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激將之法
城裡「上林春」的竹葉青和臘牛肉、五梅鴿子、魚羊雙鮮,都是遠近馳名的,所以他們現在正在上林春。
6小鳳是個很講究吃,也很懂得吃的人。
「這都算是什麼回答?」6小鳳喝了杯竹葉青,苦笑道:「這一桌子酒菜最多也只有五兩銀子,這見鬼的回答一個卻要五十兩。」
李琦笑道:「你若是想請我師傅出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6小鳳道:「難道連你也不能請不動?」
「且不說我請不動,就算我請得動,我也不會為了你這個不相干的人去麻煩師傅的。」李琦道,「你還是去請西門吹雪靠譜一些。」
6小鳳拉著一張苦瓜臉:「大通大智說沒有法子,這算什麼回答!」
花滿樓淡淡的笑著,道:「他說沒有法子,難道就真的沒有法子?」
6小鳳道:「西門吹雪既有錢,又有名,而且還是個徹底的自由漢,從來也不管別人的閑事,再加上六親不認,眼高於頂,你對這個人能有什麼法子?」
花滿樓道:「但有時他卻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奔波三千里去復仇。」
6小鳳道:「那是他自己高興,他若不高興,天王老子也說不動他。」
李琦笑道:「這個西門吹雪和我師傅的性格還是蠻相似的嘛!我師傅也是個唯我獨尊的性子。」當然,除了在師叔面前。想到葉孤陽在葉孤城面前狗腿忠犬的弟控模式全開的模樣,李琦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花滿樓微笑道:「無論如何,我們這次總算沒有空跑一趟,我們總算已知道,大金鵬王說的那些事,並不是空中樓閣。」
6小鳳道:「就因為他說的不假,所以這件事我們更非管不可,就因為我們要管這件事,所以更少不了西門吹雪這樣的高手相助。」
花滿樓道:「他的劍法真有傳說中那麼可怕?」
6小鳳道:「也許比傳說中還可怕,從他十五歲時第一次出手,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在他劍下全身而退的。」
「那可不一定。」李琦撇撇嘴,「我也是十五歲時第一次出手,直到現在無一次失手。」
6小鳳看著李琦戲謔道:「那就請李女俠出手相助好了?」
「出手就出手,我也不差啊!」李琦對6小鳳語氣中的敷衍玩笑感到很沒面子。「不過我的出手費很高的。」
6小鳳見李琦把他的話當真了,連忙道:「我們要對付的既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一個人。」他又倒了杯酒下去,接著道,「獨孤一鶴若真是青衣樓的主人,他手下就至少有五六個很難對付的人,何況,峨嵋派本身就已高手如雲!」
花滿樓道:「我也聽說過峨嵋七劍,三英四秀,都是當今武林中,後起一代劍客中的佼佼者。」
「浪得虛名而已!」李琦對葉孤陽頗為讚賞的西門吹雪或許只是不服氣,並沒有自大的認為她能比他厲害。但對於峨眉的三英四秀還真沒有放在心上。
6小鳳看到她那副自傲的樣子,又道:「閻鐵珊『珠光寶氣閣』的總管霍天青,卻比他們七個人加起來還難對付,這個人年紀不大,輩份卻極高,據說連關中大俠山西雁,都得叫他―聲師叔的。」
「霍天青?」李琦秀眉微皺,她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6小鳳取笑道:「怎麼,被嚇到了?」
李琦也顧不得去回憶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了,氣呼呼的道:「不過是仗著輩分罷了,說不定就是個繡花枕頭呢!」
6小鳳笑而不語,不予爭辯。
花滿樓道:「這種人怎麼肯在嚴立本手下做事?」
6小鳳道:「因為他昔年在祁連山被人暗算重傷,嚴立本曾經救過他的命。」
花滿樓道:「霍休常年蹤影不見,他那龐大的財產,當然也有極可靠的人照顧,那些人當然也不是好對付的。」
6小鳳道:「一點也不錯。」
花滿樓道:「所以我們非把西門吹雪找出來不可。」
6小鳳道:「完全說對了。」
「喂,你不是說讓我出手的嘛?」李琦深深的覺得她被小看了。
6小鳳沒想到她居然當真了,訕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道:「我怎麼忍心讓你這個嬌滴滴的美女去對付那些粗魯的漢子呢!」
「油嘴滑舌!」雖然對6小鳳小覷她有些不滿,但還是被他的話哄得心情好了不少。
「而且你出手費太貴,我又太窮了。」6小鳳又笑嘻嘻的補充了一句。
李琦扔了個白眼給他。
花滿樓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們能不能用激將法,激他出來和這些高手一較高低?」
6小鳳道:「不能。」
花滿樓道:「為什麼?」
6小鳳道:「因為這人非但軟硬不吃,而且聰明絕頂就跟我一樣。」
