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發號施令
當李四叔幫忙，將重達二十多斤的鎖子甲披在羅澤文身上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不是沉重，而是安全，一種被保護的幸福。
這一套鎖子甲基本罩住了羅澤文的軀幹，護住了關鍵的要害，踏實的感覺抵消了不少追殺的恐懼。
羅澤文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披甲的戰士會對沒有披甲的兵卒形成碾壓……固然，甲胄防護力非常不錯，客觀上保護身軀，減輕傷害。
當更不能忽視的卻是心理上的鼓舞。
有鎧甲在身，別人傷害不到我，自然可以放開手腳，大開大合，拚命死戰，肆無忌憚。
恐懼是人的本能，而鎧甲正是克服這種本能的神器！
而沒有鎧甲的，畏首畏尾，害怕受到傷害，越是害怕，就越是不敢戰……自然就是一面倒的碾壓。
難怪穿山虎掌握了鎧甲，就能威懾整個山寨。
現在鎧甲落到了王永的手裡，強弱之勢瞬間逆轉……了嗎？
羅澤文剛剛想要鬆口氣，扭頭一看，差點把他氣得倒仰！
王永的這幫手下衝進來，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麼都好……紛紛下手，搶奪鎧甲。
穿山虎的這批鎧甲，也是多種多樣，胡亂拼湊的，有從材質上就有鐵甲、綿甲、披甲等等，新舊樣式，更是五花八門。
一個土匪頭子能搜集到一批甲胄已經算是運氣逆天了，還指望是清一色的制式裝備嗎？
王永手下衝進來，只顧著挑選好的，翻得亂七八糟，散落一地不說，更有幾個人因為爭奪一副光燦燦的鎧甲，打了起來。
比菜市場還鬧騰！
羅澤文頭皮發麻，怎麼會這樣？
史書上說高平陵之變，司馬懿帶領著死士，佔據了武庫，迅速武裝，奪得主動權……他的人不會因為搶奪鎧甲，而打起來吧？
很顯然這是一句廢話，司馬家陰養死士，必定是優中選優，暗中還要苦心訓練，不然根本沒法如臂使指，更別想掌控曹魏大權了。
正所謂變亂三分鐘，場外十年功。
王永自然是沒有司馬家的本事，他的手下更是一群烏合之眾。
他也著急，急得都冒汗了。
搶奪倉庫，殺了好幾個人，動靜鬧出去了，就算穿山虎喝多了，還有其他頭領，不能快速裝備起來，今天倒霉的就是他了。
「不許搶，怎麼這麼不爭氣！」
他拳打腳踢，還用刀背猛砍。
吃痛的眾人總算老實了一些，但穿甲胄並不容易，依舊是手忙腳亂……就在此時，七頭領周雄突然從外面慌裡慌張衝進來。
「三哥，不好了，老八帶著穿山虎的親信過來了！」
「啊！」
王永大驚，這些親信就是眼前鎧甲的主人，他們來的這塊，而自己這邊還是一地雞毛，要了命了！
「老七，你先出去頂一陣子，我馬上過來。」
七頭領周雄答應，急匆匆殺出去。
王永的心也怦怦亂跳，他也沒有料到，鎧甲就在眼前，明明勝券在握，怎麼會這樣？誰能幫幫自己？他下意識看向了羅澤文，卻發現此時羅澤文已經反過來幫著李四叔，把鎧甲穿好了。
兩個人，都是身上著甲，手裡持兵器，全副武裝。
不愧是闖營的人，就是不一般！
「小李將軍，你看該怎麼辦？」
羅澤文雖說也是第一次接觸甲胄，但通過和李四叔互相幫忙，他還真有主意。
「王頭領，立刻傳令，所有人分成兩隊，一半的人幫著另一半的人穿鎧甲……穿好的人立刻出去，不許停留。剩下的人再分成兩隊，一人幫另一人穿戴。」
王永一時沒聽明白，「這樣行嗎？」
「都聽我的！立刻照做！」羅澤文果斷道：「這麼亂鬨哄下去，誰也活不了！」
此時外面的喊殺聲已經響起，兵器撞擊，凄厲的慘叫，也不知道是哪一邊的。
王永臉色劇烈變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狠狠道：「都聽小李將軍的，違抗命令者，死！」
羅澤文也是急眼了，明明優勢在我，要是讓毀在了這幫烏合之眾手裡，豈不是連自己的小命都要賠進去？
他提著朴刀，就衝到了人群中間，直接指派，讓所有人兩兩一對。
「站在裡面的人，給站在外面的人穿戴，不許亂了規矩。」
進來的人是單數，羅澤文直接到了剩下的小兵面前，抓起一副札甲……這副札甲至少有三十斤，分為身甲、護肩、護腿、前臂若干部分，每一部分份量都不輕。
