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傳道，授業！恩師

葉尋起身穿好衣服，葉大力穿著大褲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哥，怎麼了？」

葉尋：「我要去見老師……最後一面。」

葉大力：「哦……嗯？」

葉尋拿好東西：「第一，自己吃飯。」

「第二，喂狗。」

「第三，如果有大批量的靈海綿訂單，聯繫我。」

葉尋也不知道這次過去要多久。

葉大力點頭：「明白。」

……

車子行駛在山間，葉尋思考著一個問題。

黃重樓，如果是真不行了，怎麼辦。

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葉尋一開始以為黃重樓去獵妖獸，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現在看來，應該是獵獸出問題了。

車燈映射在山林之上，顯得格外的詭異。

鬼影濯濯。

而葉尋的內心卻異常的平靜，思緒也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是自己第一次攻打其他城池的時候。

那一年，軍中有一個鐵匠老頭。

一次危機時刻，老頭說他有辦法應對，葉尋聽了他的想法，覺得不錯，於是讓他放手去做，如果成了大有封賞。

事情成了，老頭死了。

回來的戰士說，他最後的遺言是希望城主能善待他的孫子。

葉尋給他的孫子加官進爵。

大概五年後，在龍國即將完成大一統的時候。

他孫子也戰死了。

葉尋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情。

只是覺得，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事情。

黃重樓，絕不是憑空對自己好，而是有什麼目的。

又是一份死前託付。

在龍國擴張的過程中，葉尋接受過不知道多少次這種託付。

但，大抵都是沒做到的。

不是不想做到，而是刀兵無情。

車子駛入了葉尋認識路，但並不熟悉的那片深山。

前方，燈火通明。

看到任意系的教學樓后，葉尋停下了車，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進入樓中，葉尋最先就看到了一些不認識的人。

然後看到了院長華無憂。

院長此時，低著頭默不作聲。

順著他的視角看過去，黃重樓躺在地上。

黃重樓的神色，還算是好的，面色紅潤，身上也沒有什麼大傷。

那些一點點擦傷，應該要不了他的命。

但是，黃重樓身邊似乎死氣沉沉，別說修行者，就算是葉尋沒修鍊時，也見慣了這種場景。

那是人之將死時，給他人的特殊感受。

把朗天，盤坐在黃重樓另一邊，抬起頭，看向葉尋，平淡：「過來。」

葉尋上前，蹲下身子，蹲在了床榻邊。

黃重樓身軀無法動彈口中疾呼：「老巴，老巴！」

巴郎天伸出手，幫黃重樓把臉轉向了葉尋。

黃重樓露出了一抹微笑：「來啦？」

葉尋看向對面的巴朗天：「這是怎麼了？」

巴郎天：「靈魂受損。」

葉尋轉頭看向黃重樓：「老師……」

黃重樓還是帶著笑：「小子，你能加入任意系，我們很滿意，很滿意……」

這個臉色紅潤，看不出將死的老頭，說完這句話后，直接睜著眼睛，沒了呼吸。

葉尋眼睛一閉。

見過太多生死，雖然黃重樓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正常小老頭一樣。

但葉尋知道，他死了。

所謂遺言，就是這一句話么。

華無憂：「準備一下，送黃重樓進天道學院公墓。」

說完只能一聲嘆息，然後轉身就走了。

其他人，也跟著華無憂走了。

偌大的房間，只剩下了巴郎天和葉尋兩人，兩人都只能看著黃重樓的屍體。

良久，巴郎天才開口：「黃重樓這傢伙，獵殺了一頭雙翼龍。」

「在最後，雙翼龍察覺到了他的目的，於是準備自毀靈魂，摧毀天賦靈根。」

「天賦靈根一毀，要提取出符紋，就難了。」

「於是黃重樓用自己的靈魂能量包裹雙翼龍的靈魂，燃燒靈魂對耗。」

在巴郎天平淡的講述中，葉尋大概看到了那驚心動魄的場面。

黃重樓的靈魂貼附在雙翼龍的靈魂上。

從四肢開始燃燒。

他的四肢燒掉了雙翼龍的部分靈體，但還不夠。

於是，胸腹，軀幹，繼續燃燒。

最終，黃重樓只剩下了靈魂的一顆頭顱部分。

而雙翼龍也只剩下了一顆頭顱。

與黃重樓一起去的多年好友，帶著兩具必死無疑的屍體回到了天道學院。

一人一龍。

葉尋緩緩開口：「為什麼？」

巴郎天：「雙翼龍哪有那麼好找。」

「下一次出現時，也許黃重樓的壽元已經盡了，早就駕鶴西去了。」

葉尋看向黃重樓的屍體，蹲坐在地上，氣壓很低。

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到今天，葉尋就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但唯獨一件事情，葉尋永遠過不了自己內心的那一關。

無論是誰，為了葉尋願意甚至已經付出生命后，葉尋就沒辦法再像之前一樣，把他當做棋子了。

可是，這個世界的弱肉強食就擺在這裡。

以前葉尋尚且還可以掌控局面。

如今在這片天地之下，葉尋自己都不過是螻蟻而已。

還要堅持這份堅持嗎？

葉尋也不知道自己將會作何選擇。

當天賦重塑之後，重修一道？

巴郎天起身：「休息去吧，從明天開始，正式上課。」

這一夜，葉尋就在教學樓里，躺著，透過那沒有燈火的山林，目光落在了星河之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睡過去。

