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楊幽雪的下場
一整夜,廂房裡的燭光都亮著,屋頂上時不時傳來那細微的腳步聲,胥林只是專心的配著要,絲毫沒有被那些有心人打擾。
床榻上的女子睡得昏沉,只是那緊鎖的眉頭看得出她內心深處的不安。
外面的沙暴漸漸停息,天終於有了一絲蒙亮,睡夢之中,姜媛看見了千軍萬馬正朝著她追趕而來,為首的是名尊貴的女子,正氣勢洶洶的看著她,「姜媛,你偷走了本縣主的華服珠寶,你這個賊!」
那如此真實的聲音在夢中叫囂著,「我不是賊!我不是!」
姜媛忽的一下驚醒了過來,猛地坐起了身子,滿頭大汗。
胥林驚訝的看著那名驚慌的女子,姜媛注意到這股疑惑的視線,當下望了過去,便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是昨日為她解圍的那名公子。
胡亂的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我,我做噩夢了。」
「嗯,我知道。」
胥林沒有多問,他並不喜歡打聽別人的秘密。收拾好包袱,「沙暴已經過去了,姑娘,我們該啟程了。」
時間寶貴,他不知道在旅途之中,未璃的身體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所以必須與時間爭先。
姜媛有些迷茫,她只知道,絕對不能被縣城的那些人找到,否則自己這一輩子,就完了。可是去邊區,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做,現在盟國是否言而有信,會對自己做什麼,這些都是未知的。
可是除了往前走,她沒有任何的退路。
今日的客棧顯得正常了許多,只是姜媛在離開的時候,依舊有不少人對著她的包袱念念不舍。
經過一夜的風沙,姜媛發現眼前的一切變得如此陌生,她幾乎都要找不到自己來時的路。看著前方的男子,她突然有些慶幸,自己的運氣不錯可以遇見這麼一名好心人,否則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走著走著,姜媛覺得眼前的景象不知為何,都有兩個影子,這雙眼睛好像浸泡在水中一樣,看什麼都模糊的很。
前方的胥林偶爾回過頭來看看這名弱女子有沒有跟上來,就發現姜媛站在了原地,表情有些迷濛的模樣。
「姑娘?」
對方沒有回答,身子搖搖晃晃的,胥林暗道不好,在上前的一剎那,姜媛正好倒下了身子,被他及時接住。
她的臉頰泛紅,胥林輕輕一觸碰那額頭,滾燙的厲害。
終究是女子,受不了長途跋涉吧?而且胥林看得出來,這名女子似乎嬌生慣養,還不懂得外面的險惡。
當姜媛醒來的時候,四周是一片的昏黃,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顛倒了一般,胃翻滾得難受。
「嘔……」
她掙扎著,從馬背上掉了下來,還顧不上疼痛便開始嘔吐,胥林停下了步伐來到她的身邊,直到她覺得舒適了點,才上前遞上了一口水。
「多謝……」
這張年輕的小臉蒼白,胥林絲毫沒有在乎她方才失禮的舉動,只是姜媛從來沒有在人前這般失態過,便用手將身旁的沙子撥弄了下蓋住了那些穢物。
「時間不早了,最好尋找下一座小鎮,或者客棧,否則今夜可能就要在荒漠中度過了。」胥林的話讓姜媛來了精神,顯然她並不想要露宿荒漠。
夕陽使這片荒漠蒙上了一層金色,帶著幾分別樣的味道,人身處這片荒漠之中,竟是有種無邊寂寥的感覺。
不遠處有一隊人馬,緩緩的經過,姜媛的瞳孔一縮,那些人,手上和腳上都戴著鐐銬,幾名官兵驅趕著,馬蹄聲漸漸靠近。
胥林停下了腳步,靜等著這隊押送犯人的隊伍經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臉上。
慕容府的二老爺?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看來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隊伍之中,慕容晴疲憊的邁著步伐,忍不住看向荒漠中那難得出現的人影。
「快點!不要磨磨蹭蹭的!」身旁的官兵凶神惡煞,慕容晴害怕得收回了目光,她的眼中似乎帶著絕望的死灰,對於前面的一切,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希望等著她。
姜媛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緊,立刻忘記了身體的難受,如果自己被抓住了,也會是這樣的下場吧。戴上鐐銬被發配去偏遠的地方,永不見天日。
