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趕緊走,莫回頭

第6章 趕緊走,莫回頭

第6章趕緊走,莫回頭…

「我是不懂…」

張修緣點點頭,直視著自家師父的猩紅雙目,說道:「但我知道,師父您求的不是仙緣,是魔念!」

「魔念嘛…」

張陽明聞言神色有些恍惚,點點頭感慨道:「是啊~方才你那童師兄尋來,為師才驚覺這心病已成魔念。」

張修緣想到方才在靜室中看到的《奪基之法》,想到那被翻到脫色的書頁,心中隱隱作痛,想不明白自己的師父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師父,自幼您便教導我,要明心見性,要念頭通達,要與人和善,要行善積德……」

他聲音頓了頓,話鋒一轉的問道:「師父的這些教導之言我一直奉為圭臬,牢記於心。就是不知道師父您是不是都忘了?」

「你這臭小子倒是教訓起為師來了?」

張陽明聞言笑罵一句,似笑非笑的問道:「是不是方才在靜室里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了?」

「是!」

張修緣點點頭,目光直勾勾的看著自家師父,應道:「弟子方才去靜室尋葯,無意間看到桌上擺著一本喚作《奪基之法》的古籍。」

「看過了?」

「看過了!」

「你是有仙緣的,難道就不怕?」

「不怕!」

「……」

張陽明靜靜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子,看著他倔強的盯著自己,看著他的剛烈性子,彷彿看到了自己年輕時,一般無二。

都說知子莫若父,他為師亦為父,又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十八年,如何看不出自己弟子的秉性?

「修緣,我也教過伱,知而慎行,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他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說道:「你應該裝作沒看到的,這樣就能在暗中尋個方法脫身;或是在給為師備食時下些毒,將隱患消弭。」

「可以,但沒必要…」

張修緣低眉斂目的搖搖頭,說道:「弟子的命都是師父救的,再造之恩無以為報,師父若為仙緣要弟子的命,那弟子奉上便是。」

「……」

張陽明聞言靜靜地看著他,忽地笑道:「年歲不大,看得倒挺開。」

「總歸多活了十八年…」

張修緣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隨即撣了撣袍口屈膝跪下,正色說道:「弟子多活十八年,奉命無妨,但師妹還小,不諧世事,還望師父莫要為難她。」

