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圖窮匕現
隨著天色放亮,官道兩側的田野上開始出現農人。
官道上的行人也逐漸開始增多,當然也有牛車馬車或者雞公車。
不過看到催馬急進的浙營之後,便忙不迭的避讓到了官道兩側。
無論是兩側田野上的農人還是官道上趕路的行人,都紛紛向行進在官道上的浙營投來好奇而又敬畏的目光,不過也有膽大的建虜在大聲喝彩。
這些建虜真把浙營當成凱旋迴朝的鑲黃旗披甲人。
童威、徐二狗、秦輔明等浙營將士頓覺無比刺激。
挨千刀的建虜,你們就鬼叫吧,待會砍了你們狗頭!
徐鋒則不斷的向身後遼兵投去警告的眼神:給老子憋著!
徐鋒並不擔心浙營的老兵,卻擔心新募的遼兵會因為憤怒而失控。
原因也很簡單,沿途的建虜在看到了冒充成蒙古俘虜的遼兵之後,都是群情激憤。
於是乎,古今雷同的一幕上演,沿途的建虜紛紛撿起路邊的石子往遼兵身上招呼。
這時候,就顯出徐鋒在瀋陽時給那四百多遼兵上軍法課的必要性,要不是因為有過那一出,這些遼兵沒準就已經拔刀相向,畢竟他們手腕上的麻繩並未捆死,遭遇危險的時候很容易就能掙脫,繼而拔出腰間的戰刀。
冒充韓代的孫七倒是非常的得意。
到底是唱戲的,把韓代的氣勢擺得足足的。
俯視著避讓在官道兩側的建虜行人,孫七甚至生出一等豪邁之情,彷彿自己真的變成了萬人敬仰的大將軍,正率大軍凱旋迴朝。
男子漢大丈夫,當如是也!哦哈哈哈!
但很快,徐鋒的低吼聲就把他拉回到現實。
「有人過來了。」徐鋒低吼道,「可能是額亦都!」
孫七急定睛看,果然看見有數騎快馬正從官道疾馳而來。
另一側緊接著又響起李延庚的聲音:「前面那人帽頂上有紅寶石,後面還有花翎,至少也得是個二等大臣,說不定真是額亦都。」
「不管是不是,都不許活著放走一個!」
徐鋒沉聲喝道:「全都有,等會看我手勢。」
說話間,那數騎建虜已經飛馬來到了孫七近前。
李延庚也得以看得更清楚,嘴唇微啟對徐鋒無聲的說了句額亦都。
還真是額亦都!徐鋒懸著的心頓時落回到肚子里,額圖琿可以啊,居然真的把額亦都騙出來,這一仗就已經贏了六分。
……
額亦都也已經看到「韓代」。
雖然臉上裹著麻布,可是還是能清楚的認得出來。
看到韓代並不是躺在擔架上被抬回來,而是自己騎馬回來的,額亦都懸著的心便落回到了肚子里,與此同時又有些納悶。
韓代雖然負了傷,卻還能夠自己騎馬,額圖琿為什麼跟他說來晚了就很可能見不著韓代最後一面?這狗奴才是活膩了嗎?
直到此刻,額亦都都沒有意識到危險。
這真不是額亦都大意,實在是徐鋒乾的這個事情太匪夷所思。
一支孤軍,居然冒充鑲黃旗的披甲人,還找了個人冒充韓代,然後押解著蒙古戰俘大搖大擺的沿著官道凱旋還朝,這誰能想得到?
這裡可是赫圖阿拉啊,后金國的都城。
但凡是個人都干不出來這麼瘋狂的事。
徐鋒就是個瘋子,不幹人事,不當人子。
帶著千餘孤軍深入建州腹地,就問還有誰?
反正額亦都思子心切,沒有發現半點破綻。
催馬走到韓代的跟前,額亦都皺眉問:「老四,你傷著哪裡了。」
孫七的一聲「爹」幾乎就是脫口而出:「爹啊,我傷到腦子了。」
騎馬跟在旁邊的徐鋒忍不住以手扶額,這特么的就是百密一疏。
不過話又說回來,都到了這個地界了,疏不疏的其實已經不重要。
爹?!額亦都心臟也是猛的漏跳一拍,不對勁,這不是他們家老四!
他家老四雖然說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話,但是從來不喊爹,從來就只喊他阿瑪。
「那什麼,你先回家,爹還得去古勒寨辦點事。」額亦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裝成只是半路上的偶遇,催馬就要往前走。
但是很快就被一騎阻住去路。
「額大人要去古勒寨?去幹啥?」
「滾開,誰給你的狗膽子竟然敢擋道?」
額亦都的一個親隨當即拔出斬馬刀厲聲喝斥道。
然而話音剛落,一抹寒光便從額亦都的那個親隨的頸間掠過,隨即血光崩濺,那親隨的人頭便滾落在地上。
官道兩側的行人頓時驚呼出聲。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殺人了?
