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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小兒吹皺春水
守歲已經過去,天氣還是寒冷的要命!
屋裡火爐燒得正旺,郭嘉卧著仰頭,透過開著的窗戶盯著外面在房檐上掛著的一個個冰花、冰棱,耳邊忽然傳來腳步聲,他忍不住爬起來透過窗戶看去。
府上的丫鬟們正抱著幾株白梅盆栽,想要放在院子里,郭嘉瞧了一眼,便興趣缺缺的收回視線,在屋裡坐著,聽著院子里丫鬟們嬉笑的聲音。
郭嘉低頭,輕輕的呼了口氣,把白霧看了又看,終於是站起身子,推門出去到院子里,頓時清香撲滿鼻。
「您起來了?要我去叫」察覺到郭嘉的到來,丫鬟里一個面容端莊,高挑個子的站出來,對郭嘉躬身行禮,詢問道。
話還沒說完,郭嘉便擺了擺手,指著那盆白梅問道:「這是誰送來的?荀令君還是曹公?」
「不是兩位大人送來的,是曹子和、曹將軍送來的!」丫鬟見郭嘉挑眉,便知情識趣的笑道:「子和將軍就在前院和老爺賞梅呢,曹長公子和曹二公子還有曹四公子也都來了!」
「怎麼沒叫我?」郭嘉皺眉,不禁疑惑,再聽到曹家幾個小公子都到了的時候,微微挑了挑眉峰。
丫鬟掩唇笑了笑,解釋道:「老爺早些的時候親自來叫您的,您還在睡呢,所以就叫我們不要打擾您了!」
郭嘉暗自鬱悶了下,也不跟丫鬟們再多說下去,抬腳往前院去。
院子里到是熱鬧,白梅傲雪綻放,香氣滿盈,兩個大人、一個少年、兩個小孩,桌上擺滿糕點、茶水。
曹昂給曹植和曹丕一邊倒著茶水,一邊把盤子里的梅花糕遞給兩個小孩,兩個小孩子又是矜持,又是嘴饞的樣子,煞是可*。
曹純和庄明賞雪觀梅,這些日子相處和睦,現在說起話來,倒也不會生疏,相顧無言。偶爾談談昨日酒宴上的趣事,再說說瑣碎的雜事,然後對白梅讚賞幾句。
兩人正有的沒的說著,就聽郭嘉的聲音傳來,「我說你們,在嘉的家裡喝茶聊天的,也不叫上嘉!」
見著郭嘉跨過拱門走進來,曹昂立馬站起身來,喚了聲郭大人,曹丕晃著身子拉起曹植對郭嘉抱拳行禮,還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郭祭酒!」「奉孝!」曹純和庄明先後喚道。
「你今天起的挺早!」庄明出乎尋常的先開口打破局面。
郭嘉不答話,只是看著他緩緩勾嘴笑了笑。
「祭酒?坐吧!」曹純左右看看,試探的打了招呼,隨後郭嘉點了點頭,率先坐下,在場的幾人便都坐下。
坐下后,沒有多餘的客套,曹純頻頻的盯著郭嘉看,那圍脖和套著手的東西,不正是前段日子自己和庄明、夏侯惇他們一起打來的白狐嗎,瞧著物件的大小,怕是整條狐狸的匹馬都用在了這上面!