「姑娘,我們走吧。」胥林的話讓姜媛回過神來,她輕輕點了點頭,在胥林驚訝的目光中牽著馬匹緩緩走著。
荒漠中總是會有讓旅人休息的客棧,胥林他們的運氣不錯,這間客棧還有廂房。
在掌柜面前,姜媛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揪住了胥林的衣角,「能不能,就要一間廂房?這一次,我來守夜……」
有了那一次經歷,姜媛似乎明白了一名女子孤身在外的危險,就是隨時有可能被壞人盯上。而有一名男子在身旁,會安全得多。
看著那祈求的模樣,胥林沒有多想,「掌柜的,一間廂房。」
「是是是,兩位客官裡面請。」
姜媛似乎能聞到自己身上難聞的氣味,她看著那剛剛回來的胥林,他的髮絲帶著一點水漬,心中疑惑。
胥林似乎猜到她的想法,「這間客棧有個公共澡堂。」
顯然,只提供給男子。
姜媛越發覺得難受起來,胥林看著她時不時抓著自己的手腕,躁動不安,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屋子。
連他也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了吧?姜媛覺得若是有個地洞,真想鑽進去。
不一會兒,胥林卻是叫小二搬來了一個澡盆。
「我在外面守著,姑娘自便。」
姜媛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名男子居然如此細心,看著店小二不斷的往澡盆裡面加水,姜媛的心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喜悅,比起讓她吃什麼山珍海味更令人開心。
澡盆中的水添滿了,胥林十分自覺的邁出了屋子,透過那窗戶可以看見男子果真如他所說,背對著屋門守著。
一種感動湧上心頭,姜媛不知道,世間還真的有這麼真實的好人。
熱水漫過她的肌膚,渾身的毛孔似乎在這個時候全部舒張開來,姜媛第一次體會到幸福竟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從前在宮中,她總是覺得生活無聊枯燥,而現在,一盆乾淨的洗澡水就能讓她如此的滿足。
走廊外面,路過的旅人會奇怪的看著胥林,只是男子卻依舊靜靜的站著,直到屋子裡傳來聲音。
「公子,多謝,我,我已經好了。」
姜媛的臉帶著一層粉紅,她換上了乾淨的衣衫,裡衣是縣主的,光滑柔軟令人舒適。
胥林並沒有進來,而是讓店小二收拾了一切,才拿著幾個饅頭走了進來。
此時天色已晚,姜媛的身子並沒有完全恢復,胥林便提醒道,「姑娘,早些休息。」
「可是,今日我要守夜……」
「這裡離小國不遠,經常會有前來巡查的官兵,所以這間客棧是安全的。」胥林的意思是不需要她來守夜。
輕輕一咬手中的饅頭,姜媛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他優雅的舉止,白皙的皮膚,俊美的容貌,怎麼之前從來沒有發現,他的身上散發著這般令人舒心的氣質。
心中微微一動,他幫助了自己這麼多,一想到到達目的地之後就要和他分別,姜媛的心中已經有了幾分依賴感。
吃完之後,胥林走到了角落裡,搬過了長凳自己躺在了上面,他的面容帶著幾分倦態,姜媛心中有些愧疚,「公子,今日還是讓我睡長凳吧。」
「姑娘身子弱,早些休息。」只留下這麼一句話,胥林已經閉上了眼睛,屋子裡陷入一片安靜。
姜媛心中越發的溫暖,她不敢再開口打擾胥林休息,只是那麼安靜的看著不遠處的睡顏,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的身世似乎沒有那麼悲慘了,起碼上天派了使者下來指引她,幫助她。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窗檯那邊發出一陣異響,連不懂武功的姜媛都被驚醒了。
「誰?!」
胥林已然站在了窗邊,看著那突然打開窗戶的手,帶著污泥和血跡。
一張狼狽無比的臉出現在兩人的面前,那鐐銬聲在黑夜中顯得十分刺耳。慕容晴如惡鬼一般爬了上來,還來不及與屋子裡的兩人說些什麼,立刻關上了窗戶。
「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她的眼淚混著泥沙流了下來,渾身到處都是傷口,長發也凌亂不敢。
姜媛眉頭一皺,這不是白日里看見的那隊犯人中的一員嗎?她居然逃了出來?!
「不行,官兵待會就會追過來的!」這名女犯人一定會引來官兵,到時候就把自己也連累了!
