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與姜公之書
王花子承認煉製湯藥是個技術活兒,這令他既有些苦惱,又有些欣喜,無論悲喜,總是有些收穫,有些期待。
值得一提的是劉敏這個小妮子似乎改變了對王明輝的看法,在旁人眼裡這也許是一種殷勤,但在王花子看來,這是一種久違且又值得令人回味的情感。
當然,王明輝離小妮子心中的白馬王子還有十萬八千里,但並不妨礙兩人之間重拾青梅竹馬時的溫情。
自從霸王餐事件之後,劉峰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黃勇成了他心目中的李小龍,時不時的過來『探望』王明輝,更多的殷勤卻是獻給了黃勇,儼然一副這是我大哥的風範。
大京海的繁華似乎與這個破落郊區沾不上邊兒,唯有ri夜不倦流淌而來的黃浦江,令王花子可以感受到京海這個高貴女神裙下的一抹驚鴻。
雖然黃浦江邊難免會流下來一些污濁的液體,甚至還有一兩個被掩埋在淤泥中的避孕套,但是,這些胎死腹中的作物,時常令王明輝這個處男露出一個處男該有的矜持與剋制不住的幻想。
幻想的對象令王明輝既有些心動,又有一些無法窺視的奢求。
賣葯的純潔小太妹,嘗過那一抹滑膩之後的王花子不經意間就會幻想一下床上的小妹兒是什麼光景。是那種書本上的嬌羞還是chéngrén話語中的放浪。
當然劉敏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令他有些衝動,但叫做道德的這條jing戒線令王明輝也僅僅只是幻想一下這個即將步入大學的女子。
「髮廊妹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想象著霓虹燈下的長腿女人,王明輝的內心頓時熱切起來,就像是一頭不可抑制的洪水猛獸,不斷的衝擊著小叫花子內心的防線。
「就算是一個賤客,老子也做一個有身份的賤客。」這是王明輝暫時可以讓自己打消念頭的辦法,盡量的抬高自己的原本就低俗的格調,迎合這個反腐倡廉,掃濁復明的社會。
王明輝時不時的取出那張被自己已經揉搓成不成樣子的a4紙張,要不是上面的碳素水筆質量可靠,保不齊那一串電話號碼都會被他搓成一坨污跡。
什麼是不可窺視的奢求?小魚似乎就是王花子心中不可奢求的女人,縱然看不到輕紗背後的嬌顏,但是,王花子把心中最為重要的位置留給了她,留給了這個風一樣的女子。
每個男人心中總會有一個得不到卻又忘不了的女人,王花子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卻是惦記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女人,這令王花子心中很不舒服,他不是一個理想遠大的人,但也不是一個毫無鬥志的孬貨。
「管他娘的誰是誰,老子將來就是要賺錢,就他娘的發橫財。」就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王花子內心中僅有的煩惱隨著滾滾而去的黃浦江流出了這個污濁的城市。
將小魚留給他的那張足以當成擦屁股紙的念想揣進懷裡,放在最貼近自己心臟的地方,永遠的保留了下來。
摸著黃浦江的尾巴,王明輝觀賞著這條流傳了千古的大江,在外地人的眼裡,這是京海一道標誌xing的風景線,但在王花子的眼裡,這裡面充滿了骯髒的yu望與不可告人的勾當。
這條大江的江河畔充滿一個個湮滅在歷史中的故事,那些人,那些事兒。
每當有心事的時候王花子始終會來到這裡,去深情的望著這滾滾江水從自己的眼前流過,彷彿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又彷彿自己是掌握了這條大江流向的主宰。
「每一個蒞臨或者是高居京海的人物都希望自己向前人那樣改變這條大江的流向,其中就看誰的手腕高,背景深,但是鮮有人能夠在這條大江上翻起一些浪花來。」
這是他和老爺子在大槐樹底下下完棋,閑聊時候所聽到的言論,王明輝那時候就是玩尿泥的屁孩子,現在能夠記住這一言半語,也算是一種對老頭兒的緬懷與心中萌生的敬意。
老爺子那滄桑聲音與獨特的論調讓王明輝感覺到了與其他老頭兒與眾不同,的確是大不相同,老頭兒很少講一些大道理,只是在隻言片語中,說一些以前發生過的事,還有他曾經看過的一些美妙風景。