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完全無視曹純矚目的視線,郭嘉忽然俯下身子,湊近曹丕和曹植,幾雙眼睛對視到一起,他微微笑了笑,問道:「幾位公子都在這?怎麼沒見三公子呢?」
兩個小孩都是被郭嘉那雙毫無笑意並深邃莫測得眼睛震了震,曹昂擔心的瞥了一眼兩個小孩,就見曹丕閉著嘴巴沒有說話,曹植暈暈乎乎的回答道:「三哥沒有把學業完成,所以被父親扣下在書房裡了!」
郭嘉發出輕輕的鼻音,表示原來如此,坐直身子看著桌上的茶杯,挑了挑眉,問道:「這是白梅?」
茶杯里清冽的茶水上面漂浮幾片白梅的花瓣,庄明順著郭嘉的視線看過去,點了點頭,淡淡的解釋道:「白梅可以除痰!」
「也可以止血,在受傷的時候!」曹純接話道。
郭嘉慢慢的把手從純白的手套中拿出來,那手套放在桌上,細白的雙手把茶杯端了起來,曹純不免的細細打量了下,好奇這個護手的樣子。
那杯茶正是郭嘉方才看的,屬於庄明的茶,他看也不看庄明便一飲而盡,如喝酒般洒脫寫意,讓曹純暗暗贊了聲,曹昂也是敬佩的眼前一亮。
庄明自然是不會跟郭嘉在這小事上糾纏,毫不在意的拈了糕點放進嘴裡。
曹植眨著純真的大眼睛,奶聲奶氣的問著曹丕說道:「二哥,郭大人是不是拿了叔父的茶杯喝了叔父的茶啊!」郭嘉聽著挑了挑眉,不是為了內容,而是為了稱呼。
曹丕聞言,像個小大人似的輕聲咳了咳,然後把曹植拉了拉衣袖,湊到耳邊,小聲的說道:「四弟,你不要說了,郭大人和叔父的關係很好的,不會恩」
「相*相殺!」曹植眼睛一亮,脆生生的說出來,把幾個側耳聽著的大人都是噎了下。
曹純本來正嚼著糕點,有些分心的注意著白狐手套,乍然聽了曹植的話,他差點沒噴出來,猛咳幾下,灌了杯茶,想要說些什麼,還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曹昂坐在旁邊,縮了縮身子,盡量隱藏自己,然後使勁憋住,卻仍然悶笑不止。
曹丕也被弟弟的話弄的怔了下,雖然他是稍微年紀大並且早熟一點,可現在卻是手忙腳亂,尷尬的捂住弟弟的嘴,低聲喝了句,便訕訕的看著庄明和郭嘉。
庄明扯了扯嘴,郭嘉指尖抖了抖,卻是對曹丕和曹植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們怎麼了?」曹植和曹丕身上都是一抖,曹植小聲說道:「感覺跟老師說過的表現一樣好像是尷尬對吧,郭大人、叔父!」說著,睜著純潔的大眼睛看著郭嘉和庄明。
「四弟,別說胡話了!」曹昂終於出口阻止這個小傢伙了,低聲叫道,「老師應該告訴過你,不要亂說話的!」
曹植眨了眨眼,不說話了,曹丕默默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目光沉靜的郭嘉,恍若未聞的給自己倒起茶來。
而庄明莫名的從這些話里聽出了別樣的意思,沉默片刻,卻是有些神遊天際了,面色便的略有些怪異。
「唔,在下為送梅花而來,現下梅花送到,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告辭!」最先發現庄明變臉的是曹純,他當機立斷的放下杯子,告辭道,並帶著曹操家的三個兒子,迅速離開。
院子里變得有些靜了,炭火撲哧撲哧的,風吹雪花簌簌飄飛,茶水入杯的聲響合著風送來的聲音悠悠揚揚的,世界變成了萬籟俱寂的感覺。
視野里忽然出現一隻纖長、白凈的手端著茶杯,粉紅的指甲卻是鮮明對比的格外醒目,庄明微愣,便接過杯子,飲下。
庄明扭頭看的時候,便見郭嘉收回手,他出神似的,目光失焦的看向遠方的天邊,那本來清俊的樣貌在白衫白衣的輝映下彷彿和滿院白雪融為一體,氣質飄忽脫俗,看著不覺得有些驚艷。
「謝謝!」庄明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便無意義的道了聲謝。
半晌,郭嘉才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看向庄明,慢慢的勾唇微笑,說道:「你我之間,還需言謝?」
庄明凝視著郭嘉,忽而感覺到面上有些發熱,目光很快轉向茶杯里的白梅,用手要去拈出一片,也沒看到郭嘉一瞬間微微皺起的眉頭。
「奉孝,你在發獃啊!可是為什麼發獃還來找我?」
等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荀攸就瞅見坐在床邊支著下巴愣愣出神的郭嘉,無語的把那人在自己身上敲來敲去的手抓下來,大大的嘆了口氣,說道:「文若不在嗎?」
