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白
蘇醒,這個名字是他上大學以後自己改的。
為什麼要改這個名字呢?他自己也不清楚,一瞬間的衝動,恍惚間見到了一座巍峨的城市,就這樣改掉了以前的記號。
當然,以前他也姓蘇,是三個字的,不過太難聽了。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他會蘇醒。
他是一個普通人,普普通通的出生,普普通通的長大,與周圍人別無二致。
只是性格孤僻了點罷了,但他覺得這沒什麼,有很多人都這樣,但他們都沒被更多人見到。
但他是特別的,他時常夢見,自己在演練劍道。
日本武士刀的那種,他似乎有著非凡的天賦,自己去俱樂部隨意揮兩下竟然被認為是有著多年的功底。
但他根本不喜歡,他只是個喜歡社會學和文學的「社恐」罷了。
像往常一樣收拾好自己——主要是看一看自己的頭髮有沒有油,臉有沒有洗乾淨,然後抄著他正在看的書,去上課。
沒有帶課本,他從來不帶,因為不聽課,帶課本只會增加他的負重。
帶的是盧梭的《愛彌兒》,傳說中一向將時間精確到分鐘的康德也會因為這本書誤時。
春日的陽光挺好的,不似冬日的那般冷,也不像夏天的那樣令人討厭。
他決定走小路,繞一點,按照他的性格,走大路是效率最高的方式,但今天大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堵住了。
小路有著別樣的風景,他挺喜歡自然,當然也更喜愛城市。
走上了青石板,這種南方的小路大抵是兩旁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春天已經有好一會了,樹冠也長得有些模樣。
嗯?
他眼前似乎有了些幻覺,前方的路,沒有了那些青石板。
景象一瞬間就掠過了,讓他辨不得真假。
等等,這種感覺……好熟悉
熟悉?似乎是在哪見過。
似乎不久前才見過。
……我想起來了!
是他想讓自己改名的時候的感覺。
蘇醒!
春日的小路,在他的眼中,似乎帶有別的意味。
草木在生長,彷彿隨時都會成精。
太陽注視著大地,陽光灑在了他認為值得照耀的任何地方。
樹下的陰影動了起來,似乎在和他打招呼。
腳下的青石板路,也多了幾分厚重感。
像是時空在變換,世界活了起來一樣!
但,也就一瞬間。
他下意識低頭,接著抬頭。
眼前的場景沒有變,但在樹林背後,似乎有穿著一裘紅白衣服的人,與他同行。
那道身影給人很奇怪的感覺,溫和平靜。
她是誰,好熟悉?
顧不得接下來還有課業,他穿過林間,追了上去。
穿過了樹林,人不見了,那種世間萬物都活過來了的感覺,也消失了。
他站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麼。
他只好回頭,耽誤了這些時間,覺得跑快點,可以在上課之前趕到教室。
但他放不下心。
那穿著紅白衣服的人……紅白衣服?為什麼我想不起那個人具體的裝束,在我心中,只留下「紅白」這個模糊的印象?
有風鈴聲響起。
一邊想著,一邊穿過樹林,他愣住了。
這是哪裡?
入眼的,是從未見過的房屋樣式和街道布景。
房屋大都是兩三層,屋頂上是磚塊鋪成,排在一起。中間是一條馬路,他此刻,站在旁邊的人行道上。
聽到了風鈴搖晃的聲音,他回頭一看,背後不再是樹林,而是牆壁。
他倉惶的左右觀望,面對著突如其來的陌生環境,他心中無比的慌張。
汗珠,從他額頭上緩緩流下來,滴到地上。
他渾然不覺,已經凝住——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街牌,看不懂,但是他知道,那是日文。
這已經是他心中僅存的疑問,他開始感到恐懼,感到害怕,還有一點孤獨。
他就站在原地,感覺這應該是幻覺,一會就好了。
但是,馬上,有的人就讓他感受到了這不是幻覺。
那些屋子裡,有人出來了。
提著公文包,西裝革履,典型的日本社畜。
日本的時間比中國早一個小時,這個點,也差不多是他們出門的點了。
他們會和鄰居互相問好,有的遇上了不然識的人,也會道一聲早安。
他也被問好了,他們都在給他問好。
「半妖,你來了。」
「早啊,半妖。」
半妖,什麼東西?
還有,為什麼他能聽得懂日語?他之前根本沒有學過。
他獃滯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復,他也不會說日語。
只是忽然心中有所感,向右看了一眼。
紅白的身影,拐進了一個巷子。
他趕忙追過去,這是他唯一的選擇,他希望那道身影可以給他答案。
拐進了巷子,只有一條路,近著看,與外面的大道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往裡看,卻顯得越來越破舊。
走進去,往裡一直走,走到底,出現了一個拐角,拐過去,看到了一扇灰塵撲撲的,用封條封住的門。
門的上方有一塊牌匾,題著:日暮神社。
她進去了?怎麼進到裡面去的。
蘇醒看著牌匾,想著。耳中彷彿聽到了低語:刃是否還記得,守護的刀鞘;弓是否還能射出,思念的箭。
撕掉封條,推開門,裡面是一條長廊,同樣灰塵撲撲,他每走一步都會在上面留下腳印。
他懷疑自己是找錯地方了,如果有人走過,地上不可能沒有腳印的。
他向前走去,右手邊,是一座廢棄的井。
依舊是向前走,在左邊一扇打開的門裡面,看到了一柄黑鞘的武士刀。
好熟悉的刀刃,彷彿天生就屬於我一般……
他頓住身形,看了兩秒,還是在向前走。
是一扇敞開的門,不似外面的風塵,充滿了靜謐的安然。
屋中四處乾淨,物件整齊,整體清爽雅緻。
風吹過,風鈴在搖晃,聲音清脆,傳入他的耳朵里。
似乎剛剛在街道上聽到的風鈴聲,就是這個發出來的。
走進去,映入眼帘的,還是一身紅白。
這次清晰了,白色的衣服,紅色的褲袍,安靜的坐在那,頭髮用一束白色的帶子綁了起來。
這是一位巫女。
蘇醒走進,伸出手,晃了晃,說:
「你是?」
巫女回過了頭,嘴唇動了動:
「犬夜叉。」
天旋地轉,恍惚間睜開眼睛,便是一片火海。