這是老爺子去世之後,他第一次獨自來到黃浦江畔,也是他第一次直面這條如同猛獸般的江河,不同的是,他的身邊沒有了老頭兒那字正腔圓的京腔曲子,沒有了老頭兒那時而溫和,時而鋒芒的眼神。
望著東去的這條大江,王明輝很想說些什麼,或者是做些什麼,哪怕是在這江邊撒上一泡黃尿,也許這一小股自己的體液可以略微的改變一下這條江河的流動。
「老頭兒,你就是老混蛋,死了也不讓人省心,小魚說得對,野心會隨著腐爛的屍骨繼續膨脹,就如同人世間無處不在的空氣一樣,讓人觸摸不到,卻又無法割捨。」
一張破舊到不能直視的信箋被王明輝握在手裡,泛黃的紙張上面還有一些歲月的痕迹,這些污跡讓王花子不自覺的想到,這是否是老爺子年輕時候寂寞夜裡留下來的產物,如此邪惡的想法讓王花子不禁放聲大笑,笑的前俯後仰,笑的痛快淋漓。
「與姜公之書。」
「顏頓首。」
「姜公足下無恙,幸甚,幸甚。公智冠三軍,才為世出,棄燕雀之小志,慕鴻鵠以高翔。昔遭遇明主,立功立事,開國稱豪。朱輪華轂,何其壯也。」
「尋君去就之際,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內審諸己,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於此。朝赦罪責功,棄瑕錄用……」
這封黃皮紙是王明輝前ri收拾老爺子那個破箱子時候所得,其中的古文王明輝也看出了十之仈jiu,別看王花子沒有上過幾天學,但是這古文沒少被老爺子磨練。
來信者名叫顏,至於單字還是復字王明輝都不得而知,這封信已經有些年頭了。
乍一看,王明輝知道這是個咬文嚼字的主兒,跟老爺子稱兄道弟的人,年紀自然也不小了,說不定也早已入了土。
這封信的大體意思王明輝琢磨的算是清楚,先是對著老爺子一頓猛誇,什麼鴻鵠之志,智冠三軍就能看的出來。
至於開國稱豪,立功立事,王明輝倒是有些琢磨不透,自家老爺子有這麼輝煌的歷史?一個撿破爛的老貨居然還扯上了朱輪華轂。
若不是開頭的姜公二字,王明輝實以為這封信箋絕逼是老頭兒從哪個旮旯犄角撿來的破爛。
後半句的尋君去就之際之流,實則是老爺子人生中重要的大起大落。
「我人生一起一落,相比於那位的起落,真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這是老頭兒臨終前的感慨,話語間的起落充滿了滿足和不能掩飾的落寞。
老頭兒輝煌過,卻又被貶落,當面臨人生的第二次大起時,卻是沒有得到那個人的認可,可謂是明珠暗投,這封信箋既像是一封請師表,又像是一封客套話的關係書。無論是那樣,都彰顯了老頭兒不平凡的曾經。
至於老頭兒為什麼不肯出山,蹲在這個無人可識垃圾堆里,這個答案估計只有那個埋在土裡的老頭兒自己知道。
晚霞印在粼粼波濤的江面,反shè出一種令人心醉的sè彩,紅彤彤的sè彩同樣印在小叫花子的臉上,與這江水融為一體,王花子這個無賴不住的張牙舞爪的做些誇張的動作,令這幅和諧畫面的美感頓時蕩然無存。
手舞足蹈啊,隨風搖擺哇。
王花子彷彿聽到了老乞丐那個破鑼嗓子,他使勁的揮舞著自己的手臂,不住的做些小孩子的動作,期望老爺子能夠看到他,期望那張令人無法磨滅的老臉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耍的狠了,玩的累了。
王明輝靠在那顆陪伴了他十幾年的老槐樹下,曾經的足跡已經沒有了往昔的痕迹,不知何時,王花子的眼角有些水漬,也許是笑的狠了,脆弱的淚腺經不住這個無賴的折騰,終於留下了久違的淚水。
老爺子走的時候他沒有流淚,他很難想象一個孤寡老人對生死看的如此淡薄,睿智的雙眼總能及常人所不能及。
但是今天,王花子卻流淚了。這是一種幸福亦或是別的東西,老頭兒這輩子值了,不管他人作何想法,王花子覺得值了,人生做到如此,是真男人,真豪傑。
夕陽的餘韻彌留在遠方的天際,像足了朝陽初生時候的情景,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時間段,但王花子卻看到了其中的相同之處。
王花子扒拉扒拉嫩綠的細草,彷彿在尋找些什麼,但什麼也沒有尋到,記憶深處的東西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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