「求求你,救救我!我什麼也沒有做,我不是犯人啊!」慕容晴經過了這些日子,精神似乎被折磨殆盡,她竟是對著姜媛跪了下來,顫抖的祈求著她的幫助。
「……不,不行的……」
「姑娘,求求你,我只有這一條生路,被他們抓回去的話,會把我打死的!」胥林聽著她的話,立刻發現她戴著鐐銬的雙手,手腕處有明顯的傷痕,似乎是被利器所致,隔斷了她的脈搏,毀了她的武功,
想起今日看見的慕容二老爺,想必這名女子,是慕容家的人,武將之家肯定懂武,而如今,她已經是一名廢人了。
姜媛猶豫著,心中百般的掙扎。
「姑娘,求求你,否則我只有死路一條啊!」慕容晴哭著,此刻的她與從前的高傲判若兩人,彷彿是被命運折磨后苟延殘喘的可憐人。
姜媛心中難受的很,看著她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邊城的時候,她也希望有人能幫自己一把。
「那……你要藏好了!」
姜媛看向胥林,似乎想要徵求他的意見。
慕容晴求助的看向胥林,她只覺得這名男子有些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可是看著他斯文儒雅的模樣,應該不會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胥林淡淡的看了床底下一眼,便無聲的回到了自己的長凳上躺下,似乎是默認了這件事情。
他從來沒有打算刻意去做什麼事情,只是恰好讓他遇到了,恰好事情這樣發展了。他的心中只在乎一件事情,就是能不能幫君未璃找到解開他體內頑毒的解藥。
慕容晴頓時一喜,立刻爬向那床榻,躲進了床底下。
很快,官兵便追了過來,一間間搜查著。
直到胥林這間屋子的時候,他走了出去打開屋門,就看見了那幾名凶神惡煞的官兵。
「可有見過一名女囚犯?若是私藏囚犯,可是殺頭的死罪!」
「這間廂房之外是臨街,那位囚犯可會武功?」只有會武功的人,才能飛得上來。
幾名官兵一想,也是,他們已經挑斷了慕容晴的手筋和腳筋,外面若是街道的話,她插翅也飛不進來。不可以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若是傳到皇上耳朵里知道他們連一名不懂武功的慕容晴都看不住,那就是失職了!
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胥林沒有多費唇舌便打發了那些人,他關上屋門,而一直躲在床底下發抖的慕容晴,心中長嘆了一口氣。
……
「小姐,宮裡頭來人了,說請小姐去皇後娘娘的宮中一敘。」丫鬟帶著消息,卻被楊幽雪阻隔在屋門外。
「都說了,我身子不適,不能進宮。」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楊幽雪一點也不想和皇后與慕容清歌扯上關係,慕容清歌就是個瘟神,和她扯上關係就沒有好下場!
「可是皇後娘娘還派了御醫來,說小姐生病這麼久還沒有好,要讓太醫好好診治診治。」丫鬟十分為難,楊幽雪頓時一驚,若是讓皇後知道自己在騙她,只怕自己小命不保。
「我知道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楊幽雪儘管心中百般的不情願,也只能跟著那丫鬟朝著主廳走去。
轎子早已經在楊府外等候,楊學士囑咐著楊幽雪,千萬不要忤逆皇后,便擔憂的看著那轎子緩緩的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鳳宮之內,皇后的眼前跪著一名男子。
「怎麼樣?」
「璃皇妃不在平安宮中,璃殿下已經回宮了。」
皇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密切關注著。」
如今慕容二房已倒,而那慕容三房卻沒有什麼作為,慕容清歌的娘家獨大,要想扳倒慕容清歌,將不再容易,只能趁著現在,分散她在璃殿下心中的地位,哪怕能挑破他們也好。
這段時間,慕容清歌與麗妃走得越發頻繁,麗妃的肚子是越來越大了,照這樣下去,她豈不是可以順利產下皇兒?!
皇后這一次是真的焦急了。「楊幽雪來了嗎?」
「宮人來報,已經到宮外了!」
皇后微微點了點頭,看著滿桌子的菜肴,最後幽幽一笑,從袖中拿出了一包粉末倒進了茶壺之中,再旋上暗格,萬事俱備。
「臣女,參見皇後娘娘。」
楊幽雪恭敬的行了一禮,皇后慈愛的笑道,「楊小姐多日沒有進宮了,本宮看著,怎麼清瘦了這麼多,來,到本宮身邊坐著。」
楊幽雪依言走了過去,便被皇后拉住了手。
「多麼美的人兒,都憔悴了。」皇后明知道楊幽雪是有意躲著自己,可是這些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她只知道,機會不多!
