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剛戾自用
與之前降臨到青源山上不同,他此番踏入山神世界,連山神廟的神像肉身都沒用,直接循著感應出現在陸鳴面前。
唇紅齒白,好似仙童一般的陸鳴本在宣揚信仰青源山老爺的好處,忽見眼前清光湧現。
心頭微驚正要掐訣時,耳中便傳來陳元的聲音:
「陸鳴,全力對老爺用你的天賦神通。」
聽到陳元的聲音,陸鳴臉色微松,縱身往前一跳現出霞光瀰漫,靈霧環繞的白鹿原形。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它腳踏靈霞來到陳元面前,如老樹根枝般的鹿角抵在陳元魂體上。
下一刻,天降祥瑞籠罩陳元,但因為陸鳴和陳元的修為相差太大,厚實的乳白瑞光十成最終只留下了三成。
而這還是陳元全力配合,竭力收束的原因。
待此番事情結束,定要尋類似《三寶如意拳》的術法來修行。
陸鳴這祥瑞神通不利用起來,當真是浪費。
陳元心中思索,神識掃了眼周圍:
「小心行事,有人盯上你了,此靈光可護你一次,當做老爺讓你暴露的補償。」
說罷,陳元點出一道火陽神光落到陸鳴身上,繼而結束降界,神魂回到月靈天的本體中。
卻見洞窟內那紫色雷霆所化的龍門依舊存在,其上電光流轉,隱約有雷霆道則在上流轉。
身上多了三成祥瑞,陳元心中安定不少,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威勢可怖的男子能隔著不知多遠留下這道傳送龍門,說不準就能感知到此地的情形。
當下他維持著身化靈株之法,靜靜的看著那龍門上的雷霆道則,試圖參悟一二。
畢竟他此刻的處境頗為尷尬,不能隨意離開,又不能潛心參悟火行道符,只好將心思放在那雷霆道則上,能參悟多少算多少。
可惜,他如今悟性雖比三尾時提升了不少,但沒有文曲星火輔助,也只能算是中上水準。
加之他自身沒有雷靈根,七日過去,他也只勉強看清了一條道紋。
至於能否將這道紋化作有用之物,還得日後試過才知。
正當他想看第二條道紋時,一個威勢駭人的身影忽然從這龍門中走出,正是設下這龍門的男子。
離開七日,這男子面上殺意減輕不少,但目光依舊冷冽懾人。
環視洞窟一圈,見此地與之前沒有絲毫變化后,他右手忽然泛起雷光。
雷光雀躍奔襲,所過之處盡成齏粉。
眼看雷光就要波及到陳元藏身的靈株時,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不愧是先祖捨命封印的雷部正神,被封多年依舊有如此實力。」
下一刻,靈株旁邊的一塊碎石盪出一層靈波,將掃蕩而來的雷光彈開。
繼而一身著白色麻衣,白髮束於腦後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靈株身旁。
他身上毫無靈壓,看似個凡人,但卻令陳元心頭髮怵。
這人什麼時候來的,在這呆了多久?
不過在最初的驚悚后,他又反應過來,此人定是他降界山神世界時來的。
而兩界時間流速不同,他去山神世界也不過三十息,此人來的時機當真巧合。
能在自己身旁藏匿七日不被發覺,此人究竟是什麼修為?
