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歌之王子(二)
光光是一個神奇的開學儀式,就讓桐鄉沙耶覺得自己來這所學校上學是一種錯誤。
而上課的第一分鐘,她就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這一定是這個世界的惡意吧。)
她看著自己的班主任——這位叫做日向龍也的男人據說是個超級大明星……看早上和自己搭訕的那個超元氣的少年一副「見到偶像了好幸福」的表情,再加上不想聽也被迫傳進耳里的那些驚訝聲,她可以準確地推斷出這個男人一定超有名的傢伙。
(話說回來,這種程度的推理誰都做得到吧。)
唯一的問題是,她才不曉得這個人是誰。
與她拒絕開口說話的時間一樣長的、是她不看電視的時間。
上天賜給她絕對音感這種天賦,於此同時剝奪了她三次元的人臉辨識度的基本能力。
更悲慘的是,她發現自己居然對二次元的人物擁有絕佳的辨識優勢。尤其是當她發現在一部動畫里有幾個路人的聲優和主角的聲優是同一個人後,她就對這種彩蛋再也放不開手了。
(說起來最近的drama用的人頭麥實在是不能更棒,但是能收藏的好碟其實也沒多少……)
正當她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例行的自我介紹已經開始了。
她記住了之前和自己搭訕的那位少年的名字。
(來棲翔……嗎?)
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后,等了兩個人就到了自己。
日向龍也念了點名簿上的名字。
「桐鄉沙耶。」
(「那個桐鄉?桐鄉美和子的……」)
(「不可能吧,桐鄉美和子不是未婚嗎?」)
(「巧合,巧合。絕對是巧合。」)
她從書包里翻出那塊牌子,上面寫有自己的名字「桐鄉沙耶」。
停了幾秒鐘后,她將牌子翻轉過來。
(我不能說話。)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對不起別人的地方,所以從來不寫對不起。
日向龍也看到那塊牌子后,表情毫無變化的多說了一句:「就是這樣,桐鄉同學因為身體原因無法說話。那麼,下一個——」
一圈自我介紹結束后,就是志願徵詢。
早乙女學園以培養實力派的偶像藝人以及頂尖的作曲家而聞名全國。
校長閃耀早乙女用自己賣了兩千萬張單曲碟的收入建了這所學園。
專業級的各項設備,老師也都是當紅藝人。
以及兩百倍的殘酷淘汰率,能進這個學校的可以說是天之驕子,而s班則可謂是天才雲集的班級。
明明被問起想到偶像的人有多少時舉起手的人天曉得有多少,但是被問起有多少人以作曲家為目標的時候,桐鄉沙耶環顧四周,發現只有她一個人。
(媽的,這種類似星奏學園的只有一個女生入學的神展開是要鬧哪樣!)
雖然她在心中腹誹不已,但是桐鄉沙耶卻面色不改,慢吞吞的將手當了下來。
「那麼,桐鄉桑,這首曲子就麻煩你了。」
日向龍也交給了她一份曲譜,而她則是慢吞吞的站起身,接過曲譜后勻速走向教室后的鋼琴。
路上翻看過了曲譜,她心中也有數。
真沒想到第一次見就拿這個過來。
坐在鋼琴前,她在腦中回憶了一下曲譜,抬起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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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結束后,日向龍也這樣告訴她:「桐鄉桑,調子完全彈錯了。」
桐鄉沙耶從口袋中取出一張摺疊的a3紙和一支黑筆,奮筆疾書了一行字,轉給他看。
(你耍我啊大叔,巴洛克時期的曲子當然是怎麼爽怎麼來彈了。)
「正是如此。」
日向龍也被學生當面罵做大叔也面不改色,反倒是從這裡開始講起了巴洛克時期的音樂史。
(這種老掉牙的歷史誰想聽啦。)
她在心裡抱怨,卻也不願意從鋼琴前離開,從口袋裡取出筆記本,將筆記本放在大腿上,低下頭隨手寫起了歌詞。
等她一首歌寫完才愕然發現,被母親鍛鍊出來的隨時隨地都能寫詞譜曲的技能、還真是成了一種可怕的習慣。
(媽媽你還真是可怕的女人。)
桐鄉沙耶在心中感嘆母親的鐵血壓迫讓自己養成了這種可怕的習慣,也嘆息自己事到如今如果沒有人壓迫著,估計是懶得連路都不想走。
正當她發散思維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日向龍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正因如此,桐鄉桑,你的唱歌部分打算怎麼解決?」
桐鄉沙耶回憶了下之前日向龍也所提的內容,發現完全想不起來。
