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市的「娼婦」
宮中奇花異草眾多,尤其是到了夏季,不管在那個角落裡都能聞得到香氣,知清濁是喜歡花花草草的,但這一夜未眠的疲倦讓她也無心留意這些,只想回到馬車裡好好睡一覺。
哪知快走出宮門時,她忽然感覺有東西在身後快速向她衝來,武者的本能讓她在躲閃的同時反擊,隨著迎福一聲尖銳的驚呼,凌厲的殺氣自知清濁右掌貫出。
她與身後之人對掌的一瞬,兩人被對方同時擊退幾步,等知清濁站穩腳跟定睛瞧去,方才與她對掌的人竟是她的貼身護衛啞奴,與一隻高壯的……狗子。
知清濁疑惑的望著一人一狗,片刻之後,她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迎福尖著嗓子大喊一聲:「快……快來人抓刺客!!」
啞奴不喜見人,也不喜旁人見到他,便遮頭蓋臉的一身黑衣,加上他輕功極好,總是神出鬼沒的,鮮少有人能發現他的蹤跡,就連防守嚴密的王宮亦是如此,他這樣突然出現,不被當成刺客才怪。
想來是這大犬突然竄出來,啞奴怕她誤傷了它,才出面阻止。
但不知實情的迎福被驚的滿頭大汗,敞開的嗓門大喊一聲,瞬時無數御林軍手持長槍將一人一犬包圍。
這邊的御林軍嚴正以待,隨時發動攻擊,而那大犬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蹦蹦跳跳玩的正歡。
知清濁忙對迎福說明情況,在得知那蒙面人不是刺客后,御林軍紛紛撤離。
迎福稍稍鬆了一口氣,對著後面追狗的小太監罵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要是讓貴客受了驚,王上饒不了你們!」
「迎福公公恕罪!貴客恕罪!」
三名小太監跪地請罪,為首的太監連磕了好幾個頭,驚慌道:「此犬打碎了王上御賜的花瓶,和太后賜的翡玉首飾,著實不可饒恕,寧貴妃便想用這犬的皮做個毛領,誰知這畜生氣力極大,一路跑到此地,驚擾了貴客,還請公公饒了小的!」
寧貴妃?
知清濁心思動了動,她是鎮國將軍的庶女,也是當今王后的小妹,性子張揚跋扈,單純嬌蠻。
當年白予寧進宮時,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年齡,雖然年少,不過想來是家裡嬌寵慣了,她除了新帝、太后、還有她的王后姐姐外,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當年知清濁還在宮中時,也沒少被她明裡暗裡的為難。
至於眼前這隻在啞奴身邊瘋跑的大犬……
先帝曾有位寵妃十分喜歡動物,先帝為了哄她開心,便在各處尋了不少不同的貓貓狗狗養在宮中。
可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先帝的身邊很快就有了別的女人,不久之後,寵妃便莫名暴斃而亡。
只是知清濁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宮裡竟還養著這些貓兒狗兒,眼前這隻有著異瞳的灰白毛的大犬便是南疆的犬種。
南疆很是寒冷,常年下雪,不適宜養馬匹或騾子,他們便用這種大犬拉取貨物,或者馬車,哦不,是狗車。
眼前這隻大犬被養的很好,有牛犢大小,毛色順亮,長相威武,隱在黑色毛髮中的眼神……嗯……該怎麼形容呢,很是堅毅,又有點怪異的睿智。
按理說是好看的,可這麼多漂亮的優點聚集在一起,讓這狗渾身透漏著一種理直氣壯的……傻。
那大犬方才撒丫子在四周亂跑,這會兒應是累了,坐在知清濁旁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知清濁順手摸了摸狗頭,對迎福道:「我無事,公公不必為難。」
地下的三名小太監也算迎福一手培養的,他也不忍責罰太過,對知清濁道過謝后,又罵幾名小太監道:「姑娘大度,可罰還是要罰的,你們看管不利,便各賞二十大板,還不快退下!」
「是……是!」
小太監從地上爬起來,急跑著就想去捉住那大犬。
好歹是三名男子,就算大犬力氣再大,也終是被抓住,眼看他們抬著大犬的四個腳就要離開。
迎福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轉身道:「姑娘,請吧。」
可知清濁卻像是沒聽見那般,望著不遠處將臉遮的嚴實的護衛,而那護衛站在遠處也不動,眼睛也往這邊眨都不眨的與知清濁對視著。
迎福弄不清狀況,又結結巴巴喊了一遍:「姑……姑娘?」
她依舊站在原地與那護衛僵持了好一會,不知是不是迎福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兩人好像是在商量什麼事……
半晌,知清濁才撫著額頭對護衛無奈道:「算了算了,敗給你了。」
迎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聽知清濁問道:「公公,方才那隻大犬,可否賣與我?」