陳元心中急轉之際,那威勢駭人的雷神已是雙目跳起雷光,雷霆大道化作雷獄擴張。
只是雷獄剛擴張,這白衣白髮的年輕男子身上便撐開一片空無之域,將雷獄阻隔在外。
他維持著空無之域閑庭信步般往雷神面前走了兩步,凝視著他微笑道:
「離開七日,還是這般火急火燎的動手,莫非你還不了解當今局勢?」
雷光在雷神手中雀躍著凝成長斧,神色不變,一言不發的盯著白衣白髮的男子,似乎就等長斧徹底凝固就要動手。
白衣白髮的男子見狀搖頭哂笑:
「人族天庭早已建立多年,卻一直無人來助你這雷部正神解封,所因為何?」
「······」
雷神依舊不語,那白衣白髮的男子卻也不指望他回應,維持著空無之域自問自答道:
「因你剛戾自用,擅自對我先祖出手。」
「當年我先祖雖出身妖族,但歷來與人族親近,人皇氏出世更是由我先祖代傳天書。」
「人族攻殺妖庭時,我先祖雖貴為妖族貴胄,但卻未與人族捉殺,甚至多次偏幫人族。」
話說到這,白衣白髮的男子已走到雷神面前,直視著那雙雷光跳躍的雙目,沉聲問道:
「今日我來,不僅是替我先祖問,也是替當今天帝問。」
「雷神,你為何不聽宣令逆天行事,嗔殺功臣?」
話說到最後,白衣白髮的男子背後出現個頭戴珠簾平天冠的虛影,好似天威般的威壓擴散,瞬息將這虎躍澗的洞窟壓塌。
三千大道盡化神權,如霓彩披風般縱盪擁戴著這道虛影。
就連原本環伴在雷神周遭的雷霆大道,此刻亦是脫離雷神的掌控,併入了這虛影背後的神權披風中。
失去對雷霆大道的掌控,雷神手中的長斧迸裂消散。
他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著,冷冽的目光從白衣白髮的男子臉上移開,看向男子背後的天帝虛影。
然而平天冠的珠簾遮掩,他看不清這虛影是何表情。
良久,他開口道:
「是妖,就該殺!」
話音落下,天帝虛影消散,與之一同消散的,還有雷神的懲滅雷罰權柄。
失了權柄,他身上甲胄的光澤變黯淡,撐開的雷獄也失了毀滅之意,只是氣息依舊剛猛霸烈。
只是沒了毀滅之意,雷獄不僅無法再擴張,甚至在白衣白髮男子的空無之域中逐漸消散。
不過雷神沒有因失了權柄而氣急敗壞,亦沒有痛罵天帝過河拆橋,反而著取出一桿明顯從長斧斷裂而成的短斧:
「也好,無此權柄束縛,殺你這些妖族更是得心應手。」
「你殺得了么?」
白衣白髮的男子搖頭,空無之域拉扯著雷神身形,令他無法身化雷暴,亦無法勾連雷霆大道借勢。
大道被阻,身形動作又被空無之域拉扯變形,連砍數斧都未砍中白衣白髮的男子。
但雷神卻依舊不曾放棄,好似個凡人般舉斧連砍,看起來滑稽中又有幾分悲涼。
白衣白髮的男子信步閑庭般隨意走動,卻恰到好處的讓過雷神劈來的雷斧:
「我白澤一族每逢大勢都能全身而退,因我族擅於順天而為。」
「但也是過於順應天意,未曾想到會遇上你這逆天而行的犟種。」
他似是在自語,又似是在控訴天道的不公,指尖逐漸泛起空無道符般的幽光。
又一次避開斧頭后,他抬手點向雷神眉心。
說時遲那時快,指尖臨近雷神眉心之際,白衣白髮男子的滿頭白髮忽然脫落,指尖的幽光暴漲令此方天地失去光色。
「轟隆!」
天雷震怒,七彩雷光劈落闖入空無之域,但卻趕不上那指尖落在雷神眉心。
「嗤···」
輕響傳開,雷神眉心化作虛無,繼而擴散向全身。
而那白衣男子,此刻不僅變成了個光頭,年輕的面容也變得衰老不堪,一身氣息如風中殘燭般跌坐在地,任由七彩雷光落在他周身。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持續了將近半刻鐘,卻沒傷到那白衣老頭。
而那跌坐在地的白衣老頭此刻也緩過氣來,抓起雷神原本所立之地的那呸黃土,低笑道:
「這瞬間燃盡本源的秘術,當真不好受,咳咳。」
低咳兩聲后,他看向天邊翻滾的七彩雷雲嘿笑:
「天帝不舍舊部,只收其權柄讓其再被封數萬年,可曾想過此舉對我白澤一族公道否?」
「轟隆隆!」
雷鳴迴響,聽得白衣老頭哈哈大笑:
「天帝覺得夠公道了?可若先祖未死,論功行賞,天庭正神中當有一席之位,何須做這隱世瑞獸?這其中的種種,豈是再封數萬年又得夠的?」
雷鳴不再響起,天上的七彩雷雲無聲無息的散去。
而白衣老頭低笑一聲,勉力站起身:
「順了一輩子天意,以命逆一次倒也不壞。」
說著,他走到陳元藏身的靈株前:
