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兩個生命
第358章兩個生命
老師是一位中年男性，正在親切和藹地講課，全然沒有注意到小泉紅子。
小泉紅子卻正襟危坐，腰線挺直，肩胛骨繃緊，膝蓋乖巧地並在一起，手肘輕壓在桌子上，手交疊，頭抬著，無比認真地盯著老師。
魔女殿下從未如此認真地聽過課。
……也沒聽進去。
她默默糾正自己：從未如此認真地假裝自己在聽課，更從未經歷過如此煎熬的時刻。
來自身後的視線彷彿凝聚成實體。
實體刀。
小泉紅子有種刀尖像是草原夜間亮著綠眼睛的餓狼、正在虎視眈眈地對準她，鋒芒則在不緊不慢地游曳、隨時對準她亂動的部分切下去的錯覺。
她渾身緊繃，生動形象地展示了拉滿的人形弓弦是什麼樣的，也生動形象地展示一塊瑟瑟發抖的零分熟僵硬牛排是什麼樣的。
從早上見到白水、對他說出預言，並茫然地答應交換座位開始，小泉紅子便一直當一隻頂著三道全神貫注視線的牛排。
她僵硬地筆直坐著，餘光瞥見中森青子隨手幾筆勾勒完成了老師布置的課堂作業，側首打量過來，又略微思量了片刻，拋來了一隻紙團。
三道視線沒有移動。
兩道來自坐在小泉紅子原位的白水，一道來自從課桌側面探頭的烏鴉。
烏鴉經過了幾分偽裝，已經不再是新聞中經常出現的漆黑模樣，而是染成了白色。
再加上紅色的眼睛，其他人乍一看只會以為喜歡魔術的黑羽同學在和溫和的鴿子助手接觸。
這隻『鴿子助手』一點也不溫和。
小泉紅子敢發誓：這隻臭烏鴉絕對想吃『牛排』！！！
她蜷縮了幾下手指，頂著視線，硬著頭皮打開了紙團，看到了中森青子的字跡。
作為敏銳察覺到了小泉紅子有幾分像熱鍋上的螞蟻的存在，中森青子很同情。
她的第一句話是表示同情，第二句話是表示信任，對白水的信任。
『紅子你僵硬緊繃像是隨時會兩眼一黑直接在可怕敵人面前裝死的樣子很可憐，可敵人是白水耶，我覺得他不會無緣無故地盯著你，一定有著什麼具有說服力的理由』。
中森青子的態度如此。
小泉紅子：「……」
『一定有著理由』，想吃牛排了，於是磨刀霍霍向魔女嗎？
被雙標的人是不懂那個冷淡傢伙的可怕之處的！
這是被簡簡單單認真盯幾下嗎？不，身後那個傢伙分明是在評估著是立刻幹掉她、還是遲些幹掉她，第一刀是割她的脖頸、還是捅她的心臟。
魔女被殺，就會死。
白水敢盯，小泉紅子不敢死。
她抬起下巴堅定地寫紙條傳向後方，表達自己身為魔女的驕傲和堅定不屈服的態度：【對不起，我錯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為什麼白水會一直盯著自己看，像是在細細觀摩那一塊肉最適合當第一塊入口的，但……
適當性認錯總比倔強把脖子懟刀口上好。
小泉紅子持續傳紙條：【我太沒用了*@&#】
【昨晚影響了你的預言吧？非常#@*%】
【%&@*】
……
在收到的絞盡腦汁認錯字條快達到兩位數時，為了安撫這位炸毛的魔女殿下，白水簡短回復，傳回了兩條信息：
①，你沒錯，不用絞盡腦汁編『今天早上居然左腳先踏入教室，我真該死啊，對不起！』式的認錯。
②，你真的沒錯，我盯著你，是因為有特殊的自保手段，需要長久地注視敵人激活。
兩者都是重點，前者，白水簡短重點強調，後者，白水更簡短地一筆帶過，沒解釋太多，只著重說明了『我需要注視敵人』。
所以和小泉紅子換了座位，所以一直盯著小泉紅子。
他把紙條遞向前方。
