期，金翅大鵬血脈的金行與風行又是最為凶戾，饒是她全力出手，此刻也倍感吃力，並朝一旁的沐鈴看了眼。

沐鈴臉色沉凝，揮手投出數十桿陣旗，同時取出個玉樽。

卻見嗡鳴聲從玉樽中傳出，繼而便是密密麻麻的細小蠱蟲從縫隙中飛出。

沐鈴雙手翻飛，手訣不斷，飛出的數十桿陣旗羅列而下，繼而勾連銜接成一座大陣。

「去！」

她一聲輕呼，從玉樽飛出的細小蠱蟲飛入陣中，發出輕微的鳴叫。

鳴叫與它們的振翅聲相和，又被大陣影響變成了清越的音律。

這音律一起，一旁的蘭心頓覺頭腦一清，就連因金風劇烈掙扎而導致有些著惱的心緒也迅速平靜。

而劇烈掙扎的金風亦是僵了僵，掙扎的幅度迅速降低。

見狀，蘭心面上露出一絲笑意，正想開口說什麼時，她卻臉色大變的打出一桿黑旗清喝：

「住手！」

話音落下，她投出的黑旗化作一汪黑色水雷所化的雷池。

不等劇烈竄動的雷池傾瀉，一抹刀光便將這雷池一分為二，去勢不減的斬向金風。

沐鈴亦是臉色大急，在刀光斬開雷池時便搖身現出本體，股后八尾一甩打出以三才陣所凝的極真火。

陳元早期所用的三才火，在沐鈴看來確實有可取之處。

畢竟能瞬間凝聚且爆發出不俗的威力，她便也揣摩了一陣。

如今危急時刻使出來，當即便將那抹刀光炸散了大半。

但也只是炸散了大半而已，殘餘的刀光去勢不減，狠狠的斬在漸漸平復心緒的金風胸前。

一聲痛鳴，金風胸前的毛髮被斬開，胸腔處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他剛剛平息下來的魔意，此刻再度爆發，雙目徹底化作赤紅之色。

