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犯罪心理(下)
塞西爾試圖索要瑞德博士手機號的想法失敗了。
說實在的,安德烈在心中鬆了若大一口氣。
萬幸,那位瑞德博士沒有答應交換手機號碼的請求。不然他可不想在不久的將來面對克萊斯特因為謀殺罪名而送上法庭被告席的場面。
不,可能在上法庭之前,克萊斯特就會在在殺人後吞彈自殺吧。
送塞西爾與克萊斯特回去的時候,安德烈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向後座上的兩人。
克萊斯特罕見的與塞西爾鬧了彆扭——在安德烈的記憶里,這種場面是非常罕見的,他一生大概也就見過那麼兩三次……倘若算上這一次的話。
就算是他是兩個人的大哥,也覺得克萊斯特的佔有慾真是強烈又可怕,他的妒忌心濃重——有且只有更幼稚、更可笑。
克萊斯特坐在了車子的左邊而塞西爾坐在了右邊,兩個人中間留下了甚至可以坐下一個成年人的空隙。
安德烈決定要打破這可怕的死寂,於是他迅速找了個一個話題:「我們的日程安排表上可沒有要去接其他的人。」
克萊斯特回了安德烈一句:「閉嘴。」
顯然,他在用實際反應表達出了安德烈的嘗試是失敗之舉。
「矽谷的億萬富翁如今能閑到這種地步了?」
塞西爾若是要刻薄起來,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路上,安德烈就在克萊斯特和塞西爾兩個人時不時搭檔配合的刻薄話攻擊下渡過。
萬幸,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練就充耳不聞的技能了。
送兩位弟妹進了屋子后,安德烈掉頭就走。
他發誓,在下一個聖誕節到來前,堅決不要再和他們見面了。
看克萊斯特和塞西爾悲劇其他人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只要你良知微薄一些就夠了,可愈是對二人了解至深,就愈是不願意成為被他們悲劇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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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甩手走人,丟下他的那一對弟妹留在這棟門萊克斯家的大屋子裡。
塞西爾進了屋子,將外套隨手丟在地上便大步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克萊斯特在大廳的正中央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快步追了上去。
——他沒能在在塞西爾進門前攔下她。
克萊斯特在門口糾結了半個多小時,在門前抬起手、又將之放下,幾十次之後才鼓足勇氣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塞西爾的高呼:「我又沒說你不能進來!」
克萊斯特立刻轉動門把手,打開門,走了進去。
塞西爾的屋子布置的非常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書桌上擺放著安德烈贈送的最新款電腦……雖然這電腦一年的使用率還不到三次。
但是牆的四面從地板到天花板全部堆滿了書。
克萊斯特有收集水彩顏料的強迫症,塞西爾則有購書的強迫症。
克萊斯特走進去,無視了那讓人感覺到頭皮發麻的書牆,徑直走到塞西爾的身旁,長久的凝視著將目光落在書上的塞西爾。
如果被注視的塞西爾不拒絕,克萊斯特甚至可以從日落一直看到日出都沒什麼關係。
在他眼中,自己的妹妹哪怕全世界也換不到。
這個星球離了誰都能轉,但是克萊斯特失去了塞西爾,一定會發狂而死。
突然,塞西爾合上了書,隨後她向著克萊斯特伸出了右手。
「拉我起來。」
克萊斯特從善如流的將塞西爾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天曉得為什麼坐在椅子上還需要人拉一把,可就是算是克萊斯特,他也清楚塞西爾的態度軟化了。
在吃晚飯的時候,克萊斯特依然忍不住的講了出來。
「為什麼要和那個bau的探員交換手機號碼?!」
比起這個事情,塞西爾更加震驚的是——
「你在對我生氣嗎?」
「不!當然不!我只是——」
克萊斯特看著自己盤中的牛肉,頭一次覺得切割與進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雖然他之前也僅僅是厭惡此事,並沒有到了痛苦的地步。
「我只是妒忌……」
「七宗罪。」
「我們家又不是天主教徒?我們家沒有一個人相信上帝這鬼東西。」
門萊克斯一家向來接受的就是無神論的教育。
他們一家打從「拐帶未成年少女私奔」的道格拉斯開始,一向是從不相信天堂和地獄這些東西,將他們三兄妹在父母死後還牽連在一起的東西,那便是強烈的家族愛。
他們因為這強烈的讓普通人覺得透不過氣來的家族愛而聚集在一起,當他們一致對外時,堅不可摧。
「克萊斯特,我需要朋友。」
「你從沒去過學校,不照樣好好的。有我和安德烈,還有那些書還不夠嗎?」
