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第265章 僵硬的微笑
由於西北軍營,如今已經派去了救星,所以姜奕總算是可以喘上一口氣了。
似乎所有的大夏皇帝都是對草原人十分的警惕,反倒是對於騷亂不斷的南蠻人,抱著輕視的心態。
這樣的看法似乎在內在也有著一定的道理。
比如:草原人的攻擊性更加的強烈,野心招展,似乎不入侵中原決不罷休。
而南蠻人的進攻多是為了那南邊的幾塊地盤,就那麼三四座城池,常年就在南蠻人和大夏人的爭奪之中。
但對於其他的領土,南蠻人似乎並不十分感興趣。他們只關注自己周圍和附近的幾塊地。
相對而言,南蠻人更加親和,平日里不打仗的時候,照樣是男耕女織,還搗鼓著他們獨特的宗教活動。
對這些大夏人雖然敬而不敏,但是多了幾分相似生活帶來的熟稔感。相反,青夷人那游牧的生活,以及茹毛飲血,草原中那殘酷的生活習俗,讓大夏人望而生畏,甚至將其編進了嚇唬小孩子的故事中。
這也是一代代的大夏人,對青夷人抱有恐懼和警惕的根源所在。
似乎只要青夷人,草原人南下,那國之將亡,民不聊生。
正是因為如此,在西北邊境的大營中,士兵和將領都要比西南軍營的人馬多的多。
對大夏人來說,南蠻人就是糟糕透頂的鄰居,但是大夏人尚且可以接受。
但青夷人,就是那包藏禍心的鄰居,必須提防,虛與委蛇,之後徹底根除,方能夠放下心弦來。
這基本也代表著大夏人對於青夷的人基本看法。
同樣這也是姜奕如今的看法。
所以,在青夷人即將有所動作的消息傳來之後,姜奕才會如此的恐慌,甚至不惜去使用文王。
但是相反的,即使是南蠻人的進攻多麼的猛烈,戰爭多麼的凄慘,姜奕總是對其缺乏重視。
但幸好的是,這次的戰役打的不錯,雙方算是平手。
對姜奕來說,唯一有一點需要注意的就是,軍報上提及,淮安郡王被南蠻所傷。
淮安郡王……
姜奕下意識的用指腹摩挲著衣袖的花紋,眼神開始微微上移,思索起來。
淮安郡王是父皇對南邊的一道保險鎖,一道阻隔線。
正是因為如此,父皇曾經才如此的看重甚至寵信淮安郡王,甚至將他的兒子傅晟接到京城,作為太子伴讀入宮。
姜奕回想起從前,父皇就算是對傅晟,也比對他更親近,更柔和些。
似乎,應該有這方面的關係吧。
淮安郡王的封地就在與南蠻交界的幾座城池之中,手中也握有軍權。
往日里,南方既有久負盛名的成老將軍,又有一位郡王壓著,這樣過了二三十年,都從未掀起過什麼風浪來。
姜奕的瞳孔微微縮起,他的嘴角勾起微不可見弧度來。
「這麼看來,父皇可真是高明啊……」
姜奕在這個時候才發覺了姜啟這個皇帝,竟然還有可以讚歎的地方。
他心中微微一攣動,生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既然此伎倆可以奏效,父皇為何不在西北,重肖此法,故技重施?」
想到這兒,姜奕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很快就被升起的瞭然所替代。
「父皇不是不能……是不想吧?」
姜奕的雙眸變得冷靜而銳利,他如今在腦中重新描摹著父皇的思路。
「即使到死都要牢牢的抓住權利——還有名譽。」
姜奕回想起來,自己可以在朝堂旁觀議政之後,所看到的那些場面。
「父皇是在持衡啊……」
「不管是朝廷中的黨爭,或者是軍營。」姜奕的雙眸閃過一絲的光芒,他似乎對曾經的父皇的想法和見解越來越明了,越來越清晰。
「王閣老勢大,父皇就封了當時的季老大人為太傅。南邊有了成將軍還不放心,還需要淮安郡王相持衡。北邊……」
姜奕對西北軍營的事情曾經不甚了解,但如今整個國家的絕密情報都對著他一個人全部開放,這也讓姜奕發現了更多的東西。
「北邊的是欒老將軍,但是父皇也授予了成州陶知府的管教之權。」
「還有我……和文王。」
姜奕此時已經看透了姜啟曾經的那些路數。
不過是兩相持衡,相互壓制的『術』而已。
父皇的帝王之術,似乎也不過如此罷了。
但是姜奕不一樣,或者來說他更為『膽小』一些。所以做事下決策更加的謹慎。
南邊的戰事連綿不絕,這讓姜奕十分憂心。
再加上這次淮安郡王受傷的消息傳來,這讓姜奕忽然在腦袋中誕生了一個想法。