「唳！」

尖利的厲鳴傳開，幾有穿金裂石之效，他的暗金羽毛迅速黯化，變成了深沉的黑金色。

雙翅合攏抖身一轉，他如一桿尖矛般從水墨中竄出。

宛如實質般的凶戾眼神掃了眼蘭心和沐鈴，他一言不發的從斬天刀斬出的那條縫隙中竄出。

沐鈴和蘭心看得臉色大急，當即便收起畫軸回到現世。

卻見一刀宗的山門上，斬天刀雙目赤紅的懸在變回人形的金風身旁，臉色陰鷙的道：

「不殺？」

「殺！」金風冷冷的道：「你解決蘭心。」

說罷，黑金色的流光溢彩從他身上綻放，庚金神風與銷骨神風徹底融合，形成鋒銳無匹的風嵐絲帶，將附近攘括進去。

而這些風嵐絲帶看似柔軟，但附近的山頭，乃至一刀宗的山門大陣，被這風嵐絲帶觸之就像被利刃切過。

沐鈴臉色微變，掐訣加強清魂音的威力，並口綻春雷般喝道：

「金風！是我啊！」

「殺的就是你！」

金風冷喝回應，徹底變成赤紅之色的雙眼再無猶疑，看似雜亂無序的鳳嵐絲帶齊齊斬向沐鈴。

沐鈴心頭大驚，八條狐尾抖了抖，尾端都纏著一桿火光艷麗的陣旗。

下一瞬，她以自身法相為陣靈，強行化作九尾天狐之相。

極真火擴張向四周，將風嵐絲帶抗拒在外。

然而一道黑金流光卻視那灼熱無比的極真火如無物，筆直扎入其中，從化作九尾天狐般模樣的沐鈴身上掠過。

「嗤嗤···」

利刃在布帛上劃過的聲音響起，沐鈴所化的九尾天狐腰身處多了三道幾乎要將她身軀撕裂的爪痕。

「噗···」

沐鈴口中鮮血噴涌，氣息大降之時也不敢再留手，急忙放出與她本命法寶融合的那隻金甲蠱。

如今這隻金甲蠱，肚子大的好似個圓滾滾的鈴鐺，翅膀飛舞時發出的嗡鳴聲，與它腹中的鈴音形成不知是刺耳還是悅耳的音線。

聽到這音線，正倒折而回準備再補一爪子的金風下意識偏了偏腦袋。

這音線直入神魂，當真噁心！

他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身形一折已是激射向那圓溜溜的金甲蠱。

看到金風激射而來，那金甲蠱面上露出一絲恐懼，畢竟蟲類天生懼怕鳥類。

當下它背後的翅膀振翅聲變急劇，腹中的鈴音也好似它恐懼的心跳聲一般劇烈響起。

原本還難以分辨是悅耳還是刺耳的鈴音，此刻徹底變作了刺耳。

此音一響，好似索魂之音一般，令在場之人面上皆是露出難耐之色。

首當其衝的金風險先一頭栽倒，一旁與蘭心激斗的斬天刀忍不住單手捂額扭頭看來，並抬手斬出一抹刀光。

這刀光像是嚇到那圓滾滾的金甲蠱，振翅音與那鈴音越發急促，而它身形也變得飄忽不定。

不知是音律的影響，還是它自身速度已達到了一定的程度，此刻竟拖出十來道殘影，好似分身一般。

而這些殘影分身，都在傳出那急促的振翅音與鈴音。

「嘔！」

終於，剛剛入魔的斬天刀再也經受不住神魂上傳來的不適，張口吐出苦膽水。

滿面猙獰的金風亦是撲倒在地，發狂似的在地上打滾，撐開的領域就此打斷，只顧著發泄朝周圍斬出庚金神風。

而這鈴音除了對沐鈴本人無影響外，其他人都是無差別攻擊。

導致蘭心此刻亦是面露痛苦按著太陽穴，周身水幕層層疊疊，勉強將那音律擋下少許，比金風和斬天刀好上那麼一絲。

「給我畫軸，再試一次。」

沐鈴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蘭心不敢耽擱，強忍著不適取出一卷畫軸打向沐鈴。

畫軸被沐鈴凌空展開，並將在地上撒潑打滾的金風收入其中。

「你小心。」

沐鈴道了句后，保持著以己身為陣靈的九尾天狐姿態，縱身躍入畫軸內。

她一走，那刺耳乃至刺激神魂的音律當即變弱，而那圓滾滾的金甲蠱則飛到嘔吐不止的斬天刀上方，持續傳出刺激神魂的噪音。

斬天刀雙目赤紅，反手連斬，卻因神魂被震得恍惚失了準頭，連鎖定那金甲蠱都做不到，接連斬空。

而他的連斬也失了一刀宗的真意，導致他刀意驟降，出手的威力越來越弱。

躲在重重水幕後的蘭心吐了口氣，繼而抬手朝斬天刀打出一枚漆黑的珠子。

這珠子落下，斬天刀當即被砸成了肉泥。

替死靈物發動效用之時，那漆黑的珠子卻化作一灘黑水，將他那攤肉泥與替死靈物一同囊入其中。

水光一閃，那灘黑水再次凝結成黑珠，死氣沉沉。

反手將這珠子召回手中，蘭心心下微定的道：

「還好當年讓龜壽幫忙煉製了此珠，不然今日還當真麻煩。」

說罷，她有些后怕的看了眼沐鈴的那隻金甲蠱。

「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將自身陣道，蠱道，音律糅合為一，若是她當年沒有被困五尾，恐怕比陳元還要耀眼。」

定了定神，蘭心看向那副打開的畫軸。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方才的情形，她沒有再進去，而是守在這畫軸前，取出陣旗布下雷水困陣。

漆黑的水雷牢籠籠罩在那畫軸外，漆黑的水雷在內跳動不止，但卻沒有傷及那畫軸。

似是覺得不夠穩妥，蘭心又取出一個玉瓶，掐訣一指，引出一道黑色水流投入困陣中。

這黑色水流沉重無比，剛一出現，便壓得周遭靈氣下沉，水霧瀰漫，正是提煉過的一元重水。

有這一元重水加入，雷水困陣變得沉重無比，內中的雷光卻是越發雀躍。

布置好這一切，蘭心這才穩下心來，靜守著那畫軸。

而在畫軸內，沐鈴再次施展出清魂音，並不斷出聲道：

「金風你醒醒，時間還早，你還可以回頭！」

滿身羽毛變作黑金之色的金風匍匐在地，頭也不抬的道：

「回什麼頭？我入魔是天意，這天要我入魔，我又豈能逆天而行？」

「狗屁天意，你若順應天意，還渡什麼劫，直接讓劫雷將你劈死不就行了？」沐鈴冷哼道：

「我知你良心未泯，對宗門對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都還有情誼。」

「呵，你莫非以為我來這南境，是不想對御獸宗的人出手？」

「難道不是？」

「哼，我來此，是因為錢師以蠱術煉人，本就已有入魔徵兆，所以才特意來將他徹底拉入魔道。」

沐鈴抿了抿嘴，那錢師的情況確實是如此，但她也不死心，轉而道：

「錢師你說得過去，那斬天刀你又作何解釋？難道不是在替我出惡氣？」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金風冷笑：