「我不可能永遠和你還有安德烈在一起。」
克萊斯特閉上了雙眼,強迫自己將胸中的憤怒吼出來。
在兩年前,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塞西爾爭論這件事,現在,他都要強迫自己別蠢到朝著塞西爾發火才行。
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克萊斯特一直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答案必定能讓他的心臟被活生生撕成兩半。
吃過晚飯,兩個人去屋外散步是無話可講。
本來也是如此,但是之前克萊斯特卻認為他與塞西爾是有一種除了他們兩個人外,其他的旁人都完全不會理解的默契,但是此刻他卻絕望的想到:這些只是自己所虛構的白日夢。
互道晚安后,塞西爾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克萊斯特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從床上爬起來,悄無聲息的走進了塞西爾的房間。
克萊斯特站在塞西爾的床頭,凝視著妹妹的睡顏。他對塞西爾愛的純粹,愛的盲目,愛的不顧一切。
他俯下身,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勇氣般吻了吻妹妹的唇。
那是一個絕對稱不上美好的親吻。
乾燥的嘴唇沒有給克萊斯特傳達正確的溫度,他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比冰櫃還冷的身體卻由自己的雙唇告訴他,他的嘴唇熱得發痛。
接著,沉睡中的塞西爾睜開了雙眼。
克萊斯特所積攢的勇氣已經在那個吻上全部耗盡了。一點也沒留下。
他眼中的絕望反倒讓塞西爾笑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環住了克萊斯特的腰。
隨後,她用頭頂輕輕蹭了蹭克萊斯特的脖子。
「我好久都沒有和你一起睡過覺了。」
聲音里透著的委屈讓克萊斯特僵硬的不行。
在兩人還是年幼的小孩子時,也曾經一起窩在一張床上,一起看著一本童話書。
雖然書上插圖的質量比不上父親道格拉斯的萬分之一,可兩個人卻還是看的非常高興。
克萊斯特在心中痛恨起一分鐘前的自己。
他從來沒有那麼唾棄過自己。
這、這是——
這是他的妹妹。他到底在幹什麼?
盲目衝動的愛來的莫名其妙無法抵禦,卻在家人般的親昵中消退了。
她與克萊斯特同床睡覺時,再次睡著前,忽然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曾經在之前的某一世里當過青樓名妓。
每夜每夜迎來送往的男人里同朝為官算什麼?
那些名門閨秀是恨得青樓妓|女們是牙痒痒的,睡了她的男人,拿了她男人的錢,她們還不能找上門去……
因為所有的男人們都這麼干,他們有錢上青樓,家中的妻子打上門來,那是要被笑話一輩子的事情。
她們要是敢睡了自己的公公或者睡了自己的兒子,甭管那兒子有沒有血緣關係,那總歸是得捂死在被子里的醜聞。
可她就連親生父子她都一樣照睡不誤。
那一世後來怎麼樣了?
她已經忘記了,反正無外乎是死了,怎麼死的,誰還在意這個。
她連親父子以前都睡過,現在不過是被親哥哥吻一下嘴唇,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想通了,就不用再管這些事情了。
克萊斯特似乎已經完全將那不倫的愛意想通了,他現在只是想多和自己的妹妹相處一段時間。
反正將來的事情就將來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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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爾看著克萊斯特最近完成的那副畫作。
克萊斯特的每一副畫都有自己的系列和獨一無二的標號,有些畫作賣了,有些卻是非賣品。
現在那些非賣品全部掛在牆上,而最新的畫作就放在這些非賣品們的中間。
塞西爾看著眼前的那些畫,向後倒退,一直退到了某個點上后,這才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克萊斯特。
「什麼時候……」
「我怎麼可能沒發現呢。」
克萊斯特伸出手,輕輕撫上塞西爾的臉頰。
「眼睛……是不是越來越分辨不了顏色了?」
塞西爾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
在他人看來就是色彩絢爛的幻想畫作,但是對塞西爾而言,她的世界逐漸褪去了顏色,黑白灰的世界將是她的未來。
而克萊斯特發現了這一點后,反而為她畫了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才能看得見的畫。
那是褪去了絢爛的色彩,只剩下黑白灰的她才能觀賞到的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