他墨色的眼眸微微閃動著光芒,憑空為他整個人的氣質增添了幾分的銳利。
「既然伯父受傷……那讓傅晟回府看看,也是正常吧。」
姜奕抓住了腦中的靈感,嘴角微微勾起,在宮殿中自言自語的說道。
一旁的侍立的崇安低眉順目,這個時候他聽到的一切都會當做沒有聽到一樣。
「去,將這個消息傳給傅晟吧?他知道該怎麼做。」
片刻后,姜奕繼續低頭批改著奏摺,一面用冷清的聲音對崇安說道。
「是。」
崇安微微低下頭,之後匆匆的離開了宮殿之中。
次日,姜奕的桌案上就收到了傅晟的請求文書。
上面說是家父受傷,想要回府探望。
這一切都在姜奕的預料之中,這樣的順利讓姜奕的心中湧起了幾分的愜意。
這就是一切都盡在掌握的感覺嗎?
這就是權利的感覺?
『看起來,還真是不錯。』
……
就這樣,幾天之後傅晟就收到了陛下關懷的聖旨,特地許他回府邸探望父親。
同時,姜奕傳給他的還有一道密旨。
這道密旨上,特許了傅晟可以暗中上書奏章而無需走朝廷官方的路徑。
傅晟很明白姜奕的打算是什麼。
這一次出了京城之後,他估計就如同父王一樣,再也回不來了吧?
接下來,他就會繼承著淮安郡王府的使命,在南方和南蠻人相抗衡。
傅晟很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也很清楚姜奕為何要將他送出京城。
如今父王老邁,而且病重。
若是長久這般下去,南方的淮安郡王府的實力就會衰落,從而南邊邊境不穩。
姜奕……不,如今該稱呼他為陛下了。他的這位陛下顧慮的就是這個吧。
傅晟冷峻的面容頗有些壓抑,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氛。
但在內心之中,卻是有一塊石頭落了地。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了。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和姜奕不同,和皇室不同。皇室皇位之爭頻頻,不到最後的一刻,誰也不知道登上皇位的會是誰。
但是淮安郡王膝下只有一子二女,而且長子傅晟,自幼就居住於京城,為太子伴讀。十三歲就被冊封為世子。
淮安王府只有他這一個繼承人,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正是因為這樣,即使和父王相處的時間並不久,但傅晟也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他即是人質,也是皇室的下個棋子。
以他為要挾,讓手握著兵權的父王不敢輕舉妄動。
但同時,收攏,拉攏,親近他這位當時年歲還尚小的准世子。
在皇宮中和皇子們一起長大,自然在該當棋子的那一刻,他也做不出背叛的舉動。
皇室啊……先帝啊……
可真是高明。
就是這樣,讓淮安王府兩代人都為他們心甘情願的賣命。
想到這兒,傅晟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夾雜著他冷酷的威勢,顯得格外的滲人。
但是他不得不說,甚至想要鼓掌讚歎。
他們的確是做到了讓傅晟去為他們賣命。
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十多年的同伴之誼,豈是一朝一夕之間,可以改變的?
如今他已經被套上了殼子,心中也有了惦念的人。
這樣的他,早就逃不掉的。
「去叫管家來。」傅晟對著門口侍立的侍女說道。
等到步伐匆匆的老管家趕到之時,傅晟已經從這件事情的餘韻中平復了心情,也恢復了理智。
「去收拾行李吧。我們回王府去,這一次估計是不會再回來了。」
傅晟的話語中帶著三分的寂渺,仿若是出塵一般。
老管家很是鎮靜的點了點頭,說道:「那世子可定好了時期?……可還要和……那位道個別?」
老管家考慮的很是周全,但這個問題讓傅晟皺起了眉頭。
「就三天後吧。」
他對另一個問題避而不答。
他是不想去見姜奕的,如今的他們估計就算是強行聚集在一起,也沒有什麼話語可以聊吧?