沒有經過訓練，想要一個人完成穿戴，即便能行，也要花上許多功夫，更不要說立刻衝出去拚命了。
據說八旗那邊一個精銳甲士，都要配幾個輔兵才行。
現實到底不是遊戲，沒法一鍵換裝。
羅澤文暗暗嘆了口氣，就手腳麻利，將一片片甲胄掛在對方的身上。好在羅澤文看過一些穿戴甲胄的演示視頻，還弄得像模像樣，竟然真的給穿好了。沒事多刷點視頻，還是有用的。
享受了羅澤文親手服務的小兵，臉漲得通紅，「多、多謝小李，大將軍！」
羅澤文眉頭一動，「到底是小，還是大啊？」
小兵鼓著腮，憋得說不出話，掉頭落荒而逃，羅澤文一把揪住了他。
「一個人出去有什麼用！再有，你手上的傢伙也不行！」
說完，羅澤文沖著所有人大喊，「凡是先穿戴好的，都到門口集合。湊夠十個人，再一起殺出去！」
說完，羅澤文又掉頭跑到了另一邊……這個庫房裡不光有鎧甲，還屯了一些精良的兵器，羅澤文拾起了一柄長刀，揮了兩下，轉頭回來，塞給了那個小兵。
「拿著，打仗需要勇敢，但也不能那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小兵慌忙躬身道謝，把自己的小破刀扔在了一邊，搓了搓手，才接過了羅澤文給的砍刀，頓時就像是換個人似的。
什麼叫士氣？
就是必勝的把握！
強大的信念，精良的裝備，充足的補給，紮實的訓練。
王永都忍不住感嘆，這幫小崽子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外面殺聲更近，幾乎到了眼前，王永大驚，「小李將軍，這裡交給你了。」
「你們幾個，跟我殺出去！」
王永說完，就往外沖，卻沒料到，那個讓羅澤文親自幫忙穿戴的小兵比他跑得更快……這小子大叫著，跟一頭牛犢子似的領頭衝鋒。
其他小兵也是備受鼓舞，這哪是兵啊，簡直是一群小老虎。
奪取武庫這一招，實在是太厲害了！
不愧是闖營出來的，就是不一般。
王永膽氣頓生，嘶吼著猛衝，人數雖少，竟然頂住了攻勢，而穿山虎的親信見這幫人穿著自己的鎧甲出來，也是大怒，雙方打得熱火朝天。
羅澤文哪敢偷懶，你說王永身為老賊，不知道穿戴鎧甲需要人幫忙嗎？他當然知道，但事情就是如此，不親身經歷，永遠沒法萬無一失。
尤其是人一多，就參差不齊，狀況百出，還別說打仗了，就算是班級春遊，也很難一帆風順。
這時候暴怒生氣都沒用，必須冷靜，耐心，高效……有的士兵手腳笨，忙得滿頭是汗，也沒有幫同伴穿好。
羅澤文就主動過來幫忙，還好言安慰。李四叔臉上露出讚許的笑容，越發覺得這小子有點東西，他也過來幫忙。
很快，第二批十名甲士準備完備。
「該你們上了！」
十名身著各式甲胄的士卒沖了出去，來了一個漂亮的偷襲。
面對昔日凶神惡煞的穿山虎親信，他們不免惶恐，可撞在一起，刀劍加身，也只是微微疼痛，沒有影響到作戰。而自己的兵器則是輕易刺入對方的身體，鮮血迸濺，慘叫連連。
披甲的優勢，瞬間爆發出來。
這幾個人頓覺豪情萬丈，興奮大叫，跟殺神附體似的，從一側衝破了穿山虎親信。
王永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他身邊的幾個披甲士兵已經熱汗連連。
鎧甲這玩意雖然好，但也真的消耗體力，他們訓練跟不上，殺了一會兒，也就疲憊不堪。
好在羅澤文動作麻利，第二批之後，第三批，第四批……甲士源源不斷殺出，徹底掌控了局面。
隨後羅澤文也在士兵的簇擁之下，趕到了戰場。
王永立刻過來，畢恭畢敬，「小李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羅澤文看了看一邊倒的戰局，立刻道：「王頭領，眼下兩件事，不要再糾纏了，擒賊擒王，先殺了穿山虎。其二，召集山寨中其他頭領，儘快穩住大局。告訴他們，只是誅殺穿山虎，跟他們沒關係，只要老實聽話，闖王都會提拔重用。」
此時的羅澤文，儼然真正的闖營欽差，居高臨下，發號施令。
王永更不敢遲疑，立刻指著七頭領周雄道：「你去協助小李將軍，安撫其他頭領。我帶著人去殺穿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