李琦忍不住為他的自戀諷刺了一把:「6小鳳,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謙虛者說,我和他一樣;自戀者說,他和我一樣。」
6小鳳笑了笑,道:「我哪裡自戀了。」
李琦哼了一聲:「你就是個自戀狂!」
6小鳳搖頭笑了笑,接著道:「本來就是如此。若有人對我用激將法,也是連半點用都沒有的。」
花滿樓又沉默了很久,緩緩道:「我有個法子,倒也可以去試一試。」
6小鳳道:「什麼法子?」
這個法子花滿樓還沒有說出來,就忽然聽見門口發生一陣騷動,一陣驚呼。
一個人踉踉蹌蹌的從門外衝進來,一個血人。
四月的春陽過了,正午已偏西,斜陽從門外照進來,照在這個人身上,照得他滿身的鮮血都發出了紅光,紅得令人連骨髓都已冷透。
血是從十七八個地方同時流出來,頭頂上、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嘴裡、咽喉上、胸膛上、手腕上、膝蓋上、雙肩上,都在流著血。
就連6小鳳都從未看見過一個人身上有這麼多傷口,這簡直令人連想都不敢想。
這人也看見了他,突然衝過來,衝到他前面,用一雙已被鮮血染紅了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喉嚨里「格格」的響,像是想說什麼。
可是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的咽喉已被割斷了一半,但他卻還活著。
這是奇迹?還是因為他在臨死前還想看6小風一面,還想告訴6小鳳一句話?
6小鳳看著他猙獰扭曲的臉,突然失聲而呼:「蕭秋雨!」
蕭秋雨喉嚨里仍在不停的「格格」直響,流著血的眼睛里,充滿了焦急、恐懼、忿怒、仇恨。
6小鳳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蕭秋雨點點頭,突然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呼,就像是一匹孤獨、飢餓、受了傷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中所發出的那種慘呼一樣。
然後他的人突然一陣抽搐,彷彿有一根看不見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他身上。
他想告訴6小鳳的,顯然是件極可怕的秘密,可是他永遠說不出來了。
他倒下去時,四肢已因痛苦絞成了一團,鮮紅的血,已漸漸變成紫黑色。
6小鳳跺了跺腳,振起雙臂,高大的身子就像是飛鵬一樣,掠過了四五張桌子,從人們的頭頂上飛出,掠到門外。
李琦看著慘死的蕭秋雨,冷笑一聲:「敢殺我看中的對手,活的不耐煩了。」她緊跟著也掠出門外。
李琦聽見左邊的那條街上傳來一陣驚呼,一陣騷動,連忙趕了過去。
一輛漆黑的馬車停在一間藥鋪中,馬已倒了下去,嘴角還在噴著濃濃的白沫子。
趕車的人也已倒了下去,嘴角流的卻是血,紫黑色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青布衣裳,他的臉也已扭曲變形,呈現出死黑色。
車門已經被6小鳳拉開了,車廂里的座位上,竟赫然擺著一對銀鉤。
銀鉤上系著條黃麻布,就像是死人的招魂幡,上面的字也是用鮮血寫出來的:「以血還血!」
「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
銀鉤在閃閃的發著光。
花滿樓輕撫著鉤鋒,緩緩道:「你說這就是勾魂手用的鉤?」
6小鳳點點頭。
花滿樓道:「勾魂手就是死在蕭秋雨手上的?」
6小鳳長長嘆息,道:「以血還血!」
花滿樓道:「但另外一句話,卻顯然是警告我們不要多管閑事的。」
6小鳳冷笑道:「青衣樓的消息倒真快,但卻看錯人了。」
花滿樓也嘆了口氣,道:「他們的確看錯了人,青衣樓本不該做出這種笨事的,難道他們真的認為這樣子就能嚇倒你?」
這世上有種人天生就是寧折不彎的牛脾氣,你越是嚇唬他,要他不要管―件事,他越是非管不可的。
6小鳳就是這種人。
現在你就算用一百八十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這件事他也管定了。
他緊緊握著銀鉤,忽然道:「走,我們這就去找西門吹雪,現在我也想出了一種法子對付他。」
花滿樓道:「什麼法子?」
6小鳳道:「這次他若一定不肯出手,我就放火燒了他的萬梅山莊。」
李琦看著6小鳳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個6小鳳還說激將法對他沒用,現在中了這麼簡單的激將法還不自知。
不過,她並沒有打算提醒6小鳳,因為她已經想起了她在哪裡聽過霍天青這個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