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饕餮組織
懷揣著兩張紫符,少年郎興高采烈折返卧霞寺。
錢大哥送魚白娘去逢州,他十分放心,就算路上有危險,以錢大哥的實力,不是上四品的高手,一人便能擺平。
倒是尋思著,恆妙和尚非得讓蘭貴妃上山,難道山上可以有保全她的手段嗎?
正常來想,該是趁亂送蘭貴妃到此地,李長仙趕緊將之轉移走。
細細思考一番,有點想法,但不確定。
沒了魚白娘,很快就到為賓客準備的房舍這兒。
大戰仍在持續。
宋婉如的氣息到達巔峰。
離她尚有一段距離的沈鯉,都能察覺到絕雪刀宛若冰山的鋒芒。
壓制氣息悄無聲息靠近戰場。
翻越牆壁。
這片房舍處處皆有殘肢斷臂,似乎剛經歷了一場屠殺。
鮮血腥臭的味道直衝鼻子,沒有斷氣仍哎呦低語的傷者猶如落進獵人陷阱的小鳥。
走過幾個拱門。
一處寬敞的院子內。
兩位中年漢子和宋婉如廝殺不停。
絕雪時不時從他們身上劃過留下傷口,這是這兩人都不是易於對付的,也讓宋婉如負傷嚴重。
她現今並非處在全盛狀態,開禧城殺了齊劍泉,縱使有僥倖之理,同樣令她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畢竟宋婉如不過金剛境的武夫。
沈鯉悄悄觀察戰局,那兩人露出破綻,便縱劍斬殺。
星宿教培養殺手講究一個時機,時機的好壞,決定可否順利完成任務。
彼時在烏衣渡客棧,王純甫身邊只有一個四品金剛境的龐虎,也得先暗暗於茶水中下毒,待毒發后,方才動手,求的就是一個萬全。
未曾料到前來支援的左蒲是卧底,這就是后話了。
血液順著宋婉如的手臂流到絕雪刀身,隨著她矯捷的身手,血滴撒在半空,隨即被氣機蒸騰乾淨。
又是一頓近身廝殺。
絕雪成功在兩個漢子身上各砍出一道傷口,兩人對視一眼,從容和宋婉如拉開安全距離。
這武學極高的女子反正是煮熟的鴨子,慢慢圍殺就是了,何必急於一時,拼著受傷搏命?
戰場上另有四具屍首,散落的兵器格外鋒銳不俗,想必定不是普普通通的高手。
宋婉如急驟喘息著,抓緊時間調整氣機,等待接下來的廝殺。
原以為房舍這兒的高手,她會獨自斬殺,可惜馬失前蹄,有兩個巔峰金剛境的強者,格外棘手。
沒有支援的話,得付出點大代價。
就算如此,宋婉如依舊自信,她有刀榜上的名刀絕雪,又是教內數得著的高手,這兩人但凡給她一丁點的機會,像齊劍泉那般,便能一刀一個。
呼吸粗重。
身上的傷口不斷提醒她,他們皆是江湖上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吐出一口氣,蓄足金剛境武夫的那口氣,運轉氣機,抬手,剛要前奔,陡然看見劍光襲來,輕而易舉斬掉一人頭顱。
劍術不停,馬上斬斷另外一人的手臂,少年郎抽劍,側身,非常瀟洒的遞劍。
貫穿后心。
圍殺宋婉如的兩人,死的不明不白,連襲殺他們之人的模樣也未看到。
「好姐姐,這兩劍如何?」沈鯉笑眯眯挽了個劍花,把凋朱顏送回劍鞘。
他們俱是金剛境武夫,體魄非凡,只是在凋朱顏的劍鋒之下,脆的無異於一張紙。
把撲倒在地的兩人翻轉過來,沈鯉驚訝道:「竟然是饕餮的亡命徒。」
江湖上有組織名為饕餮,取上古凶獸之名,專門收留犯了大事流落江湖的亡命之徒。
饕餮雖比不上星宿教,卻極為兇殘,不管何人願意出錢,他們都會去完成僱主的交代。
其中,前兩年西蜀有一富翁,為了打擊商業競爭對手,花大價錢找來饕餮殺手,要求是把競爭對手家裡殺的雞犬不留。
隨後,那位饕餮殺手當真殺了競爭對手一家一十九口人,饒是飼養在家中的上百隻雞鴨、二十多頭牛羊,亦是屠殺的一個不留。
此事震驚西蜀,劍閣山的山長亦被驚動了,親自派人前去將作案的饕餮殺手找出來,在國都成邑當眾斬殺。
宋婉如長舒一口氣,「秦姐姐命你送蘭貴妃上山,完成任務了?」
「沒有,遇上了點小麻煩,恆妙大師讓我報信,他自己帶著蘭貴妃上山。」
「何事?」
「與其問什麼事,不如看看這兩位饕餮同行。」少年郎環視一圈,「不會都是饕餮殺手吧?」
宋婉如皺著眉頭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饕餮組織的人?」
「說來話長,有次去北隋幫裕隆鏢局護鏢,見過他們。彼時為了不暴露身份,未曾動手,現在卻因緣際會宰了他們。」