但是作為一個優秀的傳教徒,她下意識的從口袋裡取出了那張摺疊起來的a4紙,賣力的安利起來。
(我有ia,不用擔心唱歌的部分。)
在這句話的邊上還繪有一個穿著黑衣粉裙,有著白色長發的漂亮女孩子。
她將紙翻轉了過來。
(ia醬音甜貌美軟萌可塑性高,調|教起來順手又便利,絕對好用。)
日向龍也面無表情的看著居然將傳教工作帶到了學校的桐鄉沙耶,語氣平淡的告訴她一個殘酷的真相:「抱歉,這次的測試不支持聲音合成器的軟體。當然,音庫也絕對不支持。」
桐鄉沙耶瞪大了眼睛。
可惡,她就知道要在這個學校里安利vocaloid很困難,但是要讓她就這麼輕易地放棄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那麼,桐鄉同學就找個班級里的同學幫你來唱吧。日期截止至——」
日向龍也又講了個截止時間。
「以上,下課。」
當他說出下課的那個瞬間,下課鈴也響了。
桐鄉沙耶站在鋼琴前,一臉悲憤。
「桐鄉桑……」
聽到耳熟的聲音,桐鄉沙耶一抬頭,就見到了一大早指著自己,和自己搭訕的那個少年。
(對了,他是叫做來棲翔?)
她慢條斯理的收起手上的紙張,將它們放回了口袋的同時又摸出一張常用的語言卡片。
(什麼事情?)
「桐鄉桑很擅長用那個……vocaloid嗎?」
她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後從心底燃起了希望。
她立刻點頭,然後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他看。
(你的說法不是很正確,需要我進一步詳細介紹嗎?)
「啊,是這個樣子,我的朋友送了我一套這個軟體,但是我不會用,所以……」
(沒關係!我教你!)她寫完,將紙轉給來棲翔看后,又熱情的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在學校里一定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友人,媽媽果然沒有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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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觀積極又甜萌可人(哪裡不對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的來棲翔與桐鄉沙耶在幾分鐘內就成了志同道合的友人。
雖然只是因為男方在最初無心的一句話而讓兩人結識,不過顯然友情這東西來得又古怪又迅捷。
「對了,我有一件事情要糾正。」
快上課前,來棲翔對桐鄉沙耶說道:「日向老師才26歲,才不是什麼大叔!」
(嗯嗯,我知道你是他的粉絲。)
她漫不經心的點著頭,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后便將便條紙撕給了他。
來棲翔接過便條紙時上課鈴已經響了。
結果在班導日向龍也進來的同時,他蹭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上拿著那張紙指著桐鄉沙耶氣得只能說出「你、你……」這一句話。
桐鄉沙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過頭去,用悲哀的眼神看著他。
(抱歉啊媽媽,我覺得可能再也沒辦法和來棲君做朋友了。)
日向老師看著來棲翔,冷淡的說了一句:「來棲同學,已經上課了,請快點坐回位置上。」后,就繼續了這節課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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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飯時間,來棲翔對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四之宮那月發誓:「我絕對不要原諒她。」
四之宮便再次聽了一遍來棲對桐鄉沙耶所寫的那張紙條上的內容的惡評。
「我從沒見過那麼惡毒的話!」
來棲說的信誓旦旦,可一轉頭他卻見到了桐鄉沙耶戴著耳機,左手拿著用來刷卡買飯的卡片,右手看著文庫本的身影。
「《自新世界》……」視力極好的來棲已經將書名輕聲的念了出來,「好、好奇怪的書名。」
(話說回來,這是什麼類型的書啊?科幻嗎?)
