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陰暗的天空,雷聲陣陣,大雨瓢潑。
蜿蜒迴轉的盤山路上一輛天藍色的長途汽車不知為何,行駛的速度極快,猶如夜空中劃過了一道藍色的閃電。
雨下的很大,下冒了煙,山道上的能見度很低,可這輛長途汽車竟是越開越快,完全沒有一丁點要減速的意思。
長途汽車上,司機早已滿頭大汗,腳下的剎車踏板被他踩的啪啪直響。
隨著車速越來越快車上的乘客終於也覺得有些不對了。
「死鬼,你怎麼開車的?開這麼快想死啊!」一個四十幾歲的水桶型身材的悍婦扶著握桿艱難的走到了司機的身旁。
悍婦本想過來好好的數叨數叨自己這個不成器的老公,可剛走到了司機的身旁就是一愣。
她看到開車開了十幾年的老公此時竟是滿頭大汗,一種不祥的預感驟然出現。
「死鬼你怎麼了?生病了?要我幫你開不?」悍婦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此時的車速已經容不得司機半點的馬虎,他甚至連看一眼自己老婆的時間都沒有。
只能目視前方咬著牙輕聲說道:「剎車——剎車失靈了!」
此話一出那悍婦身子就是一顫,好懸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麼——你說什麼?剎車失靈了?」悍婦似是太過激動,這一嗓子喚得煞是響亮,好比晴空中的炸雷一般。
「操,你這三八喊個屁!」原本老實巴交的司機,此時已經一臉的怒容,豆大的汗珠順著下巴滑落,潮紅的面色,看起來竟然顯得異常的猙獰。
司機的怒吼讓悍婦清醒了不少,可惜清醒的卻不光是悍婦,還有滿車的乘客!
一時之間長途客車上一下就炸了鍋,所有乘客不約而同的,一股腦的離開座位向著車頭的方向涌去。
「剎車是真的失靈了么?」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開這麼快?」
「快停車,你給我停車!」
「我要下車,讓我下車!」
……
面對眾人的七嘴八舌司機一下就慌了手腳。最後只能鼓足的勇氣開啟了車內的喇叭高聲喊道:
「各位你們沒聽錯,剎車是失靈了,不過你們放心我老趙開了幾十年的車了。這剎車失靈也不是沒碰到過,我一定會把你們平安送到地方的!」老趙這次倒是沒說瞎話,他還真就碰到過這剎車失靈的情況,不過那次是在上山的路上,而這次卻是在下山!
老趙看了一眼油表上那還沒降到一半的指針咬了咬牙,又接著說道:「車上的油已經不多了,跑不了多久就會停下來,到時候大家就安全了。」
老趙的話讓車內的乘客安心了不少,畢竟大家都不傻,都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要是亂鬧死的會更快,就算是要處置這個失責老趙也要等到他們安全之後才行!
「大家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不要亂動!」悍婦此時終於回過了神,開始幫助自己的老公平復車上的乘客。
可就在這時車內的一名樣貌清秀,長得白白凈凈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的少年突然睜開了雙眼,似乎是沒睡醒,還用手使勁的揉了揉眼角,弄掉了掛在上面的異物之後,才打著哈欠站起了身。
「哎,真是倒霉催的!」少年先是伸了個懶腰,又活動了活動因為坐著睡覺而有些僵硬身體。
少年的舉動讓周圍的乘客很是不解,就在周圍的人都在疑惑他要做什麼的時候,少年突然打開了車窗,抱著自己的旅行包縱身就跳了出去!
少年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太果斷了,周圍的乘客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等他整個身子都跳出了車窗,車內才響起了一片驚呼聲。
「他——他怎麼跳下去了!這孩子不是被嚇傻了吧!」
一名三十幾歲的少婦婦反應最快,她說話的時候身子已經探出了車窗外,沉甸甸的胸脯正在風中搖擺。少婦反應雖快但是車速卻是更快,此時哪還有那個少年的身影。
要知道這裡可是盤山道,再加上長途客車開的又是極快,普通人要是這麼跳下車就算不死也是個重傷。別看大家都知道剎車失靈的事情,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瘋狂到直接跳車的,少年的舉動著實是嚇壞了車上的眾人。
少年跳車的事情並沒有傳到司機夫婦那裡,車上的乘客都清楚的很,自己的小命都在那司機手裡握著,萬一要是告訴了他有人跳車,他一個不下心他們可就都玩完了。
所以這事很快的就被眾人選擇性的遺忘了。
「撲通!」
「哎呦!」
「倒霉催的!」
少年從屁股底下掏出了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用力的丟向了遠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看他的樣子竟然沒有受傷,好像只是被那塊石頭給碰了一下。
起身後的少年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的旅行包掉到了護欄旁,不似男子略顯秀氣的眉毛皺了皺。抬腿邁步,一步一個腳印,小心翼翼的向著護欄靠了過去。
少年的動作出奇的小心、緩慢,似是他腳下不是山道,而是那刀山火海一般。
大雨很急,少年卻很慢。
終於少年來到了護欄的旁邊,緩緩的矮下了身子,伸長了胳膊向著旅行包抓了過去。
少年似乎是完全不相信那護欄的安全性,碰都不敢碰一下。然而就在他準備把旅行包拿回來的時候,他原本剛剛舒展了一些的眉頭就再次蹙攏。
原來旅行包的一角不知怎麼的竟然鉤在了護欄上的一枚釘子上。
「倒霉催的,我就知道!」
「這可不是我要毀壞國家財產的,是你們這東西掛住了我的包!」少年安慰了自己一句才緩緩的把自己的旅行包拉了過來。
隨著旅行包的移動,護欄上的那枚釘子竟然也被帶了出來。
拿回了旅行包的少年,看著那枚附帶贈送的釘子,苦笑了起來。
「想不到長這麼大第一次佔到便宜就得了個釘子!」
少年說著就隨手把釘子丟到了地上,可卻不知是因為地上濕滑,還是風大的原因,那枚釘子竟然一路翻滾著撞到了它剛剛離開不久的那一段護欄上。
「叮」
一聽到聲響少年就感覺到了不對,身子猛的向著護欄的遠處跑去。果不出他所料,那被釘子碰到的護欄竟然「吱吱呀呀」的就倒了下去。
「哎,這可真不怪我啊,完全是倒霉催的,我已經很小心了,可它還是倒了!」少年看著掉下山崖的護欄很是惋惜的說道。
不過少年似乎是低估了自己的倒霉程度,那一段護欄的倒下似是推倒的多米諾骨牌,竟然產生了連鎖反應,整個山路上的護欄竟然接二連三的倒了下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蔓延到了少年的視線以外。
「呃,不是吧?這不科學啊,就算我倒霉也不用這樣吧?這真的不科學啊!」
看著不停倒下的護欄少年傻了眼,他實在是沒辦法用常理解釋這汽車撞到都不一定會倒下的護欄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因為一個釘子的脫離而倒了下去。
長途汽車上此時已經陷入了一片歡騰,就在少年跳車后不久客車突然軋到了幾顆路上的石子,劇烈的顛簸過後長途客車的速度竟然慢了下來。
就連司機本人也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他只知道剎車似乎是成了用了久的電源開關,晃蕩了幾下竟然就自己恢復了!