「出來吧,你用的道符出自我白澤一族,雷神發現不了你,我還發現不了你?」
陳元心中大感無奈,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散去身化靈株之術,現身在這白衣老頭面前雙手作揖:
「晚輩陳元,見過前輩。」
「氣息清靈,放心罷,天帝不會因這點小事就滅口,無需忌憚,你看他方才還顧著舊情,想給那雷神一條活路。」
白衣老頭似是猜到了陳元的心思,輕笑著道:
「你這借來的祥瑞有些意思,只是無根無萍,不能長久,何不修一門福運術法?」
「晚輩正苦於無此法門。」陳元苦笑著道:
「除了祥瑞福運外,晚輩此前亦是小有功德,只是無法可修,暴殄天物消耗掉了。」
白衣老頭笑著點點頭,像是早有準備般取出個玉簡:
「我即將身死,你且替我辦件事,此法傳你,也算緣法一場。」
陳元看了眼那玉簡,雖心動但卻沒立刻應下,而是謹慎的道:「不知前輩想要晚輩辦何事?」
這人連那雷部正神都能殺,方才更是敢以命違抗那位天帝。
如此大能,不說手眼通天,但穿梭各界定是不難,天知道要他去辦什麼事。
白衣老頭見他沒立刻應下,而是嘿笑著道:
「老夫時間不多,也不與你賣關子,你只需尋到天妖殿,向它傳句話便是。」
聽到這話,陳元下意識往天上看了眼,這白衣老頭則是悠然的坐下:
「告訴它,扶桑大聖已死,太子已入傳世真靈之境,無心再起妖庭,散了。」
說罷,這白衣老頭氣息斷絕,身軀風化,他手中的玉簡則跌落在地。
還好,不是讓天妖殿培養后妖,再起爐灶的話···
陳元心中微松,攝起地上的玉簡,對著迅速風化逸散的白衣老頭遺蛻微微躬身:
「晚輩定將話帶到。」
說罷,他回頭看向那株靈氣瑩然的靈植。
方才這白衣老頭與雷神相鬥,甚至天帝虛影降臨時,這靈植並未夭折,遠比看起來要堅韌。
取出須彌珠,以靈植師的移植之法,將這靈植移入須彌珠內。
看到有新的靈植遷入,建木幼苗當即出聲道:
「喲,這又是從哪找的新苗子,怎不放到我旁邊來?」
「不是花你也看得上?」
陳元詫異的看了它一眼,吩咐金眼赤蛟多上心,給這靈植定時澆水,免得剛移植后水土不服枯死。
「誰說一定要花,靈草也是很潤的好吧。」
建木幼苗恬不知恥的開口,之後直接拔地而起,自行飛到這靈植旁邊:
「唔,這股戊土和乙木之精,是九紋地心果的靈株,香,真香。」
說著,它又轉向陳元這邊:「它的果實被你得了?」
「沒有,我見到它時,它已是這般。」
陳元搖頭,心中記下這靈植的名字,又吩咐兩句,便離開須彌珠。
他如今剛得脫險,心中挂念著不少事,無暇與這建木幼苗多耽擱。
看了眼已經不復原本模樣的虎躍澗,他稍稍辨明方向,便朝翻蛟江所在而去。
沿著江水一路而下,尋到一城鎮,攝來三炷香插於水邊,雙手掐訣形成靈契,心中暗念:
「曹判官可在?」
話音落下,置於水邊的三炷香迅速焚盡,厚重的青煙中,傳出曹雨生的聲音:「子時再來。」
一言傳出,青煙盡散。
陳元雖急,但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到夜幕降臨。
子時三刻之際,江邊忽地陰風大作,鬼門凸顯打開,曹雨生手持生死簿和判官筆,出現在門后。
看著等在江水邊的陳元,他面上多了幾分異色:
「蒼心界一別,道友修為進展倒是越發快了。」
「曹判官亦是氣息渾厚,想來帶著下界陰府飛升,在陰府亦是一方諸侯吧。」
「哪裡,不過是轉輪王手下的小小判官罷了。」
曹雨生搖搖頭,還想客套兩句時,便聽到陳元道:
「在下七日前曾將被封於此界的雷部正神引到胡丁的洞府,可惜那胡丁借傳送陣逃遁離開,之後雷神雖追去,但七日後才返回。」
「如今尋曹判官,是想確定那胡丁是生是死。」
「哦?」曹判官雙眼一亮:
「不曾想元道友不僅真的追到了這月靈天來,甚至還給那胡丁送了這麼一份大禮,好好好,本判這便查一查。」
說罷,他看向手中的生死簿。
好似蘊含著無數紙頁的生死簿迅速翻動,過了十來息才停下。
淡淡的幽光透出,照亮了曹雨生的面孔。
曹雨生凝神看了片刻,最終略顯惋惜道:
「他借了白婆婆的氣運,運勢滔天,還未身死。」
「那他如今在何處?」
「不知,他八尾之身,未至天人五衰,生死簿無法查其現今之況,只能查其過往,若其離開此界,更是追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