來棲翔並不知道這本書的內容是何等的扭曲而又報復社會。
「我好像聽說過這個作品。」四之宮那月順著來棲的話說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就在此時,走路不看前面的桐鄉沙耶撞到了人。
她將對方手上的卡片撞在了地上。
這才讓桐鄉沙耶的目光從書上轉到了對方的身上。
她默不作聲的彎下腰,撿起了卡片后又將它遞給了對方。
當那個女孩子接過卡片后,她又重新舉起了書,向著自己想要去的隊伍走去。
那個女孩子的同伴為她憤憤不平:「這是什麼態度啊。」
可惜的是,戴著耳機的桐鄉沙耶卻絕對聽不見她的抱怨。
來棲翔抿了抿嘴。
他是知道桐鄉沙耶不能說話,又很擔心他新認識的朋友被人誤解而造成惡評,可是她剛剛才用世界上最刻薄的語言諷刺了他的偶像。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殘酷的話語。而且這話還是建立在毋庸置疑的事實之上。
這讓他更覺得難受了。
桐鄉沙耶排隊吃飯很有趣,她拿了張卡片給食堂的阿姨看,人家看了卡片后就給她拿了相應的漢堡包和可樂。她端著這麼一托盤的垃圾食品坐在角落裡,一邊吃著鬼曉得有多少高熱量的午餐,一邊看著黑暗到陰鬱讀者的故事。
吃了這種高熱量的午餐,就算看著那麼黑暗的故事她也覺得渾身舒爽。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手機上是署名「媽媽」的一條簡訊。
(書昨日已寄出,下午會到,注意查收。媽媽。)
(謝謝。)
她回復了比母親的訊息更短的內容。
等摁了發送鍵后,她才想到,是不是加個表情會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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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桐鄉沙耶抱著紙筆和沒看完的小說跑到了學園的湖邊。
她望著湖水,書沒翻一頁,筆沒有動一下,只是發獃。
當初她第一次敗給媽媽的堅持,也是在這樣子的月色之下。
月色之下,媽媽指著滿湖的月色對她說——
(「沙耶,我將這滿目的美景都送給你。」)
她覺得那個時候的母親的模樣,真是比任何時候都要美。
高挑的個子,凜然的氣質,堅定不移的態度,又大又美麗。
她總算是明白為何母親在感情上又渣又濫情,卻還是有那麼多的人愛她愛到至死不渝。
雖然結果不如人意,可現在的情況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人走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奔跑聲,讓她循著聲音看去,而在黑暗的遠處跑來一個少年,他一見到桐鄉沙耶,就停下了腳步,隨後大口的喘著氣:「你、你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啊。」
(來棲……翔?)
以為和他短暫的友誼已經結束了的桐鄉沙耶,看到來棲翔跑來找自己——還真是有被嚇一跳。
她歪著頭看著他,發現自己沒有帶必備的卡片詞、又在這種美麗的月色下不想奮筆疾書破壞這樣的美景,在這種情況下,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一個為了找到她而跑得精疲力竭的少年。
「我啊,不會原諒你寫的那句話,但是啊……」
他對著她說了很重要的一句話。
「你是我的朋友,才不會那麼輕易的就和你絕交!」
(糟糕,太閃耀了。)
桐鄉沙耶看著說出那句必殺台詞的來棲翔,捂住了臉。
下一刻,她在紙上寫下了這麼一行字。
(來棲君願意來唱我寫的歌嗎?)
「啊,這個……」
就算是在柔和的月色之下,桐鄉沙耶也能看到來棲的臉紅了。
「我、我當然願意!但是,真的可以嗎?我可以嗎?」
桐鄉沙耶笑著點了點頭。
她的絕對音感不會出錯,這個少年有著非常棒的嗓子,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將那首歌唱出來的吧。
那首她埋在心底,沒有寫在紙上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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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之宮那月想了一下,從垃圾桶里撿起了來棲翔丟掉的那張紙。
自己的青梅竹馬是個天真又單純的笨蛋,還真不知道讓他說什麼好。
紙上寫著一行字,他看了后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小翔會那麼生氣了。
【小常識:男人的保質期只到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