「來,這些糕點都是本宮命人為你準備的!」
皇後娘娘為何會對自己這般好?楊幽雪真的是摸不著頭腦,只能一邊感恩戴德的吃著,一邊注意著皇后的臉色。
「別顧著吃,喝口茶吧。」
皇后一個眼神,身旁的嬤嬤便為楊幽雪倒上了茶水,「謝皇後娘娘。」
……
「那個賤人,又在玩什麼花樣?」皇宮深處,一張絕美的面容帶著幾分冷意。
「娘娘,楊學士的孫女被帶進了鳳宮,方才屬下打探到,皇后的人似乎去了平安宮。」
平安宮?那個賤人為何會對璃殿下如此在意?還是說……這名女子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就是當日為自己解圍的那個年輕的小姑娘。
聽說,她現在已經是璃皇妃了,並且與麗妃走得親近。
看來皇后是想要用當年的辦法,故技重施!哼,自己偏偏不能讓她如意!
「快點!動作快點!」幾名公公扛著一團被褥快速的朝著平安宮的方向走去,正好,福公公被皇後娘娘支開,這幾名公公來到平安宮外,「來者何人?!」
「我們是奉皇後娘娘的旨意,來給璃殿下送東西的。」
一名公公拿出了腰牌,既然是皇後娘娘要送的東西,那麼他們看守的幾人,便沒有許可權查看。
「進去吧!」
只是,幾名侍衛疑惑的看著那團錦被,怎麼覺得裡面好像是一個人?
幾名公公順利的進了宮,直接將東西抗進了君未璃的屋子,放在了床榻上。
「快,離開這裡!」
動作迅速不留一絲痕迹,最後的公公將屋門關上,頃刻間屋子裡安靜得彷彿沒有人來過。
許久之後,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君未璃走進屋子,就發現了床榻上那隆起的錦被。
「清歌?」這麼早,她就在休息嗎?
被褥中的人動了動,露出了一截光潔的手臂,君未璃有些驚訝,無奈的笑了笑,這樣的天氣,為何不穿著裡衣休息呢?
他的面上露出了幾分柔和,便走上前去。
另一頭,雲清歌拿著手中的書信往回趕,「皇妃,這信件是誰送來的?」
知書三步並作兩步走,緊緊跟著雲清歌。
雲清歌沒有想到,皇后居然會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將楊幽雪偷偷送進平安宮內,她只是想知道,皇後有沒有對君未璃做些什麼。
「殿下回來了沒有?」
一進平安宮,臉色冰冷的雲清歌便讓守門的侍衛嚇了一跳,他們不由得想起了方才皇后命人送來的那團東西,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
「殿下已經回來多時。」
雲清歌心中有團怒火燃燒著,腳下生風來到了屋子,那緊閉的屋門讓雲清歌的心狂跳了幾下。
一把推開屋門,就看見了一張鐵青的面容,君未璃回過頭來,在看見雲清歌之後如觸電一般放下了手中的錦被,他正好上前查看,沒想到揭開錦被,卻看見了一張陌生的面容。
時機居然如此不湊巧,不知道清歌會不會誤會。
「清歌,我沒有……」
「我知道。」
不想,雲清歌沒有太過於激動的反應,她只是來到了床榻旁,看著那露出香肩的楊幽雪,面色潮紅,輕喘著香氣。
她被人下了葯!雲清歌皺著眉頭,而君未璃只覺得自己被人戲弄了,「來人!」
第一次,他有了想要殺人的衝動。居然有人想要讓清歌誤會他,這一點,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只聽那激動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幽雪?!幽雪?!」
是楊學士?!
雲清歌與君未璃皆是驚訝的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慢慢的揭開,這一切,有人在背後計劃得太過於完美了。
若雲清歌沒有趕來,那麼楊學士看見的,便會是措手不及的君未璃和一絲不掛的楊幽雪,這樣百口莫辯,只能有一種結果,就是君未璃必須看在楊學士的面子上,收了楊幽雪!
楊學士帶著一群人憤然趕到,但是他在看見雲清歌之後微微一愣。
璃殿下與璃皇妃站在一起,兩個人的臉上皆是一片冷色。
「這是……」這是什麼情況?
「皇後娘娘駕到……」一聲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屋子裡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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