額亦都一下僵在原地:「什麼額大人,我不姓額!」
額亦都能成為老奴的左膀右臂,並非僥倖得來,這也是個有眼力以及急智的,他已經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蒙古人,這支軍隊分明就是明軍,而且對方來者不善,分明就是沖著赫圖阿拉來的,赫圖阿拉有淪陷的危險。
所以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只要拖住明軍一刻鐘,阿吉賴和遏必隆就能夠得到消息。
只要阿吉賴和遏必隆得到消息,就能加強內城外城防禦。
額亦都並不奢求阿吉賴和遏必隆怎樣,只要他倆能提前將三牛錄的披甲人以及十三個半牛錄的無甲兵布置到城牆,那就萬事大吉。
有十六個半牛錄的勇士在城牆上守著,
額亦都就不信明軍還能攻陷赫圖阿拉。
無論如何,眼前的明軍都只有一千餘騎。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閃電般劃過,額亦都果斷決定拖住眼前這支明軍。
當下額亦都施展三寸不爛之舌,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不管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只要你們現在罷手,我都可以當沒發生過……」
什麼叫虛與委蛇,這就叫虛與委蛇。
只可惜,虎有傷人意,人亦有殺虎心。
額亦都想著拖住明軍,為赫圖阿拉的守軍爭取時間,可是徐鋒卻也不是個傻瓜,他瞬間就識破額亦都的險惡用心。
這都已經過了十里鋪。
雙方都已經圖窮匕現了。
這時候可不是閑聊的時候。
「拿下!」徐鋒果斷打斷額亦都。
十幾個明軍便立刻飛身撲向額亦都以及身後的親隨。
額亦都及身後的數名親隨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明軍撲倒在了馬下,隨即又被明軍用麻繩捆成粽子。
額亦都本能的揚起頭想喊,結果才剛張開嘴,一團破布條就塞進來。
跟著破布條一起沁入鼻際的還有酸爽的惡臭,額亦都這才反應過來,這破布條竟然是某個明軍至少半年沒洗的臭襪子。
額亦都的兩個親隨就沒這麼好命,兩人才剛抬起頭,雪亮的鋼刀就已經落下來,只聽見噗噗的兩聲輕響,兩顆人頭便落了地。
整個過程就只耽擱了不到半分鐘,官道兩邊的建虜甚至都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只不過還是有不少建虜出於畏懼,本能的逃向遠處,再然後對著官道指指點點。
徐鋒沒工夫理會官道兩邊的建虜,只吩咐徐小貓說:「阿貓,你帶著夜不收小隊去兩邊看著,有往赫圖阿拉報信者一律射殺!」
徐小貓當即便領著十數騎夜不收分頭離去。
徐鋒又向浙營下達命令:「繼續加速行軍,全速衝刺!」
赫圖阿拉已經近在咫尺,不用再體恤馬力,再說跑死戰馬又有何妨?只要拿下了赫圖阿拉,他們浙營還會缺戰馬嗎?
當下浙營的千餘官兵便紛紛加速。
原本被「捆」住手的四百多遼兵也不再裝,紛紛掙脫束縛控住韁繩,要不然他們的速度就跑起不來,容易被前面的老兵撇下。
不裝了,都到這時候了,攤牌了。
看到這,官道兩側還有田野上的建虜終於意識到不對。
「姦細,這不是鑲黃旗的披甲人,是姦細!」大多數建虜一鬨而散,但是也有少數建虜壯著膽子往浙營官兵的身上投擲石頭。
到底是建州,這裡到底是建虜的老巢所在。
不少浙營官兵挨了石頭,便紛紛轉過頭來,目露凶光。
「別管他們,只管往前!」徐鋒連連揮舞馬鞭,連續的抽打在這些官兵的馬股上,挨了打的戰馬昂首發出一聲悲嘶,發了瘋似的往前狂奔。
「只管往前,只管往前,往前去!」徐鋒繼續仰天長嗥。
到了這時候,也不用再藏著掖著,直接就擺明車馬往前沖吧。
如果運氣好,搶在建虜搞清楚狀況前奪了城門,那就賺大了。
如果運氣不好,被建虜關了城門,那也沒什麼,強攻就是了!
反正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浙營已經沒有了退路,是成是敗就這一鎚子了,總之閉著眼睛干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