雨很大,山路很長,少年還有一段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所以他並沒有過多的去糾結那倒下的護欄,而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他的腳下的步伐依然異常的穩重,就好像他是在鋪滿油的地上行走,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倒在地一般。
「轟隆隆」悶雷般的聲音傳入了少年的耳中。
少年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天,「咦,剛剛好像沒有打過閃啊,這是那裡來的雷聲?」
似乎是在回答少年,一塊夾雜著沙石的土塊砸到了少年的臉上。
「我靠,倒霉催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幾乎就在一瞬間少年就想到了那個山裡最可怕的災難「山崩」。科學再次給出了少年解釋,那倒下了護欄可不是因為那枚釘子,而是雨水太大,山石鬆動的原因!
滾滾的沙石已經從天而降,少年腦袋頂上一塊小汽車大小的山石已經翻騰著砸了下來!
少年的反應極快,他再次用出了「跳」這種能力,不過之前是跳車,而這次是跳崖!
其實少年此時應該慶幸自己剛剛「弄壞了」護欄,這原本看似倒霉的事情,卻著實為他爭取到了不少的寶貴時間,讓他能一路暢通無阻的跳下山崖。假如要是在慢上一刻他定然要被頭頂落下的山石給活活的砸死!
當然跳崖的結果很可能也好不到哪去,要知道這座山雖說不高,但是幾百米還是有的,摔死個人啥的那絕對是夠夠的了!
跳下山崖的少年不知道到底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壞,原本他在空中還能稍微掌握一下身體的平衡,可是突然一陣狂風襲來,眼看著少年就斜著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翻了好幾個跟頭之後才大頭衝下的掉了下去。
「倒霉——」少年的後半句口頭禪還沒等說出來就被灌了滿嘴的風。
半空中的少年竟然還沒有放棄,他強行扭轉身軀,廢了好大的力氣總算是避免了臉先著地的結局。
「撲通!」
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少年的身子掉在了地上,瞬間鮮血就染紅了大地,少年的身體幾乎摔成了餅狀!
可就算是這樣少年竟然還沒有馬上死掉,雖說已經奄奄一息,但終究還是有口活氣兒的。
大雨仍未停下,天空中不時有雷電閃過,不知何時一名身穿黑色風衣的女子突然就憑空出現在了少年的身旁。
她先是查看了一下少年的傷勢,然後拿出手機卻沒撥號,而是直接說道:「報告,三十八號實驗體已經死亡!」
女子的聲音很冷,冷的好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在說話。
「哦,那個倒霉的傢伙終於死了?他是怎麼死的?」回話的男子聲音有些輕佻,似乎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遇到山崩,跳崖摔死。」女子的話很簡單,一句話就把這正常人幾輩子都碰不上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嘖嘖,倒霉鬼就是倒霉鬼,山崩都能碰上。好了他既然已經死了你就回來吧。你當初選了他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浪費了我們那麼多藥物之後身體竟然只是比普通人強上那麼一點點。」
面對手機那頭傳來的抱怨聲女子不聞不問,就好像根本沒聽到似的。
她收起了手機,再次來到了少年的身旁,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支針筒,看也沒看的就扎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此時的少年本早已經昏迷,但不知是被針扎的太痛,還是迴光返照,他竟突然睜開了雙眼。
見到少年睜眼,女子依然無動於衷,就好像面前的少年是死是活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很快針筒內銀色的液體全部注入到了少年的體內,而後女子又掏出一個小本本,完成了她最後一次的記錄。
「12月15日,完成對三十八號實驗體最後一次注射,實驗體死亡!」
似乎那銀色的液體讓少年好過了不少,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他,此時竟然勉強的張開了口。
「可笑,我還以為自己逃跑成功了,現在看來我的一舉一動還是都在你們的監視之下!」少年的話,並沒有引起女子半點的興趣,連看都沒有多看少年一眼。
「我——我要死了對么?你能讓我死的明白點么?告訴我——咳咳——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把我和那些怪物關在一起?」少年說完這句話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殷紅的鮮血不要錢一般的往外噴。
「我認錯了人!」這次女子的話語中終於多了一絲絲的感情,似乎是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而感到愧疚。
「倒霉催的!」說完了這輩子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之後,少年終於用盡了力氣,緩緩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