「啊……啊?」
迎福表示這事很難辦,一邊是在後宮隻手遮天的白氏姐妹,一邊是王上的貴客,他可不敢隨意決定,還未說話,便見不遠處走出一個兩鬢銀絲,但面容看起來很是年輕的婆子。
她人還未走到面前,聲音卻先到了:「那畜生是寧貴妃親自下旨做毛領的,她催促老身過來拿去制衣局,怕是不能給姑娘了。」
婆子拖著長音,慢悠悠的走到跟前,先與迎福行了個禮,又上下打量著知清濁,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與厭惡。
「姑娘大清早的離宮,不知是來宮裡探望哪位親眷啊?王後娘娘怎不知情?」
知清濁見她眼熟,片刻后才記起來,這婆子是白予寧進宮時在將軍府帶來進宮的親信。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更別提這後宮是她們白氏姐妹的天下,這婆子不像下人,更像半個主子,甚至於連不少妃子見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問一句「許嬤嬤安」,否則便是打了她們白氏姐妹的臉面。
也正因如此,這許嬤嬤平日里尖酸刻薄的很,尤其是新帝若是寵愛某位妃子,許嬤嬤定會明裡暗裡的給她使使絆子,背後有白氏姐妹撐腰,這後宮里有的是人敢怒不敢言。
而且許嬤嬤這話問的可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迎福公公是新帝身邊的人,由他帶著出宮,答案還不明顯嗎?
而且……她一個常在白予寧身邊貼身伺候的老嬤嬤,平日里養尊處優,今兒個怎麼還親自來此地取皮毛,那答案就更明顯了。
知清濁冷笑一聲,白氏姐妹可真是越來越逾矩了。
她不想與這老婆子糾纏,又對迎福道:「公公,我著實喜歡這隻大犬,勞煩您跑一趟請示王上,殺了可惜,不如賣與我,相信我出的價格,王上定會滿意。」
迎福本來在跟許嬤嬤使眼色,聽知清濁這麼一說連連應聲,可許嬤嬤見她無視自己,臉子即時就拉下來了。
「你是哪家的女子,竟如此不懂禮數,作為女眷,進宮后不但不向王後娘娘請安,還裝模作樣以紗遮面,今兒老身便教教你宮裡的規矩!」
言罷,她緊走兩步逼緊知清濁,伸手便要扯掉她臉上的面紗。
知清濁則站在原地,神色平靜的看著許嬤嬤,眼看她的手將要觸到知清濁,忽的眼前銀光乍現,下一瞬便鮮血四濺,隨著許嬤嬤的一聲慘叫,她的胳膊在身體上脫離出去。
一旁的大犬見有人慘叫,被提著四條腿的它也叫的更慘了,一人一犬相互飈著高音,剛走出兩步的迎福被眼前的情形嚇的跌倒在地。
在宮中多年,他不是沒見過血腥場面,他是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胆的與白氏姐妹作對的。
就算是王上,看在鎮國將軍的面子上,對後宮的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今天這位不知道哪兒來的姑娘,她就算是王上的貴客,也不能一出手就這麼狠啊,這……
聽到慘叫聲,又見了血,不光剛撤退沒多久的御林軍再次圍了上來,長廊盡頭跑出一滿頭珠翠的女子,她擠到御林軍前面,看著一地的凄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貴……貴妃娘娘,您可要為老身做主啊!」
許嬤嬤看到那面容清麗,打扮貴氣的女子,捂著斷臂掙扎著,爬到女子面前哭喊著。
知清濁眼角掃了一眼那女子,兩年前她離宮時,白予寧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而今兩年未見,她果然出落的比從前更加秀美。
只可惜……如此貌美佳人,心思卻毒辣的很。
知清濁像是沒看見周圍人似的,不慌不忙的拿出帕子擦拭著濺到身上的血,閑聊似的問了啞奴一句:「嬌嬌,今兒怎的還學會留情了?」
啞奴當然不會回答,他像平時那樣,眨著那雙清冷的眸子望著她。
知清濁將手裡的帕子塞給啞奴,示意他擦擦長劍上的鮮血,笑道:「你真是越來越體貼了,知道這不是咱的地盤收斂了些,不過無事,若再有逾矩者,按你平時的規矩行事即可。」
她抬眼看著不遠處臉色被氣的慘白的白予寧,聲音平緩柔和,「區區一條下人的性命,咱們鬼市還是買的起的。」
鬼市!
此話一出,白予寧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等她反應過來后,那張好看的小臉被氣的扭曲起來,抬起顫抖的手指著知清濁,怒罵道:「真是瘋了,鬼市中的娼婦竟敢大搖大擺的來到宮裡過夜,同行之人還帶著利器傷人,這簡直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把這兩個逆賊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