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一個賤命不賤骨!
葉青將寫著齊家辛秘的便簽扔進了爐灶燒掉后,開始起鍋做飯。
一頓劫後餘生的早飯,相依為命的兩家人吃的格外美味。
吃完之後,葉倩將心情大起大落的兩位老人送回隔壁休息。
回來后,她看著收拾碗筷的葉青,臉上掛著的天真爛漫消失不見,只剩下擔憂。
葉倩輕咬了一下櫻唇,上前問道:
「哥,剛才我在屋裡聽張婆說了齊員外家發生的事。」
說到這,葉倩躊躇了一下,看著葉青探尋的目光,認真道:「哥,要不咱們搬家吧?」
話沒明說,但葉青知道了葉倩擔心的是什麼。
同時葉青也發現了,這個被自己保護很好,天真爛漫,瞧著不諳世事的妹妹,心思是一點不少,聰慧的很。
他示意妹妹一起過來收拾碗筷,看著那柔荑放進水中,將妹妹當作大人般第一次袒露心扉。
「阿妹,我知你想說的是哥哥在齊員外府做的莽撞,很可能會刺激到齊員外對吧?」
靈動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肉嘟嘟的下巴點了點。
葉青溫和的笑道:「本來我是想用另外一種法子,但是因為一些事,直接恐嚇齊員外效果來的更好,也更省事。」
他頓了一下,看著葉倩探尋的目光,繼續道:
「齊員外雖然在啟豐坊內跋扈囂張,但他還沒到肆無忌憚的地步,更是畏懼其夫人娘家的勢力。」
「所以,哥這舉動看似莽撞,但掐中了齊員外最擔憂的地方,讓他投鼠忌器。」
「原來如此,哥我明白了。」聽了解釋后,葉倩眼神思索,臉上的擔憂褪去。
葉青再次溫和的笑了笑,但心底,卻一點都不輕鬆。
平樂坊醉香閣原貼泄露,暫時無法接槍手的活計,沒了最大的經濟來源。
眼下得罪了啟豐坊內最有權勢的齊員外,那個老東西雖然投鼠忌器,暫時肯定不會招惹葉青,但之後呢?
搬家的心思從他在齊員外府中的時候就有了。
所以他讓齊員外送來十兩銀子。
有了這錢,可以在這幾天外出賣熱湯麵時四處瞧瞧,看別的坊可否有合適的宅子租賃。
至於再與別處買個便宜宅子……
啟豐坊的空房大把,他們的宅子賣不出去,何來錢買新宅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啊。
葉青心中嘆了口氣,有些失神,刷碗的時候力道都不由重了一些,濺起了幾滴晶瑩的水花。
「哥,你幹嘛,又逗弄我!」
嬌嗔的不滿響起,隨後葉青便遭到了阿妹的反擊。
兄妹二人就此打鬧起來,歡聲笑語響徹這方窄小的天地,也暫時衝破了葉青心頭的陰霾。
而此時。
昌平坊。
裝修雅緻的三進宅院內。
綉著精美花紋的地毯鋪在剛剛冒出些許嫩芽的草地之上。
單丹坐在其間木榻之上,愜意的享受著背後婢女貼靠時的按撫,品著沁人心脾的普洱陳茶,聽著那讓他骨子都要酥掉的凄厲嗚咽,只感覺這個早晨無比舒爽。
他對面兩丈之遙的青石板上,被堵住嘴的江楠,懸挂在一個浸滿了血污,黑紫相間的木架之上。
木架旁邊擺放著各種刑具。
壯碩如熊的冷麵不良尉鄭明,正在不停施展酷刑。
不過,兩刻之後。
不滿出現在單丹的臉上,他看著已經沒了人樣,衣衫成了破布爛條,滿口牙齒和手腳指甲全拔,四肢被打斷,到處滲血的江楠,挑了下眉頭。
「還挺有骨氣。」
聽到單丹的說話,鄭明放下了手中的烙鐵,面無表情的朝其抱拳,瓮聲道:
「公子,再給我一些時間。」
單丹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了江楠身前,拿出手帕挑起江楠滿是血水的下巴,看著其迷離的雙眼。
「那槍手莫不是你手足兄弟?你這般袒護,竟連賤命都不要了?」
氣若遊絲的江楠,渙散的瞳孔彙集了一些,他口齒不清的冷笑道:
「呵呵,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只覺得咳咳...我們這些人賤,那些風骨、義氣、忠肝義膽之類的說辭,從來不會出現在我們身上。」
「我命是咳咳...是賤,被人瞧不起,但是那又如何?命賤,不代表我骨頭賤,今個你就算跪下求咱,咱也不會說出來一個字。」
單丹的臉陰沉如水,拿起了一旁架起的爐炭內燒紅的烙鐵,重重的按在了江楠無牙的嘴巴上。
滋~
歇斯底里的嗚咽,皮肉的焦臭味,都伴著升騰白煙,隨風飄散。
那瘋狂抖動的身軀,不一會兒,就停了下來。
單丹臉頰抽動了一下,將烙鐵扔在了地上。
鄭明上前探了一下鼻息,摸了一下經脈,面無表情道:
「公子,死了。」
「哼,好一個賤命不賤骨!真是讓本公子大開眼界。」
單丹皺起了眉頭,對鄭明道:
「儘快找出那槍手。」
「另外,查查這龜公可有家人,處理了。」
鄭明一抱拳欠身,在單丹走後,冷漠的面容看著江楠的屍首,嘴角擠出了一絲生硬的笑意。
「挺有骨氣,可惜,不值得。」
說著,鄭明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冊子,打開后看了眼道:
「醉香閣龜公江楠同迎客小廝阿武交好,不知道這個叫阿武的,有沒有你這般硬氣。」
……
咚咚咚!
急促沉悶的敲門聲,擊碎了葉青平穩的鼾聲。
葉青猛地坐起,雙手攥拳,腦袋雖然還是一片混沌,但眼神銳利的看向四周。
頓了一下后,葉青這才回過神來,微微皺眉,輕手輕腳快速來到了門前。
他抄起門邊的木棍,低聲問道:「誰?」
「是我,醉香閣的阿武。」
熟悉的聲音帶著焦急,讓葉青心中更為警惕,雙手握住了木棍,並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不等他詢問,阿武隔著門,低聲快速道:
「青小郎,半個時辰前,閣里一個跟江大哥住的不遠的兄弟,回閣里說江大哥欠了別人賭債今早被綁走了。」
「你我都知曉,江大哥從不沾賭,這一段時間只有謝大儒來那夜,江大哥惹了事,我擔心跟你有關,跟你說一聲。」
「若真是那事,我可能也會受到牽連,我出城避避風頭,你也小心一些,我先走了。」
這些話如一道驚雷在葉青心頭炸響,臉色一陣慘白。
他聽著外面的快速消失的腳步聲,攥緊了手中的木棍,眼神中閃爍著不安,低聲道:
「我只想過平凡穩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