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番外・景小天紀事
對於自己這一生的總結,景小天覺得只有三個字方能概括——不科學!
景小天對於人生的前十年並無印象,父母都說他那個時候出了車禍,所以什麼都不記得了,但也因為年紀小,對於那個時候的疼痛,景小天很快就忘記了,所以後來上房揭瓦下河撈魚之類熊孩子必乾的事情,他也一向不落的都做了。可惜的是,快活日子沒過多久,父母在一場意外中雙雙去世了,景小天不得不開始勤工儉學的生涯。景小天所在的學校在省內勉強也能排上名次,大學里有勤工儉學崗位,靠自己雙手養活自己,他很坦然,沒覺得有什麼難為情的,可誰知那天就撞上了那麼個人。
那天據說是學校多少年校慶,來了一個據說是很牛b的黑道太子爺,景小天還在困惑著自己學校怎麼就和黑道扯上了關係,那個牛b哄哄的黑道太子爺在食堂環視一圈,徑直到了賣茶葉蛋的自己面前,開口就是一句:「你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景小天剛想回一句「卧槽賣茶葉蛋怎麼了」,那邊太子爺大手一揮,立刻有穿黑西裝戴墨鏡的人出來把茶葉蛋全買了,然後太子爺什麼也沒說,轉身絕塵而去。食堂里滿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面對著學校領導如x光一般的眼神,景小天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之後不管景小天在食堂哪個崗位兼職,那個窗口的東西都會飛速賣光,景小天每次都會提前下班,可恨的食堂老闆卻一直不給他漲工資。景小天無奈,只能老老實實去上課。大學的座位都是隨便坐的,景小天前一天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早早到了教室,趴在桌子上就準備補眠,而後等到教室里人都坐下來,要開始上課了,景小天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往常這個時候,同學們都還在聊個不停,教室里特別的嘈雜,景小天以為有校領導來巡查,特地扭頭往教室里看了一圈,在看到教室左邊倒數第二排靠窗位置時,他覺得自己扭到脖子了,一定是他沒睡醒,不然就是睜眼的方式不對,他竟然看到那個黑道太子爺,對方周圍那一圈都屬於低氣壓地帶,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坐在他旁邊的小男生都快哭出來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黑道太子爺一直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著景小天,後者只覺得一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滿腔睡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上課的老師是個年紀很大很和藹的老頭,平時上課也不怎麼管課堂紀律,因此學生們也覺得很輕鬆,可是那節課,教室里所有的學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沒有一個人開小差,其中最難受的是景小天,他一直要忍受後背比刀刃更鋒利的視線,僵硬的渾身都不知道怎麼運作了。那節課一結束,太子爺就離開了,景小天以為自己終於喘一口氣,結果到了下一節課的教室,他又瞅見的太子爺,太子爺依舊坐在那個據說是「深藏功與名」的位置,以太子爺為中心方圓兩米之內都沒有人,有些人寧願和別人擠在一起,都不願涉足太子爺的低氣壓範圍內。景小天瞅了瞅,終於看到了自己宿舍那個身型「偉岸」的小林子,他嘆了口氣,還是和小林子擠到了一起。
在忍受了整整一個禮拜的目光洗禮后,景小天從一開始的驚慌,變成了淡定自然,他再也不提前跑教室佔座位了,每次上課都很淡定的跑到太子爺旁邊坐著,自從他坐在太子爺旁邊后,太子爺再沒看過他,倒是景小天有時候上課上的無聊了,還會側過臉仔細觀察太子爺。景小天自認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可是太子爺卻是自帶酷炫狂霸拽氣場,五官深邃如刀刻,頭髮和眼睛在陽光照耀下,竟然隱隱泛著紅色,典型的男性公敵,很快便在學校里有了一堆女性粉絲。景小天一開始心裡難免犯酸,可是到了最後也無所謂了,有時他看的太過專註,太子爺還會瞥他一眼,終於有一次,太子爺主動開口和他說話了:「你在看什麼?」
「看你啊~」景小天笑嘻嘻的回答到道,「人長臉不就是給別人看的么?話說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是景小天,你呢?」
太子爺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唇角卻微微勾了起來:「重樓。」