「文若昨夜喝多了,現在還睡著呢!」郭嘉懶懶地瞥了眼荀攸,說道。
所以說,是找完荀彧才來找自己的嗎!荀攸抽了抽嘴角,順帶翻個白眼,滿是無奈的說道:「奉孝,你就不能在外面等著嗎,起碼讓我穿上衣服吧!」
郭嘉緩緩眯起眼,把手伸出來,在荀攸面前晃了晃,然後猛地把被子往裡面一推,挑了挑眉,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公達,你怎麼穿著衣服睡覺!難不成是猜到嘉會揭你被子!」
荀攸咬牙,郭嘉分明是早就知道自己穿著衣服了,可他瞪著眼睛毫無威懾力,郭嘉仍然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起來起來!都中午了還睡,傳出去,世人還不恥笑你荀公達憊懶!」郭嘉賴皮似的笑著說道:「跟嘉喝酒去!」
荀攸再次撫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郭嘉連聲催促下,只好起來也沒換身衣服,就被郭嘉拉著出去到了大街上。
努力的站穩身子,荀攸整理著自己的衣冠,跟在郭嘉後面,看著郭嘉漫無目的的亂竄,急走幾步上前抓住郭嘉的胳膊,無奈的問道:「奉孝,你到底是想到哪去?」
郭嘉擺了擺手,無所謂道:「哪裡都行」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了下來,說道:「對了!我們去那個地方!」
「什麼地方?」荀攸下意識的問,可是不等荀攸問完郭嘉就走到十幾步開外的地方,荀攸憋著鬱氣,仰天翻了個白眼,什麼時候那個病弱的郭奉孝,身體變得這麼好了!
荀攸看著眼前的建築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就想走人,可是看著前面抬腳就要進去的人,眼角一抽,快步跟上,小聲問道:「奉孝,你怎麼又到這種風月的地方來了,讓文若知道了還不說你!」
郭嘉擺了擺手,無所謂的說道:「讓他說吧,嘉又不會少二兩肉。再說,來鶯兒姑娘可是在這個地方獻藝的,你不想聽聽、看看、見識見識?」
來鶯兒的艷名遠揚,荀攸的確是少許心動,可是卻察覺到郭嘉現狀有些不妥,不由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久也不見你來這種地方了,現在來,到底是為何緣故?」
「來看看」郭嘉一邊往前走一邊抬頭,看著迎面而來的阿媽,面上掛笑,輕聲道:「看看嘉到底有沒有自作多情!」
荀攸沒有聽清楚,還想再問,卻被這家店的阿媽打斷。
「兩位,歡迎歡迎!可有什麼需要啊。我們這的姑」話還沒說完,就被郭嘉打斷,說道:「我二人是專程為鶯兒姑娘來的!」
阿媽頓了一下,訕笑著說道:「倒是不巧,鶯兒姑娘可是有客了,不如二位!」
「不知是哪裡的客?說出來聽聽!」荀攸也說話了。
郭嘉似笑非笑的睨了阿媽一眼,笑道:「錢不會少了你的!可你要是不說得話」尾音稍微上調。
阿媽瞅著兩位氣度看起來身份不凡的客人,心中暗暗叫苦,但想起來鶯兒房裡的那兩位,不免心中稍稍鬆了些,面上帶著可親的笑容,嗔怪的解釋道:「不是奴家瞎說,你們可知道那幾位客人,可都是來頭大得很!」
餘光瞥見郭嘉和荀攸不為所動的樣子,便狠下心直接說道:「是曹大將軍,和荀令君!」
「主公和文若!」荀攸頓時面上失態,一臉的驚愕,曹操也就不說了,可荀彧這種世家大族,平時謹言慎行的,怎麼可能跑到這種地方來!
郭嘉面上也是古怪之色一閃而過,微一沉吟,便問道:「那旁邊的房間可還空著!」微微眯起的眼睛,不疾不徐的語調,甚是威懾,不容反駁。
荀攸側目,阿媽也是僵了僵,猶豫了下,便躊躇的說道:「不知二位是?」
「你不用問了,再者說,來此尋歡作樂本就是常事,不小心坐到一起,也沒有什麼奇怪的。」郭嘉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你說是嗎!」
「啊!」阿媽乾笑幾聲,連忙道:「是啊!是啊!那間房只有右邊一個空房!二位貴客隨我到那裡來!」說著,忙引路。
郭嘉對荀攸挑了挑眉頭,兩人對視一笑,隨即跟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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