清早，葉尋被喚醒，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巴郎天。

葉尋翻身而起：「我去洗把臉。」

巴郎天隨手一揮，一道水落在了葉尋的臉上，透心涼。

這下不用洗了。

「這水也太大了吧。」

巴郎天：「你運氣好，只有一盆水，不是一道泉。」

葉尋抹了一把臉，把臉上多餘的水給甩了下去。

巴郎天：「開始吧。」

說著，巴郎天往外走，葉尋跟了上去。

巴郎天一邊走一邊開口：「萬事萬物，都有意外性。」

「而這種意外性，很有可能就是混沌道的一道法則，一枚符紋。」

「在混沌道剛剛興起時，絕大部分混沌道修士，都是以觀察水火來悟道的。」

「水火無常，越是無常，越是容易觀察到混沌。」

巴郎天的雙手抬起。

一手水，一手火。

然而，水只有一滴，火卻衝天而起，宛如一條火龍。

葉尋大約明白了混沌道的意義。

水火只是載體，水火的隨意性才是混沌。

巴郎天收起水火，再次施展。

這一次，左手一道泉，右手依舊是一條火龍。

巴郎天再收水火，再起。

左手凝聚了一團水，而右手只剩下一株火苗。

水火散開，兩道符紋留在巴郎天手中：「水無常勢，火無常態。」

葉尋：「所以，我也要以這兩招入道？」

「我試試。」

巴郎天：「不用試了。」

一邊說一邊走。

「水火無常，而木土稍微穩定一些，但它們依舊有自己的意外性。」

「巍峨高山，如此萬年，卻在一朝之間崩塌。」

「大多數道術修士，修的是土的厚重，穩定。」

「而我們卻想方設法讓土崩開。」

「自己的土可以崩塌，別人的土也可以崩潰……」

巴郎天將五行講了一遍。

然後隨手一招。

又是一道符紋。

「在觀察五行時，會發現一些奇妙的事情，比如五行與生死是交織的。」

「樹木植物的枯萎與重開，是生死。」

「開花結果，也是生死。」

「生死，比五行還無常。」

當葉尋看完生死之後，巴郎天繼續演示著符紋。

葉尋大概明白了，巴郎天要把他掌控的混沌道術，全部演示一遍。

一整天，葉尋都在看各種各樣的招數。

按道理，入道境界的修士，根本就沒資格去領悟符紋，直接按照前人研究出的道術修鍊道術武技就對了。

也許混沌道特殊一點？

第二天，葉尋睡了一夜后，再次被喚醒。

這一次，巴郎天開始講述任意系的成名靈器、機械的操控。

各種各樣的機械，各種各樣的靈器。

第三天，依舊是一睡醒，就開始了一天的學習。

這一次，巴郎天開始講述任意系設計機械的基本手法和設計思路。

葉尋聽的是大為震撼。

這個系叫做任意系，是有原因的。

之前巴郎天那輛車，已經算是比較正常的東西了。

葉尋學習的時候，想起了一段話：「你以為這是個吹風機？其實他是刮鬍刀，你以為這是刮鬍刀？其實這是吹風機，你以為這是皮鞋，其實他還是吹風機。」

這已經算是混沌比較輕的了。

有得器械，你以為那是個開關，其實你按下去，可能它直接就自毀了。

但這並不是所謂的故意設置的。

而是因為它使用的符紋就是這樣，要麼對敵要麼對己。

你想用它攻擊別人，就要承受百分之五十的炸死自己的風險。

葉尋甚至看到了一些生活工具，都被設計的簡直非人類。

手持式電扇，對準自己吹，葉尋發現它風從反方向吹了出去。

當葉尋把它翻了一面時，風又從之前的正面吹了出去。

葉尋問巴郎天，這難道不是規律嗎，巴郎天告訴葉尋，這是規律沒錯，只不過是一種比較古怪的規律，混沌不一定會造成相反的效果，也可能是造成八竿子打不著的效果。

葉尋突然察覺到，這好像是……隨機。

所以，隨機也是一種混沌。

第四天，葉尋又學習了一天的靈器設計思路和靈器操控。

靈器和機械其實都運用了靈能，也運用了道術。

兩者的區別就是，靈器更為純粹。

而機械中，道術發揮作用的通常只是一個環節，或者某幾個環節是道術在發揮作用，他們綜合后形成了一種機械。

而靈器的作用比較單一，用來砍人的那就不能拿來飛，用來噴火的，就不能拿來削蘋果。

當然了，這是一種誇張的比喻，只是說靈器的使用上，原理和公用都比較單一。

第五天，葉尋看巴郎天施展了一整天的各種道術。

各種匪夷所思，讓人瞠目結舌的道術。

整個過程中，學院的救援隊來了三次。

不過三次巴郎天都沒什麼事兒，只是觸發了學院給老師標配的安全警示儀。

第六天，葉尋看巴郎天施展了一整天的悟道。

各種各樣的武道。

連續六天，每一天都只是展示，沒有學習過程。

只是講述。

只是觀摩。

沒有讓葉尋上手。

葉尋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第七天，葉尋睡醒后，就看到華無憂坐在一旁，安靜的喝茶。

