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老太監出了御書房,片刻不敢耽擱,朝著朱雀營的方向走去。
神機軍是守護皇宮的侍衛,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劃分四營,各司其職,他要找的是專門負責器械研發與刑罰的朱雀營。
打板子是一種非常專業的刑罰,經驗老到的行刑人可以讓你皮肉不傷,但七日必死,也可以讓你皮開肉綻,但兩日就能下床。
這是生是死,就看上面的意思了。
皇帝要讓老太監去監督行刑,要讓六皇子痛而不傷,要讓他低頭認錯,那就要選個最厲害的杖刑高手。
老太監對皇宮內外都是了如指掌,也不需別人引路,不一會兒便到了地方。
看門的小兵遠遠看到,連忙迎了上去,恭敬地說:「見過掌印大人。」
掌印太監王默便是這位老太監人盡皆知的名字,這是皇帝身邊最信任的人,以太監隻身領正二品大員的官職,沒人會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奴才。
朱雀營的看門小兵哪敢怠慢,跟伺候自己祖宗一樣彎著腰腆著笑。
老太監也沒對這些小兵擺什麼官威,開門見山地說:「許統領在么?」
小兵連忙說:「回大人的話,今日不巧,統領正當值,不在營內,請大人稍待,我這就去傳話。」
老太監擺了擺手說:「不用這麼勞師動眾,我來借幾個人,你有認識的,就帶他們來見我。時間緊,我也就不進去了。」
「哦?大人這要的是什麼人?」小兵問道。
「板子打得最好的。」
「這個有,請大人稍等。」
小兵彎著腰快步後退,等到退入營房之內才轉身往裡面飛奔。
不一會兒,那看門的小兵帶著幾個身穿硃紅色薄甲的朱雀營士兵走了出來。
老太監看了一眼,問道:「你們這些人,誰的板子打得最好?」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望向人群中最年輕的那個。
這個朱雀營的小卒看起來還不到二十,長相稚嫩,沒想到是最厲害的一個。
老太監活大半輩子,奇人異事見得多,也不以貌取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小子回答說:「回大人的話,朱雀營伍長王石頭。」
老太監笑道:「這名字,倒是夠硬,跟我還是本家。聽說朱雀營裡面打板子要隔著木板打豆腐,豆腐不碎木板碎才算過關,你能打幾層豆腐?」
王石頭說:「回大人的話,能打九層。」
九層豆腐,這是朱雀營里最高的水平了,沒想到這小子年紀輕輕,已經有這種本事。
老太監也不曾懷疑他撒謊,在這皇宮之內,沒幾個人敢對他撒謊。
「我奉陛下口諭,帶伱們出一趟公差,帶上你們的傢伙,我們現在就出發,來回估計要五六日。王伍長,你現在能動身么?」
老太監說話的時候,看了看王石頭胳膊上的細小黑帶。這位置綁黑布,大概是家裡報了喪,有長輩離世。只是這帶子又細又小,不認真看還真注意不到。
王石頭沒想到這位大人連這個都注意了,連忙說:「能走,現在就能。」
「好,那事不宜遲。三刻鐘后,午門集合。」
老太監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了。
只是,在老太監離開之後,那些朱雀營的士兵看著王石頭,眼神都不是太友善。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石頭,我們知道你心裡有怨,但你別連累我們啊。」
王石頭沒有說話,只是抓緊了手上的長棍。
眾人看他這個樣子,也不敢多言,各自嘆息著回去收拾東西。
不一會兒,幾輛馬車就出了皇宮,朝著玄虛觀而去。
此時的玄虛觀後山,鍾陽明跟青玄主僕二人正啃著饅頭配白粥。