並在十幾秒后獲得了安撫結果：小泉紅子的背影更加僵硬，坐姿硬邦邦的，頭髮絲卻炸了起來。
一看便是受到了驚嚇。
白水：「……」
他略一思索，反應過來：『敵人』。
「撤回修改措辭吧，」黑羽快斗更直觀小泉紅子到底有多害怕白水，「不然她說不定會驚嚇過度直接跑路。」
越直觀，他越對小泉紅子見過，自己卻沒見過，而且大概率從當事人口中問不出來，只能撓邊進行不確定試探，大概率要含恨撓牆錯過的東西好奇：小泉紅子到底在白水的內心世界里看到了什麼，才這麼害怕？他也想看！
白水沒撤回修改措辭，他重寫了張紙條，進行補充註釋：【對怪盜基德而言，除怪盜基德外的所有陣營都是敵人。】
所以醒醒，別瑟瑟發抖了，怪盜基德並不是在針對魔女。
是在針對所有人。
這大概並不能安慰魔女。
白水再次補充：【除『敵人』外，你還是『隊友』，我不會對你出手。】
前提是：【如無意外。】
如果不是魔女和怪盜基德對決時刻之類的特殊情況。
遞出去后，他再次觀察到了接連安撫的結果：小泉紅子又抖了抖。
她抖了片刻，顫顫巍巍地遞迴來一張不停抖動的紙條，問出了致命問題：【現在是意外情況嗎？】
白水：「……」
對不起，不應該直接概括『如無意外』，這確實會讓處於高度警惕的魔女小姐立刻腦補出各種『左腳踏進教室，該死』的狀況。
應該直接說『只要你不對我動手』。
他平靜嘆氣，在回復紙條前，先靜心感受了一下正在慢騰騰增長的怒氣值進度：99.5%。
怒氣值又往前跳了一小格，增長：99.6%。
白水的耐心值同步回復了一格，他耐心地回復紙條，平靜地給予魔女安全感：【只要你不動手，我就不會動手。】
這次的安撫很有效：小泉紅子抖得更厲害了。
白水甚至看到她抓住了桌角，有幾次還試圖站起來，看起來頗有幾分想要當場舉手請假立刻溜之大吉的意思。
他：「？」
啊？不是吧阿Sir，你還真想動手啊？
片刻后，幾欲躥走逃命了幾次，小泉紅子誠懇認錯：【對不起！】
這一次，她的字跡格外大，也顧不得假裝自己鎮定了，字跡有些凌亂地強調：【我只是想想美夢而已，真的沒有動手的打算！】
『只是想想』是最深的，幾乎要穿透紙背。
【我錯了，我再也不做把你們打敗后該如何處置你們的美夢了！】小泉紅子沮喪地大字認錯，【也不妄想我們一家人的美好生活了！】
白水垂眼，視線落到認錯的最後一行。
他慢慢地，慢慢地打出一個問號：「？」
……什麼？
他抬頭看向小泉紅子。
小泉紅子默默以頭搶桌，含恨地從牙縫裡擠出遺言，「可惡，手太快了，腦子沒跟上。」
她額頭撞桌子的動作突然頓住，狐疑抬頭，鼓起勇氣匆匆一瞥後座。
又鼓起勇氣，茫然瞥了第二眼，疑惑瞥了第三眼，震撼瞥了第四眼。
後座，白水閉上眼睛。
怒氣值進度：100%。
他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一種……自己無比安全，哪怕遇到生命危險也不用害怕，死亡也無法威脅到他的充分安全感。
還有突如其來想要撫摸右眼，無法剋制地對潘多拉好感度增加的感覺。
以及和烏鴉更親密的感覺。
烏鴉不再默默怒瞪小泉紅子這位入侵過主人內心世界的敵人，它收回視線，用頭部輕輕摩擦白水的手指，撒嬌一樣低低鳴叫出聲，「嘎。」
白水反蹭了蹭它，睜開眼睛，和震驚轉頭的小泉紅子對視。
小泉紅子不可置信地低聲脫口而出：「你你你，生命……生命存在感怎麼有兩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