雖然這個地方是教室，但說實話，挺尷尬的。

葉尋：「院長，您這是？」

華無憂：「醒了？去跟巴郎天聊聊吧。」

葉尋：「？？」

華無憂：「去吧。」

華無憂旁邊那位老師，指了指方向。

葉尋快步走了過去，那是任意系自己獨有的圖書館的方向。

葉尋進入其中，就看到巴郎天坐在蒲團上。

此時的巴郎天，彷彿油盡燈枯。

整個人沒有絲毫的力氣。

只是身體骨架，讓他還保持著坐著。

葉尋急忙上前：「老師。」

巴郎天伸出手，手臂乾枯，皮膚糟糕，有很多老年斑。

幾乎是皮包骨的手中，抓著一個玻璃瓶。

瓶子里，放著一枚閃著七彩光芒的彈藥。

「吃了它，你就能重塑天賦。」

葉尋接過瓶子，就要打開。

巴郎天枯槁的手抓住了葉尋的手腕：「現在別吃。」

葉尋看向巴郎天。

巴郎天昏黃的眼角居然有渾濁奇怪的黃色液體流了出來：「我不敢看。」

葉尋意識到了不對勁：「老師，你……」

巴郎天：「顯聖，只能活三百年。」

「我能活到今天，已經遠遠超過三百歲了。」

「早就該死了。」

葉尋整個人懵了。

先是黃重樓，再是巴郎天。

巴郎天：「你就不奇怪為什麼出去獵龍的不是我這個系主任，而是黃重樓？」

「因為我身體早就毀掉了，根本沒可能戰鬥。」

然而，巴郎天昨前兩天，幾乎把畢生所學表演了一遍。

說完后巴郎天仰頭，苦笑：「一開始，我們不是這麼準備的啊！」

「我們都計劃好了，我以最後的精力，煉製出混沌天賦丹。然後老黃以最後十年的壽元，引導你走上混沌道，繼承混沌，繼承任意系啊……」

「可是，那頭雙翼龍，怎麼就發現了老黃的企圖呢？」

「這都是命啊。」

葉尋沉默了。

巴郎天仰頭，眼淚混著奇怪的液體流了出來：「我不敢看啊！」

「不敢看你天賦重塑後會是什麼樣的天賦。」

「不敢看你能不能掌握水火無常。」

「不敢看你能不能掌控混沌雷戰鬥。」

「不敢看你能不能製造出最簡單的隨機擺臂。」

「不敢看……」

葉尋也不敢說自己可以，因為自己沒試過。

巴郎天：「不過也好，我也不看了，一切看天。」

「等我死後，要是你重塑的天賦不夠好，練不了混沌……」

說到這裡，巴郎天看向葉尋：「那就收好所有東西，等有一天，幫我們找一個願意繼承混沌的傳人。」

「如果找不到……」

巴郎天：「那……」

「至少我也不知道混沌是否傳承了下去，那我也不至於不知道如何回應歷代祖師的責問。」

「隨緣吧。」

混沌，本來就是最隨意的修行道路。

今天，巴郎天這位混沌道最後的修士，說隨緣吧。

還真印證了這種大道的真義。

葉尋盤膝坐下，就坐在地上，葉尋知道，既然華無憂來了，那就說明巴郎天壽元將盡。

葉尋在這裡坐著，送老師最後一程。

不知道過了多久，巴郎天那如同扯風箱一樣古怪難受的呼吸聲，戛然而止。

葉尋閉上眼睛仰起頭。

葉尋深吸了一口氣，孤家寡人，穿越而來，當天全家死了個乾淨，家裡三人一狗，人還丟一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兩個老師，相隔一周，撒手人寰。

這兩個……老頭子。

本來葉尋想過，一旦重塑天賦，馬上轉系。

什麼傳道，關我屁事。

我要成就神靈仙佛，自然是要選康庄大道。

但是葉尋沒想到，現在混沌天賦丹就在自己手裡。

而混沌道這條路，已然斷了。

眼下，自己可以選，可以選去別的系，也可以選留在這裡。

傳道，授業，巴郎天黃重樓都做了。

巴郎天黃重樓已經是葉尋的老師了。

葉尋沉默了，自己應該怎麼選？

自己去另一個系，然後未來為他們選一位傳人？

葉尋想起了前世聽過的一句話『我連你這種貨色都留不住，去哪兒找個更好的？』

天賦爛成自己這個吊樣，都不願意修鍊混沌道，不願意留在任意系，自己以後去哪兒給他們找個傳人？

這不是騙自己嗎？

葉尋可以騙得過黃重樓騙得過巴郎天，但是沒法騙自己。

很多年，葉尋沒有這麼焦慮過了，就在房間里踱步，一邊用左手捂住頭髮揉搓頭頂，一邊左手抓緊了裝著混沌天賦丹的玻璃瓶，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