鍾陽明吃了小半,有些感慨:「原來那滅絕師太沒撒謊,雖然說你這丫頭不用幹活就能吃白食,但這質量比玄虛觀的道士差了不少。」
米糧都是山下送上來的,量不少,夠主僕二人吃上一個月。但只有米面,別的啥也沒有,跟玄虛觀食堂那幾十種早餐相比,實在是相當簡陋。
鍾陽明現在胃口大開,光吃這些肯定是不夠,他需要想辦法給自己補充點營養。
當然,他可以下山繼續蹭飯,但每次上下山走幾千個台階,那也太累人了,修鍊得來的法力用在這種事情上又太過浪費。
鍾陽明望向自己的貼身侍女,問道:「青玄,你會打獵么?」
青玄認真思考了一陣,然後說:「不會,但奴婢可以試試。這山挺大的,抓幾隻兔子應該不難吧。」
「算了,還是我去。」
既然都是新手,鍾陽明有法力在身,成功率肯定更高一些。而且這山高林密,鍾陽明怕青玄遇到虎豹黑熊之類的猛獸,小丫頭手上就一把柴刀,容易出意外。
聽到鍾陽明要去打獵,青玄連忙說:「殿下,青玄今天想吃熊掌!」
鍾陽明輕輕推了推小丫頭的腦袋,罵了一句:「你擱這點菜呢?把我當廚子啊?」
青玄卻奇怪地說:「可是,殿下你是神仙啊,神仙不是什麼都做得到的嗎?」
這小丫頭,說到吃的時候腦瓜子倒是轉得挺快。
鍾陽明懶得跟她解釋,大步流星走出了他的「花園別墅」,徑直走入密林之中。
這玄虛觀的後山確實不小,主要是玄虛觀地位特殊,方圓百里都算玄虛觀所有,跟封地似的,所以少有人煙,這林子便有些野。
越是野的林子,打獵收穫便越多。
鍾陽明不懂聞味道查糞便,也不知道放誘餌設陷阱,但他眼明手快,在林子里跑了一陣,手上就多了一頭肥碩的……不知道什麼玩意。
「這是鹿,還是獐子?」
作為一個五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封建皇族蛀蟲,不認識動物也是很正常的事。
反正鍾陽明跑到這東西身邊,伸手一捏就扭斷了牠的脖子。拿手掂量一下,有五六十斤重。去掉皮毛內臟骨頭什麼的,估計能有二十斤肉,可以回去烤著吃。
一隻小鹿可不夠鍾陽明吃的,青玄還點名要吃熊掌,看在這丫頭忙前忙后的份上,鍾陽明決定在林子里再找兩圈。
鍾陽明將小鹿扛在肩上,繼續往林子里走,沒走多遠,嘩啦啦的水聲傳來,這山上竟然還有個瀑布?
鍾陽明順著水聲走去,卻看到了一個正在瀑布旁舞劍的熟悉身影。
鍾陽明大聲招呼道:「妙蘊師姐,你怎麼在這?」
舞劍之人停了下來,面帶慍色地對鍾陽明說:「是師兄。」
「好吧,師兄你怎麼跑到這後山來練劍?」
妙蘊看了鍾陽明一眼,然後說:「看來師弟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你不知道你一拳打敗周妙華鬧出了多大的亂子。現在玄虛觀人心浮躁,妙字輩吵著要找回場子,我懶得理會,只能自己尋個安靜的地方練劍。」
鍾陽明還真沒注意這些,他跟玄虛觀隔著五千級樓梯,跟隔了一座城似的。
鍾陽明感慨道:「那還真是出乎意料,我原以為他們會消停,沒想到那周妙華人緣還不錯。」
妙蘊沒有接鍾陽明的話,突然有些唐突地問:「你上次那一拳,只有一擊之力,我猜得對嗎?」
鍾陽明沒想到她觀察力這麼敏銳,當時他法力微薄,確實是只有一擊之力。
看到鍾陽明表情變化,妙蘊知道自己猜對了,便繼續說:「那你要小心了,我能猜到,他們也可以。」
「你不也是妙字輩,為何要幫我?」鍾陽明問道。
妙蘊沉默片刻,對鍾陽明說:「聽說你是因為江南賑災之事罵了皇帝與百官才被罰的,可有此事?」
鍾陽明點頭說:「沒錯。」
「那你後悔嗎?」妙蘊又問。
鍾陽明搖頭說:「為民請命,有什麼好後悔的,只能說可惜,我人微言輕,沒能讓父皇改變心意。」
妙蘊淺淺一笑,如同寒梅綻放,融化了冬雪。
「玉璣師弟,我是江南人。」
妙蘊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