也就從那一天開始,兩人的關係意外的變得很好,景小天本身性格隨和,和誰都能快速打到一起,重樓卻是生性孤高,除了景小天誰都看不上眼,結果到了實習期,能一直玩在一起的,也只有他們兩個人,可惜重樓實習期開始后就沒了人影,到了畢業也沒露面。景小天畢業后第一天去上班,在走過一條巷道時,無意間看到了久違的重樓,他剛想和對方打個招呼,無意間瞥到不遠處有人舉槍瞄準了重樓。話來不及說出口,景小天下意識跑去擋住了那一槍,他視野中最後出現的,是重樓那張滿是驚愕的臉。
景小天暗想著這王八蛋就算一臉驚悚也那麼酷炫狂霸拽,整個世界逐漸歸於黑暗虛無。
耳畔忽然聽到雞鳴聲,景小天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裡一片光滑,什麼傷口也沒有,他緩了口氣,結果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青磚黑瓦的房間,一柜子的碎古董,破舊的木桌上一盞油燈正在明明滅滅,這很明顯不是父母留給他的那套公寓,就連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不是棉而是細麻。景小天剛想撓頭,手一伸摸到了長長的頭髮,他一身冷汗都快出來了,自己不久前剛理過頭髮,這一頭可以披肩的長發,絕不可能是他的。景小天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摸到柜子旁,摸索了半天才從那堆破爛里找出一個小銅鏡,他對著模糊不清的鏡子照了照,在看到鏡子里仍然是自己的面孔時,終於鬆了口氣,還沒等他放鬆完,木門就被外面的人拍的「啪啪」直震,然後大學食堂老闆那公鴨似的聲音響了起來:「景天!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偷懶?我告訴你!今天的活不幹完,你這個月的錢就別想要了!」
急急忙忙把床頭的衣服套上,景小天暗自慶幸自己以前打工的時候做過群眾演員,學會了怎麼穿漢服,等到他把木門打開,看見了食堂老闆那張尖酸刻薄臉,一瞬間就覺得沒那麼可恨了,景小天笑嘻嘻湊過去:「老闆,你怎麼穿成這樣,嘖嘖,這品味~拍戲呢?」
「裝什麼蒜啊?我這身衣服怎麼了?有錢人才這麼穿,還有,我可是永安當鋪的大掌柜!」食堂老闆把眼睛一瞪,頭上的銅錢帽也隨著他的動作,不斷的晃悠,「永安當鋪可是蜀中唐家堡門下的,你們景家一直是永安當鋪的夥計,你也是!還不快去幹活!」
看了看和電視劇里差不多樣式的當鋪房屋,還有身著古裝的各色路人,景小天在心裡暗嘆一聲,果真是穿越了,他默默地滾去幹活,原身的記憶隱約還有一點,景小天干起活來也頗為輕鬆,可是看著周圍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景小天又覺得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真實。忙碌了一整個白天,到了晚上,掌柜的還吹鬍子瞪眼的要景小天守夜,景小天剛把門板抵上,背對著大門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準備喝,身後猛然響起「轟」的一聲,景小天目瞪口呆的看著黑道太子爺手提重劍,在一片煙塵中以狂霸酷炫拽的姿態出場了。
太子爺依舊是記憶里的那個樣子,只是臉上和脖子上還多了些像火焰般的紅色紋路,頭上多了一對角,身上穿著的也是超騷包的緊身盔甲,胸肌和腹肌都清楚的展了現出來。景小天幽幽的捏了捏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剛準備嘆氣,那邊太子爺又開口了:「你竟淪落至此?」
「……紅毛你能換個台詞么?」
太子爺皺了皺眉,臉上表情十分不悅:「你喊本座什麼?」
「哎媽,重樓,重大爺!咱能不鬧了嗎?」景小天上去握住了重樓的手,都能感覺到對方微微一顫,「這到底什麼地方,難道你也什麼印象都沒有?是我,景小天!」
這回吃驚的輪到太子爺了,重樓臉上表情變了變,眼神複雜的看著景小天:「你都記得?你……你怎麼會記得?你在哪裡見過我?」
景小天簡直快要以頭搶地了:「白天見過晚上見過夢裡也夢到過!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重大爺別鬧了,你能告訴我怎麼回去么?」
「……回不去了,你若願意,我帶你走。」
景小天剛應了句「好」,下一刻他就後悔了,重樓腳下出現了一層繁瑣的光圈,漸漸將兩人籠罩在其中,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腳底一軟直接撞進重樓懷裡,等到他捂著鼻子站起來時,能感覺到一陣一陣的晃動,景小天還以為發生了地震,抬頭一看又傻眼了,眼前分明是浩浩蕩蕩的江流,腳下所站的是船的甲板,他深吸了口氣,還能聞到江水特有的腥味,景小天不禁開始喃喃自語:「……這不科學。」
「這就是傳說中魔尊重樓心心念念的神將飛蓬?」一個穿著騷包深v夜行衣的男子從船頭走了過來,左半邊臉上滿是紅蓮花紋,他趣味盎然的打量了一番景小天,重樓一臉不爽的將景小天護在了身後,男子直接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已經有羊咩了,對你家這隻沒興趣。」