說罷,他雙手持地,俯首行叩拜大禮,「弟子,拜謝師父!!」

「……」

張陽明失神的看著俯身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子,面色陰晴不定,神色也有些恍惚。

「在你眼中,為師就這般不堪?」

「弟子絕無此意…」

張修緣抬起頭笑道:「十五年前,師父是德高望重的太虛上人,是一眾師兄敬仰的師父,也是弟子心目中的楷模,仰慕的典範;十五年後的今天,弟子不敢妄加揣摩師父心意。」

他說著笑了笑,又道:「在弟子心中,師父從始至終都是那個哀民生之多艱、嘆人間之疾苦的太虛上人;那個粗眉卓豎語如雷,聞說不平便放杯的師父。」

「呵呵呵,哈哈哈哈~」

張陽明聞言開懷大笑,不知不覺中,便是眼淚都笑了出來,似哭似笑,形若癲狂的呢喃道:「哀民生之多艱、嘆人間之疾苦;粗眉卓豎語如雷,聞說不平便放杯。呵,好好好…」

他直起身子,自身上掏出一塊玉佩,那玉佩通體碧綠,其上還雕有道道白色雲紋,看起來不似俗物。

他隨手將玉佩拋到張修緣的手中,交代道:「東行千餘里,在西京府境內有一湖喚作煙波湖,湖邊有一道觀喚作白雲觀。

白雲觀位置雖偏僻,但卻是雲台山對外的一處修行道場,今年立秋之際,會有雲台山的修行之人去白雲觀擇徒。

為師與白雲觀的觀主有些淵源,從輩分而言她算是你們師姑,你持此玉佩帶妙善一同去白雲觀,她自會安排你們入雲台山修行。」

他頓了頓,聲音都有些沙啞的又道:「盡量早些走,路上照顧好你師妹,別再回來了。」

說完,張陽明眼中的猩紅血絲似是更為濃郁了幾分,轉身而去,卻又忽然在門外駐足。

不知何時,綿延多時的小雨已經停了,甚至烏雲中也隱隱透出幾分光亮,一如那蒙塵多年的靈台。

張陽明看著天色,老臉上不覺露出幾分笑容,自顧自的說道:「到白雲觀后替為師帶句話給你師姑,就說……就說甲子之約是為師失約了,讓她到雲台山好好修行,莫要等了。」

張修緣似是也回過了神來,見師父離開時又掩口劇烈的咳嗽幾聲,緊忙起身喚道:「師父!!」

「嗯?」

張陽明回頭瞥了他一眼,那眼白部分似乎都變成了一抹凄厲的血色,面容也有些猙獰可怖,極為駭人。

「……」

張修緣見自家師父的模樣不由呼吸一滯,到嘴邊的話也卡在了喉嚨,不知該如何開口。

張陽明不明所以,輕哼一聲的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沙啞的:「趕緊走,莫回頭。」

……………………

寒山小徑上。

太虛觀的師兄妹二人背著裝有換洗衣物的行囊,快步下山。

張妙善不知其顧,對於自家師哥突然闖進自己房間,叫自己收拾東西下山,她並未抗拒,神色中還隱隱透著幾分興奮。

而此時的太虛觀後山…

張陽明坐在一塊峭壁山石上,目光幽暗的看著山下,彷彿透過層層霧靄看到了正在下山的師兄妹二人。

只是他此時的面容極為詭異,半臉陰鷙猙獰,盡顯兇惡;半臉悲天憫人,盡透苦相。

不僅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出現在一張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他更是自言自語,時而厲聲叱罵;時而好言相勸,宛若瘋魔…

「張陽明,那是你的仙緣!你竟為了點私慾捨棄仙緣放他們下山?何其愚昧!?」

「那是私慾嗎?那是你的弟子!他們是你的弟子!你那麼做與禽獸何異?與畜生何異!?」

「禽獸?畜生?張陽明,你何必裝出那副悲天憫人的嘴臉?你將張妙善帶回山門收養時是什麼打算,你自己不清楚?你方才試探張修緣又是什麼打算,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你………」

「你那弟子福緣深厚,又願意為你這當師父的奉上性命以報師恩,你心裡也想成全他,又何必裝出這幅嘴臉?」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張陽明似是被戳中的心中痛處,憤惱的對著一旁的山石拍了過去,那人高的山石轟然碎裂,而他眼中密布的血絲也隨之又濃了幾分。

「那是你!是你搞的鬼!不是我!」

「我只是說出了你心底話而已,你又何必惱怒?再說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什麼時候分為彼此了?」

「魔念!你不是我!你是魔念!!」

「那也是你自己的魔念!!」

「……」

張陽明呼吸一滯,神色陰晴不定,臉上的表情亦是不斷轉換,或是陰森詭譎,或是掙扎凄苦,看起來極為詭異可怖。

「你那兩個弟子,一個福緣深厚,一個不是凡胎,你只需成全張修緣,讓他盡孝報恩,再奪了張妙善的仙胎靈蘊,屆時大道可成!大道可成啊!!」

「你…你…魔念…魔念!!」

「張陽明!難道你忘了太虛觀歷代先輩追求的仙道!?難道你忘了白雲觀的子真師妹還在等你!?」

「她已經等你一甲子了,難道你還要讓她繼續等下去嗎!?」

「……」

張陽明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隨即面色發白的掩口劇烈咳嗽幾聲,待看到掌心的殷紅血跡,他手哆嗦了幾分,眼白也被血色充斥…

「張陽明,再不思變你就沒幾年可活了,你若下不去手,我可代勞!」

「好事由你做盡,壞事,由我做盡!」

「……」

張陽明低眉垂目的呢喃道:「世上有兩個我,一個是我不像我,一個像我不是我。修道一甲子,我竟分不清哪個是我…」

不知何時,天上有團烏雲隨風拂過,那烏雲下的陰影很長很長,像是件黑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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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紅塵赴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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