裕隆鏢局只能算是一個小鏢局,為了護送一樁好不容易爭來的大買賣,雇請星宿教派人幫忙。
這簡直是活少錢多的好委派,錢程弄了點小動作,交給沈鯉來完成。
做的不錯,他還跟裕隆鏢局的大小姐混成了異父異母的好姐弟。
那妮子,比他大五歲,天天都是男兒裝打扮,算上男兒性格,為人處世豪邁爽快,比鏢局裡的男兒都像是男兒。
「途徑蒲陵渡,他們殺了一船的人,大搖大擺走了。」
宋婉如道:「不像是你的風格,以我對你的了解,肯定出手。」
「嘿,說實話,去晚了,只匆匆記住他們相貌……」沈鯉撓撓頭。
她小心翼翼把絕雪插進刀鞘,貼身收好:「扶我去坐坐。」
宋婉如眼下沒受多麼嚴重的傷勢,麻煩的是氣機快見底了,除非少年郎有楚無禪的水木佛母,否則毫無辦法。
摟她走到另一個還算整潔的院子,找來椅子,架著她坐下。
「沒事吧?送你去找李長仙?他離此不遠。」儘管知道別無大礙,噓寒問暖還是得做的,日後宋婉如追究他不關心她,又花費好大一頓口舌安慰。
宋婉如搖搖頭:「放心,我沒多大事。」
喘了幾口氣。
「說,什麼大事讓你不顧秦姐姐的命令?」
沈鯉哦了聲,圍繞朱慕蓉發生的事一五一十敘述一遍。
「什麼?!!朱慕蓉背叛了蘭貴妃?」她頗為震驚。
「是。恆妙大師的羅漢拈花我是信得過的。」少年郎低聲問道,「好姐姐,你知不知道恆妙大師的真實身份?」
「不就是卧霞寺朝露境高僧嗎?若非另有其他身份?」宋婉如茫然不解。
一看她的表情便明白當真不知恆妙大師就是七大殺手之一的祿存星。
「祿存。」
「啊?」她兩眼圓睜,「不會吧。」
沈鯉認真點點頭:「恆妙大師說了點內幕,我才放心留下蘭貴妃,找秦姐姐彙報。」
良久,宋婉如才吐出不可思議四個字。
這段時間以來,她沒想到蘭貴妃的扈從朱慕蓉會反叛,沒想到卧霞寺高僧恆妙大師會是自己人,以為恆妙大師之所以願意下場,乃星宿教早前將其收買的原因,原來恆妙大師就是自己人。
「是啦,好姐姐怎麼跟他們打起來了?」沈鯉問道。
宋婉如嘆了口氣:「事情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呼吸一口氣,平復一縷突然在體內左沖右撞的氣機。
「太子確實要帶走蘭貴妃,南吳朝中的孫元季等宰執亦是,甚至還有六部里的尚書偷偷派遣高手參戰,不過,他們全被一個人算計了。」
「循王嗎?」
沈鯉甫一問出口,頓時豁然省悟。
吳主!
那個一直被人當成弱主的吳主。
不然,循王這種受到吳主寵愛的王爺,哪敢大動干戈攪亂佛誕盛會?不怕吳主一句話就讓高高在上的循王殿下,變成朝堂文官口誅筆伐的對象嗎?
南吳祖訓清清楚楚擺在那兒呢。
宋婉如看了眼少年郎,道:「不錯,正是循王。」
「嗯?」
「循王膽大包天,暗殺太子,再劫持蘭貴妃,嫁禍給卧霞寺。」
沈鯉怔了下,瞬間清楚她的言外之意。
不就是給吳主找借口嘛。
柳太淵、趙汝愚等人借著八部天龍的機遇,架空吳主,總不能暴露吳主是個連太子都殺的下三濫君主吧?
如此一來,民心盡失。
「好姐姐,別忘了秦羨卿可和竹禪師打了一架。」
「不說出去,誰又知道竹禪師來過卧霞寺?縱然有人看見過竹禪師,難道竹禪師一個佛家高僧,不可以參加佛誕盛會嗎?」
「對了,佛誕盛會來了不少其他寺廟的高僧,他們人呢?」
「早就躲得遠遠的,這件事壓根是場爛攤子,誰沾上,光清洗身上的泥巴,都不知道洗多久。」
卧霞寺方向忽然傳來巨響。
兩人望去。
接連兩座大殿倒塌。
「好姐姐,秦羨卿讓我回卧霞寺參戰,我得走了。」
「絕雪給你,我用不到。」
沈鯉握住她的手:「有凋朱顏夠了,絕雪你留著吧,休息差不多了,你就去找李長仙,卧霞寺的大戰就別湊熱鬧。」
宋婉如剛要拒絕,便聽少年郎真情道:「你不聽勸,仍舊去的話,會讓我分心,說不得一招失錯,命沒了。」
她這才認認真真頷首:「好,我聽你的。」
「外面有匹快馬不知誰遺留的,你氣機耗損太大,就騎馬去尋李長仙……」
「知道了,到卧霞寺與人廝殺,千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殺雞亦用宰牛刀!」
「明白,明白,走了。」
沈鯉轉過身,躍上牆頭,深深看了眼起身送別的宋婉如,揮揮手,躍下,往卧霞寺奔去。
她輕輕一嘆,心裡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