景小天從重樓身後探出頭:「你什麼意思啊?」
「你猜?」
大腦信息嚴重接收不良的景小天繞著船走了一圈,終於確定自己從蜀中當鋪瞬移到了江船上,他和重樓對看了許久,對方始終一言不發,景小天只能晃到了船頭。這艘船很大,船頭建了一座小亭子,有個藍衣白衫的銀髮道長早已在那裡打坐,景小天從背影看去,只覺得有股凜然劍氣迎面撲來,等他繞到了道長正前方,才發現對方除了滿頭白髮外,年紀比他想象中要年輕,看面孔似乎是在弱冠之年,額頭上一抹銀色印記,眉如遠山,瞳凝秋水,周身氣息清冷而淡然,彷彿下一秒便會羽化登仙而去。
藍衣白衫的道長溫和的對著景小天笑了笑,又閉上眼睛繼續打坐,景小天原本煩躁不安的心一瞬間靜了下來,他也學著道士開始打坐。不知不覺景小天打坐了一整個晚上,等他睜開眼睛時,第一抹曙光正刺破層層朝霞,照亮了整個天空。景小天緩緩吐出一口氣,隱約覺得自己竟有了「內息充沛」的感覺,他看向坐在那裡紋絲不動的道士:「道長,為何人生常有莊周夢蝶之感?我總覺得我不是我,可是,這又明明是我。」
「那你是誰?」道士的聲音清冽而乾淨。
「景小天。」
「那便是了,你既是你,又何須迷惑?」
從那天起,景小天開始跑去道士身邊打坐,當他又一次習慣性坐到道士身側時,看見了對方脖子上有紅印子,景小天好奇的開口:「道長,這船上有蚊子么?」
「……蚊子?」藍衣白衫的道士愣了愣,顯然不明所以,「這船上被結界加持過,尋常妖魔無法入侵,更不會有蟲子的。」
「可是……那為什麼你脖子上還會有蚊子咬的印子?」
看著景小天一副「好奇寶寶」樣,道士耳根泛起了可疑的粉色,他清咳一聲沒有回話,倒是那個穿著深v的邪氣男子走了過來:「這麼好奇?你今晚就會知道為什麼了。」
「啊?等等你的情操呢?」
「我就是有情才操。」
晚上吃過飯,景小天找了一圈,沒找到那個藍衣白衫的道士,最後被重樓拉回了船艙的房間里,太子爺一臉怪異的把門關上還加了幾道魔族咒文,然後死死地盯著景小天看。景小天早就習慣了重樓的目光禮,這會兒沒有絲毫退怯,反而看了回去,;兩個人像傻子一樣對看許久,重樓先移開了視線:「哼~人類就是麻煩,他說的沒錯,既然說不清楚,那就做清楚好了,身體遠比言語要誠實。」
「哎?說什麼?等等你幹嘛推我?我的衣服……卧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吧?我要喊人啦!」
「沒用的,本座之前把整個房間都用結界包裹起來了,這房間里的聲音無論如何都不會傳到外面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那我豈不是叫破了喉嚨也沒用?等等,重樓,你沒那麼禽獸吧~攪基是不健康的,你以前也沒這愛好啊,怎麼現在就……唔……」
第二天早上的醒來的時候,景小天感覺自己的全身像是被人拆開來又重新組裝過一遍一樣,酸疼的要命,他扶著腰走出了船艙,一抬頭有瞅見了那個藍衣白衫的道士。景小天努力的把自己挪到了道士那裡,哭喪著臉開口問:「道長,不是說你們修道人士以降妖除魔為己任么?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收了那隻禽獸?」
「貧道已經收了一隻魔,也只打算收那麼一個。」道士難得的彎起了眉眼,頗有些眉目如畫的味道,「況且,你天資卓越,區區數日便已遠超他人數年的修行,本就是修道的好苗子。這魔,也只有你能收。你已經能算是修道人士了。」
「……這不科學,也不人道。」
「淡定方能自然。」
景小天這一世修道,雖未成仙,卻比旁人活的要久,他拒絕了重樓要把自身力量平分給他的建議,而是選擇自然死亡。在彌留之際,景小天對著重樓笑了笑:「我不會再忘記,所以,下一輩子,換我先去找你,好不好?」
「……好。」
景小天以為自己死了之後,再睜眼應該是在鬼界,結果視野一片模糊,胸口一陣一陣的疼,入鼻的卻是醫院的消毒水味道,他還沒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被人一把攬進了懷裡。景小天努力擦了擦眼睛,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重樓?」
對方的回答是把他抱得更緊,景小天嘆了口氣,一把勾住太子爺的脖子,惡狠狠啃了上去。重樓一愣,下意識反壓了回去。
圍觀的黑墨鏡黑西裝大叔默默走出了病房,還體貼的帶上了門,在一陣奇怪的聲響過後,景小天中氣十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卧槽不公平,我是病人,為什麼我還是在下面?」
「……閉嘴。」
活了三十年聽了全程的保鏢大叔表示,這兩個人是他見過最沒節操的病人和病人家屬。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其實應該能猜出來,現實世界景天以前是白道的太子爺,後來家裡出了變故,他和重樓小時候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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