是的,就算是曾經他們還是最為要好的朋友,姜奕婚禮大殿的時候,傅晟還幫著擋酒。
但短短一年多,他們就已經是陌路人了。
傅晟對這倒是沒有幾分後悔和失落,他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他和姜奕終歸不是同路之人。
既然不是同路之人,又何必強求著……強求著將那友誼繼續維持下去?
傅晟自認為是個愚人,但就算他這個愚鈍的人,也不願意去強行綁縛所為的感情。
他理智的接受了現在的一切,並且希望——「就維持現狀吧」。
『就這樣吧。』
或許幾十年後,他們還能再見一面,那時候再去說緣分。
……
青夷王城-宮殿中
陸青正在兢兢業業的批改著文書,搖曳的昏黃燭光給他整個人都增添了些許的暖意。
「這群人都是xx吧?」
一邊批改著,陸青在嘴邊還一直嘟囔著一些過不了審的話。
他煩躁的撓了撓頭,他真是好像搖醒前幾天傻傻的自己。
那群能把你綁到邊境的人,能是好人嗎?
陸青你清醒一點,不要被敵人的糖衣炮彈和三拜茅廬就給收買了啊?
唉……
一切都是從十多天前開始說起。
當時的他天真爛漫,真心的以為自己的才華有了用武之地。之前的那些,不過都是挫折,都是他明珠暗投,都是漢王錯把珍珠當做魚目。
依照他的性格,原本不會被如此的攛掇幾下就相信別人。
但可怕就可怕在……這個烏穆,真是一個——(陸青覺得是)魔鬼啊。
操縱人心,利用自己那和善的言行和很有欺詐性的外貌,就硬生生將他的理智忽悠走了。
那幾天他還一陣沉浸在終於遇到明主的興奮之中,但結果下一秒,他才發現自己是來到了地獄啊!!!!
那烏穆,他就是那群魔鬼的頭子。
何止是說謊話不打草稿,簡直是將他騙的一愣一愣的。硬是讓他恍惚了這麼多天,還……還為青夷簽下了賣身契。
嗚嗚嗚嗚
想到這兒,陸青簡直都要眼淚汪汪了,手中的筆也是一頓。巨大的後悔簡直讓他的胃部痙攣,險些要將這些天吃到的東西都吐出來。
這都是烏穆給他的心裡陰影啊。
陸青晃動了幾下沾著墨水的毛筆,在白色的紙張上留下一絲的痕迹。
原先是哪個傻瓜覺得他和善,好欺負?
覺得他親近,和藹?
都是假象,都是假象!
陸青憤憤不平的想道,現在就算是傳說中的夜叉來到他面前,估計在他眼裡也要比烏穆那個魔鬼和善。
「真是魔鬼啊……」
「哦,小青說什麼呢?」冷不伶仃一個聲音出現在了陸青的耳畔,讓他墨色的瞳孔一瞬間微微縮起。
渾身打了一個顫。
陸青委委屈屈的一手拿著筆,轉過頭去看著突然出現的烏穆,戰戰兢兢的說道:「沒……沒什麼。」
因為收到了驚嚇,他的聲音還是顫抖著,還帶著點尾音來。
這個魔鬼走路沒有聲音嗎?
陸青小心翼翼的收起心底的抱怨,生怕被烏穆那個小心眼的人看到。
烏穆從他椅子後方走了出來,陸青小心的聽著。
走路的確是有聲音的,但是這個聲音很是微小。
不過,這項技能用來嚇人倒是不錯。
陸青這樣想著,只要被嚇的不是自己就好吧。
「您……您怎麼來了?」
面對烏穆時,陸青都被哦嚇的用了敬語,他很是受寵若驚。他深吸一口氣,勉勉強強從嘴角擠出了一絲僵硬的微笑來應對烏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