「這南境之中，除了錢師本就有魔念，那斬天刀亦是極為容易墮魔之人。」

「你難道沒發現，他只是受我一擊而已，不到一時半刻便被魔意侵染徹底入魔，這才是我來尋他的原因。」

沐鈴咬了咬下唇，皺著眉道：

「那你遠在北境，怎麼知道他們兩個容易被拉入魔道？」

「自然是空長恨告訴我的。」金風理所當然的道。

「空長恨？他回到地仙界了？」沐鈴臉色微變的道：「你撞上他了？」

然而金風沒有再回應，而是驀然抬頭，化作一道黑金流光筆直掠向沐鈴。

沐鈴心念一動，外面那圓滾滾的金甲蠱被她召入此間，併發出急促的刺魂音律。

然而金風方才刻意拖延時間，似乎便是在思考應對之法。

如今那刺魂音律再起，他當即便厲鳴出聲，並伴隨著風行之道的呼嘯之音，形成擴遠迴響的唳鳴。

雖然無法徹底掩蓋那刺魂音律，但兩相衝撞之下，確實令他所受的影響大減。

沐鈴眉頭緊鎖，雙手掐訣指向那圓滾滾的金甲蠱。

卻見她那金甲蠱渾身燃起極真火，發出急促不已的鳴叫。

配合著腹中的鈴音，背後的振翅聲，形成一種新的音律。

極速掠來的金風悶哼一聲，黑金色的遁光劃了個弧度，從沐鈴身側避開，撕裂畫軸逃了出去。

然而他剛出去，便被沉重無比的一元重水壓身，同時黑色水雷自四面八方襲來，將他劈得渾身抽搐。

沐鈴緊追出來，身旁的金甲蠱尖鳴不止。

「呃啊！！」

金風痛苦的低吼出聲，繼而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見狀，沐鈴嘆了口氣，在金風身上打下五道封靈訣，又貼了數道禁靈符后，這才轉頭對著蘭心點了點頭。

雷水困陣打開一道縫隙，沐鈴收起金甲蠱飛身出來道：

「清魂音也喚不醒他了，先帶他回宗門鎮壓，之後我再去佛門走一趟，看能否讓清魂音更進一步，或許還能有點機會。」

蘭心聞言亦是面露無奈，將那雷水困陣收入一桿陣旗中：

「既然要去佛門，如今我們又在南境，何不如返回時直接過去？」

「我怕夜長夢多，他方才提到了空長恨，我懷疑這魔將如今已經回到了地仙界，所以還是先帶他回宗門鎮壓比較好。」

聞言，蘭心雙眸閃過一絲凝重的：

「金風入魔，是因為那魔將的原因？」

「金風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不過我估計極有可能，先回去吧，如今在外面極不安全。」

蘭心點點頭，沒有再多說，與沐鈴一同挪移朝北境趕去。

······

月靈天。

伍青兒持著寶扇一路向南，期間遇到過不少來搭訕的返虛妖族，但幾乎都被伍青兒收服了。

沒有被收服那些，要麼驚恐於她元魅靈體施展出來的魅惑之術逃離，要麼在短暫的失神中被五火七禽扇燒成了飛灰。

而她的名聲，也因此在月靈天中漸漸傳了開來。

一個手持仙器的人族返虛，一路往南而去，期間魅惑收服了六個大妖，殺了三個。

這名聲一傳開，當即便有越來越多的大妖追尋而來。

伍青兒雖然自信有元魅靈體在，這些追尋她的大妖真到動手時也下不了狠手，但為了避免麻煩，她還是留下了諸多靈花分身。

操控這些靈花分身朝不同方向離開，掩人耳目的同時，本體則繼續南下。

這日，她走到一片滿山紅葉的楓山之時，一道女音忽然在她身側響起：

「你手裡的寶扇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